第2章 為了孩子
旺財走後,尹伊慌亂地掙脫開慕容墨翊的懷抱,快速環住身子蹲進了浴桶里。
“還看!”尹伊瞪着他凶煞道。
慕容墨翊這才收回目光,慢慢背過了身子。在這府中,除了他娘和祖母之外,也就只有她敢如此蠻橫地跟他說話了。
尹伊注意到他還是第一次見面時的樣子,八尺高大身材,膚色略顯滄桑,五官剛毅立體,黑色衣袍,頭髮也只是從兩鬢抄起兩縷隨意綁在腦後,就連頭繩也是很普通的,甚至有些凌亂。
這讓她想起了楚俊生,他很在意自己的外觀,梳洗甚至比女人都勤奮。一天換好幾身衣服,頭髮更是一絲不亂。玉冠束髮,不滿意從不出門。
而面前的這個男人,給人一種不拘小節的架勢。身型粗獷筆直,寬大的後背如同他結實的胸膛一樣,總給人莫名的安全感。
“今晚我不去!”尹伊直截了當地拒絕,語氣執拗得很。
她從來不喜拋頭露面,尤其是在陌生人堆里。她沒有妖嬈之口,話從心出,難免會得罪人。
前十九年,沒人知道尹忠國之女的樣貌,她就像是神一般存在的人物。
現年她二十歲,和一面之緣的楚俊生一見鍾情。接着是閃婚,再後來就懷孕,由於孕期反應劇烈,她從沒出過門,所以她的樣貌鮮有人知。
“你如果想在這府中有立足之地,就必須去!”慕容墨翊回道。
這二十幾天他一直在外地忙糧食的事,因路途較遠,所以一直沒有回府。但是府中有他的眼線,自然知道尹伊和孩子的處境。
尹伊無所謂地笑了笑,“我不需要,別人怎麼待我那是他們的事,我不在乎。”
慕容墨翊皺眉,忽然轉過了身,傾身上前死死按住了浴桶,直逼尹伊的眼睛,道:“你現在是孩子的娘親,你的處境關係到他未來的生活。若你無法擔任起一個娘親的職責,那你走吧,我不需要一個沒用的人留在身邊!”
他的聲音不大,但那眼神簡直要吃掉她,是一種大為失望的眼神。
尹伊先前還因為羞澀躲躲閃閃,如今對視着他深潭一樣的眼睛,竟有些自責起來。
確實她的一言一行都太自私了,一點都沒有考慮孩子的處境。但是又不得不承認她愛那孩子,與自己所出無異。
兩人對視了好一會兒,尹伊終因內疚別開了視線。
尹伊之所以選擇作孩子的娘親,不僅僅是因為她的失子之痛,更重要的是慕容墨翊對她的復仇有幫助。
“那今晚……我用不用遮面?”她語氣低下來。
慕容墨翊看了她好久才站直身子,冷聲道:“不用!”
“那你現在應該出去了吧?”仍舊是不受控制的倔強語氣。
慕容墨翊深看她一眼,這才拂袖而去。
看到房門關上,尹伊長舒了口氣,為什麼這男人讓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壓力?但她不知道的是慕容墨翊對她也是同樣的感覺。
沐浴完畢,尹伊便回了房間,孩子正在紅杏懷裏哭個不停。她疾步跑上前,從紅杏懷裏接過孩子,快速爬上床,寬衣解帶,喂起奶來。
“無憂,乖,娘不會離開你的!”
尹伊邊撫摸着孩子的額頭,便喃喃自語着,無憂這名字是她給孩子取的,叫了二十幾天了,已經朗朗上口了。
只是不知慕容墨翊能不能接受這個名字?但即使他不接受,她也不會有任何意見的,畢竟他是孩子的親爹。
正想着,這時床前的紅杏結結巴巴地小聲道:“姑娘渴不渴……額……要不要我倒杯水?”
尹伊一愣神,緩緩抬起了頭,見紅杏正雙手撕扯着帕子,頭也埋得低低的,像是做了虧心事一般。
這時,院裏傳來一陣凄慘的喊叫聲,那聲音一浪高過一浪,他每喊一聲,紅杏都跟着抖一下。
“啊!流雲,饒命啊……”
“啊……輕點打……我還有六十老母要養活……”
“啊……我再也不敢了……饒命啊……”
尹伊這才想起了旺財,也明白了紅杏之所以這番緊張的原因。她還以為慕容墨翊只是口頭說說而已,畢竟旺財是老夫人身邊的人。
先前尹伊對紅杏一忍再忍,就是不想在慕容府挑起事端,如今慕容墨翊開始了,她就算再躲也躲不過去了,只能順着繩子往上爬了。
尹伊將視線看向了紅杏,厲聲道:“紅杏,你這條賤命我先給你留着,若你膽敢再尊卑不分,我定不輕饒你!”
紅杏聽得兩腿發軟,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在地上狂磕着頭,“姑娘,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好了,出去吧!”
紅杏踉蹌地跑出去后,尹伊陷入了沉思。深宅大院,表面光鮮亮麗,富貴和氣,實則明爭暗鬥,勾心鬥角。
慕容墨翊,我本想平平靜靜地活着,你卻將我拉入這渾濁的泥潭,你能將我毫髮無損地解救出來嗎?
傍晚時分,晚宴即將開始,紅杏乖乖地給尹伊梳了個簡單的流雲髻,一隻不起眼的碧色蓮花狀玉簪斜插於發間,隱約可見。
這是她死裏逃生後身上唯一的一件首飾,卻是她母親伊氏留給她的唯一遺物。
紅杏見尹伊頭上只戴了一個普通玉簪,急忙嘴甜道:“姑娘,有大少爺在,您以後金銀珠寶定然是擁有盡有!”
尹伊抬頭瞥了紅杏一眼,又冷冷地把目光轉向別處,道:“我不稀罕!”
紅杏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她這張小甜嘴兒在老夫人那兒可是討了不少好處,如今在尹伊這兒竟吃了閉門羹?
“走吧!”尹伊兀自站起了身。
紅杏回過神來急忙阻攔道:“姑娘粉黛未施,裙衫未換,這是大場合,被人詬病可就不好了。”
尹伊腳步微滯,這紅杏先前雖刻薄於她,但此時卻好心提醒,難免讓她心生一絲欣慰。
“我不喜香料,又不喜鮮艷的衣着,這樣即可!”
尹伊扔下一句話后,徑直走向床榻旁,抱起了不停手腳亂蹬的無憂,又包了個小薄被子,這才走出門去。
紅杏趕緊上前帶路,心裏納悶着,彧國人人皆知賽月嬋雖出身青樓,但知書達禮,溫婉可人,跟京城大戶小姐相比絕不遜色。
而眼前這位冷得跟塊冰山,跟慕容墨翊倒是有一拼,難道這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