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一節 十頭

“哼！哼！哼！你懂什麼-

老者已經不再喘息。那張曾經扭曲變形的臉上，也漸漸恢復了應有的平靜。只不過，眼中投射出的光芒，仍然充斥着無法容忍的怨毒與猙獰。

“人類的身體，實在太孱弱了。想要變強，想要成為宇宙中唯一的主宰。人類就必須加快或者改變自身的進化歷程。甚至，利用一切可能的手段，集中世界上最優秀的基因為我所用。只有這樣，才是未來文明真正的輝煌之路——”

“啪——啪啪——

雷震冷笑着，故作姿態地鼓拍着手掌：“照你的意思，如果狗比人強。那就應該在人類體內植入狗的基因？如果真有這麼一天，試問，我應該叫你狗人？還是人一樣的狗呢？”

“你…。放肆——簡直不可饒恕——”

毫不留情的譏諷之言，顯然大為觸痛了老者內心的傷疤。滿面憤恨的他顫抖着，艱難地伸出右手，死死指向雷震：“一百九十六號…本來，我是想要讓你成為人類中的最強者，成為我身體的一部分。看來，現在已經沒有這個必要。優秀的基因，可以重新培養。我絕不容許一個侮辱者存活世間。你，必須為剛剛所說的一切，付出最慘痛的代價——

說罷。他地喉中猛然發出陣陣令人驚怖的低吼。以及如同骨頭被外力強行掰斷後，發出的清脆裂響。

“咯——咯咯——

在雷震的目光注視下，伴隨着這種刺耳的聲音。老者的頭顱，開始朝着身後慢慢傾斜。

這絕對是普通人無法想像的可怕場景。

一隻生長在肩膀上的頭顱，竟然會朝着身體的後端急劇彎曲着。最終，其角度，甚至與背部完全垂直。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雷震也根本不會相信，這樣地事情。竟然會是真實的存在。

老者地頸部，已經彎曲得活像一條幹枯的老樹根。過度扭曲且已經貼緊背部地頭顱。從正面方向已經看不到任何存在的痕迹。雙肩中央的部分，只剩下一條微微凸起的半圓形頸干。

皮膚。那些分佈在肌肉表面的皮膚，緊繃得沒有絲毫皺摺。甚至，光滑得如同新生嬰兒的表皮般幼嫩、亮白。

一種戧眼的慘紅，很快從皮膚的各處飛快溢出。直至將之徹底污染。

那是血。

肌肉的過度扭曲，引起大量毛細血管斷裂。從中滲透而出的鮮血，也在表皮之下迅速溢開。它們四處奔涌着，狂亂地流淌着。想要從中找到一點點能夠衝出身體地可能破口。卻不想，在皮膚的禁錮下，只能成為其中永遠的囚徒。

雷震知道，這樣的情況不會持續太久。

他的皮膚…。已經在過度地彎曲中。被撕扯得太薄了。

就好像一張柔韌的麵餅，經過不斷的碾壓、擠按后，只剩下一點點可憐的厚度，賴以維持着這種並不牢固的僵持…

“噗——”

終於，太過單薄地皮膚。終於在骨節地外凸硬撐下，徹底散碎成為數片互不相連的肉膜。大片浸溢在其下地流血，也如同被撞開閘門的洪水般，朝着巨大的破口四散飛濺開來。

林霽雲的頭，斷了。

至少。從正面已經無法看到頭顱的存在。

有的。僅僅只是頸后一點點僅存的皮肉，勉強維繼着這團重物與身體之間的聯繫。它們就這樣懸挂在那裏。搖搖晃晃的。大睜的雙眼中，早已變成一片預示着死亡的慘白。

雷震狠狠咽下一口乾粘的唾液。雙手緊纂成拳，目目不轉睛地盯視着面前僵立的無頭之屍。

試問，有誰能夠完全以自己的力量，將頭顱彎折到背後，並且達到徹底折斷的程度？

任何一個正常人，恐怕都不會做出這種恐怖之舉。

唯一的解釋…。這已經超出了人類所能接受的正常生理極限。

不是人…。那又會是什麼呢？

“想不到，你竟然把自己改造得如此徹底。嘿嘿嘿嘿！不過也好，畢竟，從本質意義上看，你和我一樣，根本算不上純粹的人類——”

