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劫(1)

皇后劫(1)

引:她是清朝唯一被廢的皇后,改居側宮之後,清朝的官方檔案中便再也沒有她的記載。

甚至她何時死亡,安葬何處都是歷史疑雲。在順治陵寢東邊,是孝惠章皇后的孝東陵,這座孝東陵同時袝葬了28位妃嬪,卻唯獨沒有這位廢后。

詩文說她在冷宮裏黯然度日,傳聞卻說她重返科爾沁草原,眾說紛紜,卻始終是一個迷。

*我是御前帶刀侍衛,終日保護皇上的安危,有時候也會奉命執行一些任務,比如這幾日,我奉旨去掘了皇上親叔父的陵墓。

一代英豪,落得個毀墓掘屍的下場,我雖心存嘆息,面上卻依舊保持着侍衛該有的冷靜與木然。

我回宮復命,皇上顯得頗為快心,見我有些疲憊,竟特許我回府休息一晚。

我正要告退,一個小太監忐忑地走進來催請,說太后已在慈寧宮等了許久。

“煩死了,又是大婚的事。多爾袞真是陰魂不散,死了還給我留個麻煩!”皇上一摔袍袖,打翻了案上的杯盞。

小太監不敢言語,我不知是累得忘了思索,還是其它緣故,竟脫口而出:“皇上,當年多爾袞定下婚事時,那位蒙古格格還只是個孩童、”

“夠了!你還是當好你的木頭人吧,朕可不希望你多話。”

“木頭人”是皇上幼時給我起的外號,那時的他憂悶但不焦躁,失落地告訴我,自己需要一個心腹,我自然跪地謝恩,將性命奉上。

只是隨着時間的流逝,我漸漸開始懷疑,自己究竟是他的心腹還是工具,他將我視為木頭,還是有血有肉的人?

我深知少年皇帝眉間的憂鬱難以開解,多爾袞留下的陰影在他心裏擴散,擴散到另一個少女的生命中。

一場註定悲劇的婚姻即將開始,我無法阻止、無法躲避,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它發生,甚至還要成為幫凶。

夜幕降臨,我仍在街上踱步,呼吸着久違的自由氣息。倏然,街角一道黑影閃過,我警覺地側頭,正欲上前,卻聽到叮叮鈴鈴一陣輕響,粉色身影如霞光般從屋檐躍下,纖纖玉手按住黑衣人的肩膀:“你這盜賊可真夠壞的,連老人尋醫的錢都偷!”那盜賊嘴上求饒,一隻手卻暗暗伸向腰間,亮出一把匕首。

我連忙飛身上前,扼住他的手腕,將他按倒在地。

“好功夫呀。”女孩從驚訝中回神,笑望着我。她真美,連不通文墨的我都頃刻間想到了沉魚落雁、花顏月貌這些讚歎之詞,尤其是那雙比星辰還清靈慧黠的秀眸,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彷彿有面具從臉上卸下,我木然了多年的嘴角竟微微一揚,不知算不算笑,但看她一臉明媚的模樣,想來並未失禮。

將錢袋還給攙扶而來的年邁夫妻之後,她沖我眨了眨眼睛:“你們這應該叫‘俠士’吧,道謝的話太乾巴巴啦,我請你喝酒怎麼樣?”我才注意到她穿着粉色的蒙古袍,滿頭青絲束成細細的髮辮,彩色碎石在月華下閃爍着迷離的光,襯得她愈發嬌(艷)秀逸。

“你是蒙古姑娘?”

“嗯,我們格格不是進京么,我隨她來逛逛。”

“那你也要跟着入宮?”

“唔——先看看吧,我當然還是想回草原的。”她偏着頭思量,顯然還不知道處境堪憂,我不由嘆了口氣。

“嘆什麼氣呀,不就是皇上挨延着不想成婚么,我們早都知道了。有什麼好神氣的,他不想娶,我們格格還不想嫁呢!”她撇撇嘴,推着我進了一家酒樓,選了樓上靠窗的座位,一抬頭,便能看見滿天星斗。

我七歲進宮陪讀,十四歲成為侍衛,立在宮門或廊下時,常聽見宮女私語:“這些侍衛真奇怪,木頭似的,就算拿針來扎都不會動吧。”我的使命便是如此,似木頭般堅硬,似木頭般無情。

不是我們對冷暖喜樂視若無睹,而是一旦心有牽念,根本不知情能歸何處。

因此,我從未想過自己會和一個女子對坐暢飲,談天說地。故鄉的明月,草原的天空,長風的自由,細雨的離愁,刀光劍影下的嗟嘆,歌舞昇平中的悵然……不知訴盡多少心事,又飲下多少情愁,璀璨的星辰終於被陰雲隱匿,曙光化去夢中的幻象,我不舍地睜開眼睛。

“聽我的,千萬別進宮去。只是、苦了你們格格。”

“上個月我們請戲班到行宮唱曲,唱的就是你誒。”她娉婷美目彷彿摻了濃酒,流淌着醉人的光暈:“俠骨柔情。”我一怔,只覺漫天朝霞都黯然失色,唯有那雙秀眸,一閃一閃,喚醒了我塵封的心跳。

*我又回到皇宮繼續着從前的日子,日復一日,虛度光陰。宮牆廊下,淡漠的表情、淡漠的影子,可我知道,我的心活了過來。

繁花、飛鳥、星辰、流光……但凡是美好的事物,都會讓我想起那個女子,星瞳翦水、笑靨如花,眨眼時的嬌俏,垂頭后的羞赧,好在她回她的草原去了,風般自由的人生,是我可望不可及的夢。

她會在天涯的那端替我實現這些願望,心弦相系的我一樣能感到歡暢。

我的夢,碎於那個驕陽似火的午後。皇上為了避免和皇后相遇,總是錯開去慈寧宮請安的時間。

那時正值暑伏,天氣炎熱,我讓內侍把車輦駕得快一些,行至宮門前,正好趕上皇后離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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姽魅燈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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