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道不可絕
劉表一直頗為仰慕許劭做的月旦評，而許汜臧否天下人物，頗能說到劉表癢處，因此劉表向來很重用他。
誰知這次蘇離一眼就讓許汜嚇得小便失禁，讓劉表大為失望。
但劉表又覺得蘇離傲氣凌人，十分不給面子。
覺得這次出城相迎，丟了好大臉面。
因此態度馬上冷淡了許多，神色陰晴不定。
若是旁人被一洲之牧如此相待，自是戰戰兢兢，可蘇離淡然自若，環顧襄陽風景，旁若無人。
旁人即使感到蘇離狂悖無禮，亦不得不佩服他的膽氣。
要知道劉表可是荊襄九郡之主，佔地數千里，擁兵十數萬，當今天下僅次於袁曹。
甚至劉表的態度，可以決定袁曹之間的勝負。
此時無論是曹操，還是袁紹都對劉表十分客氣。
到了襄陽城前，蘇離駐足，笑道：“劉使君憎我，我亦不喜使君，相看兩厭，這宴席我就不參加了。”
他說完話，飄然遠去。
劉表面色漲紅，旁邊屬下問道：“主公，要不要把他抓回來。”
劉表搖了搖頭道：“崔州平年少英傑，有些許驕狂是正常的，相看兩厭，說的不錯，隨他去吧。”
蘇離狂悖無禮，他當然生氣，但是後面又有些羨慕。
他多年前也是單槍匹馬進入荊州，隨後幾年便成了名副其實的荊州之主，據地數千里，精兵十數萬，跨有江漢，可是這幾年反倒是心中鬱郁。因為想要做什麼，都得顧忌荊州內部士族的心意，做事瞻前顧後。一身修為比從前不進反退。
少年意氣可憎，少年意氣可贊，人無再少年。
當然，他也不想再見到蘇離了，太丟臉。
…
…
劉表沒派人追他，蘇離倒是有些意外，這人雖然不是曹操那樣的梟雄，倒是有些氣量。
蘇離倒也不急着去找黃承彥，而是在襄陽外到處閑逛。
當然他也去了當初的劍冢，山勢地貌依舊，卻無劍魔獨孤求敗，也無阿蕪了。
蘇離在劍冢住了幾日，等到一場大洪水，投身洪水練劍，倒不是為了悟到什麼，就是有些懷舊。
他在水裏翻騰許久，那些水在他周圍分分合合，隨他心念流轉，總之不能傷他分毫。
蘇離心思飄散，無拘無束，天高雲淡，明鏡拂塵。
他陷入一種格外超然的寧定心境中。
漸漸悟到了山水之靈。
仁者樂山，智者樂水。
仁者靜，智者動。
所謂仁者，不是容忍，而是如山如岳，自然包容一切，成偉岸氣象。所謂智者，適時而動。動於九天之上，藏於九地之下，不拘一時一地。
天妖一脈的道法種種妙諦，流淌在蘇離心頭，徘徊來去。
蘇離彷彿看到了一代天妖在南嶽祝融峰煉火。
北方水神見到一代煉火有成，是自己天敵，於是來侵犯，一代便順手殺了它。
一代殺的是北方水神，但殺不盡水德之道。
死了一個水神，還有新的水神。
道中自孕育神。
道與神同在。
心中事物，猶如走馬觀花，蘇離看到了一代於太古威名赫赫，近乎無敵，將一個個大敵敗於掌下。
他打倒的對手越多，便越寂寞。
甚至是憐憫！
一代在憐憫什麼呢？
憐憫的是這芸芸眾生，無數練氣士，神魔妖獸，都是身不由己的浮萍，任由天道擺弄。
那洪荒異獸，天之四靈，縱有移山倒海之能，亦只是木偶。
一代面臨的一場場爭鬥，不過是天道對一代的試探，祂不要一代跟旁人不一樣。
祂也沒有錯，因為天道公而無私，只想萬物持續發展，一代是異數。
只是萬物不只是物，也有靈。
無數年前，猴子只是猴子，但有一隻猴子克服了怕火的本能，學會用火，便有了人。
它是燧人氏，也是天妖。
“一代天妖竟是上古三皇之首。”蘇離不禁驚訝。
為天下練氣士共敵的天妖，追根溯源竟是對人族有大功德的燧人氏留下的道統。
如果真相說出去，怕是沒人會信。
“薪盡火傳，道無窮盡。”
蘇離猛地從洪水中離開，一道玄武罡煞刀氣發出，斬在旁邊的老樹上，老樹沒有被斬斷，而是不斷汲取周圍的生命精氣。
這一道玄武罡煞刀氣已經有靈，化為老樹之靈，在不斷汲取天地元氣后，遲早會成妖。
老樹一通靈，襄陽城附近冤死的戰魂都往它這邊匯聚。
老樹本能將這些陰魂吸收，竟自發地將它們身上的陰煞怨氣吸收，隨後一個個陰魂擺脫怨氣，得以往生。
只是老樹變得愈發陰沉，詭異駭人。
粗壯的樹榦，甚至有一個鬼臉若隱若現。
如果不明就裏的人，只會以為老樹是陰邪妖物，卻不知它有大功德。
蘇離已經領悟到天妖一脈，法有元靈的妙諦。
神通更進一步，即使遇到地仙，亦絲毫不懼。他沒有多少欣喜，反倒是有些悵然。
一代那種孤獨寂寞，仍舊縈繞他心頭。
始皇帝尚有千秋功過，後人評說。一代只能隱沒無名，不被理解。
“主人！”老樹發出一道聲音。
它吸收陰煞，意識壯大，以精神震蕩空氣發聲。
蘇離道：“你是繼續生長在這裏，還是想去更遠的地方？”
老樹道：“我想呆在這裏，化解冤孽。”
蘇離道：“或許你會被人發現，還要被正道追殺，不如找個清凈地修鍊，將來自有成就。”
老樹道：“吾，捨不得。”
蘇離道：“那便由你。”
他飄然下山，也不去推測老樹的命運。
眾生渺渺冥冥，哪有既定的命數。
只要肯抗爭，那一切都不是註定的。
這是二代的心意。
一代練成神火，天下無敵。
二代練成一氣化三清，對手早不是天下人了，而是用來抵抗天道的。一氣化三清是逆天神通。
修鍊這門神通，註定要逆天，而不是僅在天地間逍遙而已。
蘇離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一代、二代皆以不存。
他們飛升天界，其實是假的，而是沒打贏天道，身化冥冥了。天妖可逝，天妖之道不可絕。
一代傳一代！如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