無頭的屍體，能否聽懂自己所說的話？

雷震一點也不擔心。

他很清楚，林霽雲絕對不會自殺。

他根本就不是那種事到臨頭，會做出如此頹廢舉動的人。

即便要死，他也會拖上一大批墊背。

反正，已經有超過數億地球人被變成了活屍。再多死一些…。也沒什麼大不了。

“咕嘟——咕嘟嘟——

就在他腦子裏飛快轉過無數念頭的時候。僵立在面前的無頭使屍，忽然詭異地動了。

它沒有移動雙腿。

而是從那斷裂開的喉頭，迅速衍生出大團令人噁心的鮮黃物質。

從外表上看，這似乎是來自於身體內部的脂肪。

油亮、光滑、肥膩。

它們的數量是如此之多。短短數十秒，已經蔓延覆蓋了整個肩膀。甚至，從左右兩邊肩胛骨的附近滿溢而出，徹底覆蓋了腰椎以上的所有部分。

望着面前堆滿“肢肪”肥肉的死體，雷震只覺得心底一陣沒來由地緊張。

這種黏黃色的物質。絕對不是屍體本身應有的東西。

那是寄生在人體內部黏化細胞迅速分裂的產物。

它們在修補寄主的傷口。

只不過，雷震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修補。”

在他看來，這些細胞的數量太多、太密集，甚至已經遠遠超出修補所需的最基本要求。

林霽雲…。他究竟給自己進行了什麼樣的改造？

他體內地構成基因，又是什麼呢？

雷震的眼睛，絲毫沒有偏移死體地所在。身體，也在大腦的命令下，以最快地速度緊繃著。如同一頭蘊勢待發的猛虎，認真仔細地捕捉着對手的一切舉動。

死體身上蔓延開來的黃色物質。就好像無數細小的蛆蟲，在一片粘稠的半凝固液體中拚命蠕動、掙扎、尋找着一切可以當作食物的東西。“哧啦——”

突然。被黃色黏液所覆蓋的肩膀，出乎意料之外地裂成了兩半。彷彿這具充滿詭異的身體裏。有一雙無形的巨手，將之狠狠撕開。

隨着破口地擴大，越來越多的黃液開始從中噴涌而出。意外的是，它們並沒有像想像中那樣，垂落覆蓋在身體的各處。而是分成一團團拳頭大小的凸起，迅速將整個破裂地肩膀徹底佔據。

雷震死死地盯着變異的死體。雙手，不禁有些微微發顫。

他留心數過，那些攢動的液體外凸處，整整有十個之多。

它們簇擁得是如此緊密。

就好像一顆石榴上，表皮被剝開后。外露其中密密麻麻排列的果實。

凸起的體積，仍在繼續擴大着。

從身體內部湧出地黃液，彷彿一條條異狀地狡蛇。層層盤旋其上，將之包裹、粘化…。用這種最簡單，也是最直接的方式。將其慢慢變大。很快，一個個原本不過雞蛋大小地團狀物，整整增擴了十數倍之多。

