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差役班頭便皺了眉頭,仵作卻道:「班頭莫急。」說著,將那酒瓶子端起湊到鼻尖一聞,並無什麼特彆氣味,遂又倒了些出來,見酒水裏果然有些細碎的草葉,便說道:「班頭,此人腸穿肚爛,想是中了斷腸草的毒。這酒中有斷腸草的碎葉,死者便是飲用此酒方才身亡。」
差役班頭便問道:「這酒是何人購來?」
劉氏便回道:「大人,這酒是劉二牛帶來給我男人吃的。」
劉二牛聽的已經呆了,他實在不明白自己好好帶來的酒怎麼會有斷腸草,還將秦老二毒死了。
他倒不算蠢笨,曉得自己再不說話,就要被人當了替罪羊了,連忙張口向那差役班頭嚎叫:「大人,這酒是小的帶來的不錯。但小的和秦二叔一起吃酒,如果酒里有毒,小的豈不是也要毒死?」
差役班頭倒是個老成只之人,他辦案眾多,經驗豐富,看了那劉氏一眼,見她雖形容憔悴,又有了些年紀,卻秀色難掩,適才又聽那些村民說起,秦老二平日裏慣打老婆,不由眉頭微皺,只覺得這案子怕不簡單。
當即,他也不多說什麼,只是發話將劉二牛、劉氏連同一干證物一同帶回衙門。
劉二牛還在咧嘴大喊冤枉,卻被不耐煩的差役堵住了嘴。
劉氏面色淡淡,沒說什麼,略收拾了兩件衣裳,便跟了去。
土塘村人看着都嘀咕,這把劉二牛抓了也就是了,咋連劉娘子也抓呢?有些人就琢磨出味兒來:這官差老爺,是疑心劉娘子呢!
易峋和秦春嬌坐車到土塘村時,已經是黃昏時候了。
易峋的意思,晚飯灌醉秦老二,晚上趁着天黑容易動手。
到了土塘村,秦春嬌有些壓抑不住的激動,她已經幾年沒有見過娘了,娘就在這個村子裏呢!
進了村子,易峋見着路邊有幾個坐着閑話的老人,便上前問道:「老丈,請問秦家怎麼走?」
那幾個人聽他提起秦老二,不由臉上一陣怪異的神色,就有人問道:「你們是他啥人,問他家幹啥?」
易峋面色淡淡,說道:「我是他女婿,聽聞丈人家搬到了這裏,來探望的。」
那幾個人更是一臉驚異,秦家在土塘村也住了兩年,可從沒聽說他有這麼個女婿,再看他身側站着的俏麗女子,更是一臉驚艷。雖然是模糊聽說秦老二好像有個閨女,但沒想到竟然是真的有,還生的這麼俊俏!
但這事兒也怪,既然是女兒女婿,咋兩年都沒上門走動,連老丈人家搬哪兒去了都不知道?
秦家多怪事,才死了人,又冒出來一對女兒女婿,還是別沾惹了,免得惹上啥禍!
這幾人都一個心思,沒搭理易峋和秦春嬌,驚各自起身散了。
易峋和秦春嬌有些詫異,正面面相覷之時,倒是有個好事的,走出十好幾步,回身遠遠的說道:「秦老二中毒死了,他渾家劉氏被河間縣縣衙拿去了,他家如今可沒人。你們真是他們閨女女婿,還是趕緊上河間縣去尋人情吧!」
秦春嬌聽了這話,簡直不敢信自己的耳朵,又像晴天霹靂。她怕了恨了十多年的父親,居然就這麼乾脆的死掉了,而她母親還被抓去了。
這事態發展,實在出人意料。
易峋也是驚訝不已,他印象里的劉氏一向是溫和而沉默的,面對秦老二的苛待,她逆來順受,把秦春嬌護在身後,自己硬接着秦老二的拳頭。
他甚至覺得,這個婦人大概根本沒有脾氣。
這件事,當真會是她做的么?
易峋只在心裏略想了想,便看向了秦春嬌,他擔心的只是她。
明知道她娘在她心裏的位置,自己早該把這件事辦好了才是,只為了那些破事就拖拉到如今,事情才會變成了這樣。
易峋對自己生出了些懊惱,這事兒見了官,怕就沒那麼容易收場了。
秦春嬌秀眉微蹙,水汪汪的眼睛裏漾着一絲憂慮,她微微垂着頭似是在想着什麼。
易峋低聲道:「春嬌,你在想什麼?別急,有我在,我們再想法子。」
秦春嬌的眸色忽然堅定下來,她說道:「峋哥,咱們回去拿銀子,明兒就去河間縣。」
她可不是無知的村婦,京里那兩年已經熟知了許多人情世故,尤其是官場那些事,曉得有錢有人就好辦事。
有沒有人不知道,但錢必須得有,好在她做生意這兩月,已經存了幾十兩銀子。雖說不曉得夠不夠官司,但打通關節求人照顧娘,還是夠的。
易峋當然也明白這些道理,他頷首答應,又同着秦春嬌回了下河村。
當天晚上,秦春嬌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索性起來,看着外頭的月牙,白泠泠的,冷的有些瘮人。已經是四月天了,還有這樣讓人心裏發冷的夜晚。
她不知道娘這會兒怎麼樣了,不知道為什麼縣衙要抓娘,她不信娘會殺人。
打小,娘總是那麼溫柔慈愛,堅毅不拔,似是什麼難題都難不住她,什麼擔子都壓不垮她。
沒有過不去的坎,這是她常說的話。
娘教會了她溫婉,易母教會了她禮義廉恥,正是這兩個婦人的言傳身教,才讓她沒有在秦老二的手裏長歪。
這樣的母親,怎麼會殺人呢?雖然她覺得,秦老二簡直是罪該萬死。
易峋也睡不着,他擔心秦春嬌,便走了過來。
推門進去,她果然沒睡,垂散着如瀑也似的長發,穿着月白色的中衣,踏着繡花拖鞋站在窗子邊。白霜也似的月光灑在她身上,像是一層薄紗。
易峋走上前,低聲道:「春嬌,睡不着么?」
秦春嬌卻是愣愣的,半天忽然說道:「我娘以前說過,這樣的月夜,鬼是要吃人的。」
這原本是老人嚇哄不肯睡覺的孩子的,但秦春嬌這會兒卻是信了。
易峋怔了怔,明白過來,臉色微沉,索性將她抱起,在床盤坐了,把她放在自己膝上。
他磨着她的頭,還像小時候無數次哄她那樣,嗓音沉沉:「我們明天就去河間縣,沒事的,你不要怕。」
秦春嬌卻忽然激動了起來,她微微喘着氣說道:「我娘不會殺人的,一定是那些官差弄錯了,一定是的!」
秦老二怎麼死的她一點也不在乎,她只擔心她娘,她好不容易才過上安樂的日子,還沒有照顧過娘親一天,娘怎麼能離開她?!
易峋心裏微微一動,卻還是將那念頭壓了下去,他將那副柔軟的身軀揉在了懷中,用自己的體溫暖着她略有幾分涼意的身子。
他說道:「我知道,他們弄錯了,你娘不會有事的。」頓了頓又道:「官差辦案,總要把事情弄清楚了,這又是人命官司。想必只是叫你娘去問話,沒事的。」
男人寬厚的胸膛和低沉有力的聲音,撫平了秦春嬌的不安。她靠在那堅實溫暖的懷裏,朦朧的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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