這與死體的大小，嚴重不成比例。

遠遠望去，似乎…。有些頭重腳輕。如果。那些簇擁在一起的外凸團物。能夠算是身體頭顱的話…。

雷震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恐懼過。

他只覺得，胸口有一團火焰在燃燒。

不。這已經不再是黏化細胞對身體的修復。

這根本就是另外一種對生物極限的修改。

他不知道林霽雲究竟進行過什麼樣的改造。

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

這傢伙瘋了。

這不是簡單的破損填充。而是另外一種生物的再造。

一種極其可怕、恐怖、實力遠遠超乎想像的最強大存在。

（大家如果看過《末世獵殺者》，應該不難明白，這一段描述與前作中何種生物相似了吧？）

雷震在劇烈地喘息着。

他覺得，對面這具變異的死體身上，正散發出一種令人心顫的氣息。

那是一種上位者對弱者的藐視。

是操捏死亡控制者對芸芸眾生的猙獰。

更是宇宙間最頂端存在物想要毀滅一切前的瘋狂。

這，這怎麼可能？

他不過是一具屍體。

一具乾枯、瘦弱、行將就木的垂暮老屍。

不！老子就不信這個邪——死吧——

說時遲，那時快！額頭上已經滲出大片冷汗的雷震，緊緊咬住充血的牙齒。運起渾身最大的力氣，高高舉起右拳，朝着數米開外的死屍重重砸下。

拳速，極快。

快得如同閃電。

空氣形成在障壁，在這種突破一切的力量面前，顯得是那麼孱弱。它們只能在這團力量衝破自己的瞬間，不甘地散發出陣陣刺耳的驟響。以此表示出膽顫心驚的抗拒罷了。

雷震知道自己的實力。

這一拳，足以砸穿十數公分厚地合金鋼板。

即便是一輛聯邦生產的最新型機甲。他也有絕對把握將之一拳洞穿。

何況，面前的目標。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

就在拳端即將貼近死體的那一瞬間。雷震忽然感受到一種無法形容的難受與驚駭。

拳頭。

我的拳頭…。竟然就這麼停住了。

一隻枯瘦的手掌，死死纂緊了破空襲來的鐵拳。將其死死定在距離屍體僅有幾毫米的近處。

帶有強大慣性地衝力突然中止，產生的力道瞬間返回到作用者身上…。雷震只覺得胸口一陣氣血翻湧。這種被硬生生強退而回地震力，其能量甚至影響到腦部與神經中樞。使得自己出現了短暫的眩暈。

即便如此，他地眼睛也從未離開過目標的位置。

目光清楚地捕捉到——那隻纂住拳頭的手臂，正是來自於僵硬的老者屍體。

“不！這不可能——難道，我的猜測，竟然會不幸成其為現實嗎？”

雷震的嘴唇大張着。眼中微微有些失神。

老者屍體的肩頭。已經出現了一連串完整頭顱。

沒錯！

那的的確確人類的頭顱。

五官俱全，有着左右對稱地最基本特徵。

而且。足有十個之多。

十顆人頭，似乎是從一個模子裏印出。

它們充滿皺摺。

表皮脆化、微黃、充滿黑色的老年斑點。

甚至。就連頭頂從生的白髮，數目與形狀也並無二異。

十顆頭。

十顆林霽雲的頭顱。

感覺上，就好像十個完全一樣的複製人，被強行擰合在一個身體裏。絞扭成為一個異常古怪地可怕怪物……

“一百九十六號，沒想到吧？哈哈哈哈——十個頭顱一起說話，十個聲音異口同聲。在陰暗的寬敞房間內部，形成一種無比詭異且令人忍不住想要發抖的可怕迴響。

“嘭——”

老者根本不想給雷震以任何反應的機會。右手直接一拳狠砸而下，從對方的左腹猛穿而過。拔回時，甚至還滿懷惡意地，抓拉出一把被鮮血染紅地膩滑腸體。

雷震地面色在發白。

劇烈的絞痛。使得他已經無法說出話來。

“你以為，我就那麼好對付？嘿嘿嘿嘿！我雖然捨不得殺你，但是並不代表不會殺你。別忘了——你是我造地。我就是你的父親，你的上帝，你的神——”

說著。滿面獰笑的老者揮拳狠狠一擊。將滿面震驚的他重重砸飛。拳頭落點的肩膀位置，也被強大的力量硬生生撞出一塊駭人的凹痕。

雷震的身體，好像斷線的風箏反撞在牆壁上。形成一個醒目的“大”字。良久，這才在體內外流的血液浸潤下，慢慢滑落。

大量黃色的液體。從其身體內部迅速湧出。飛快地填充着各個受損的部位。

甚至。就連被老者拖出體外的腸子，也在黏化細胞的分裂修補下。重新生長成為完整的臟器望着逐漸復原的身體，大口喘息的雷震只覺得眼前一陣發黑。

體內的能量…。流失實在太快了。

這樣嚴重的傷害再來幾次，就算不用對方動手，自己也會因為生理機能崩潰而活活壞死。

沒有能量，瘋狂的細胞只能以自己為食。將現有的肉體吞噬、嚼盡…。就好像，當日在昆明城中，死去的“獵殺者”一樣。

“其實，我並不想殺你。是你逼我這麼做。我，別無選擇——”

老者的臉上，滿是一片不舍的遺憾與失望。只不過，在十個相同的面龐相互映襯下，卻顯得是那樣詭異，那樣猙獰。

“你，你竟然移植了七十六號基因？”

雷震拚命強壓下那口上涌的血液，用難以置信的語氣顫抖着低吼道：“你，你難道就不怕細胞的反噬嗎？”

“哦？想不到，你居然也知道七十六號基因這個名字？看來，你所知道的秘密，遠比我想像中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