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少年郎 第二章 正如此時少年的心情
大如麥斗的金色手掌,將身前的空氣劃破,發出陣陣呼嘯之聲。似那下山的猛虎,轉眼間便已經來到了陳一劍頭頂。幾乎不給他任何反抗的時間,在金光再次暴漲刺人雙眼的同時,毫不猶豫的砸在了陳一劍的天靈蓋上。
然而,原本一臉威嚴的金甲神人。卻驀然在下一刻,出現在了距離陳一劍四五丈外的地方。臉上的威嚴莊重神色,更是變成了滿臉地震驚。就連開口說話的語氣,也在這一刻充斥了幾分驚懼:“你竟然是十三樓大修士!?”
始終不曾出手,站在原地只是笑看着金甲神人的陳一劍,在聽完他的這句話后。這才聳了聳肩膀,一副很是隨意地表情開口說道:“怎的,區區十三樓,就把你這個神仙人物給嚇到了?”
金甲神人沒有回答,只是用雙眼死死的盯着陳一劍。眼神中除了那絲驚懼,還夾雜着謹慎、糾結等複雜情緒。
雖然他身為神祗,但對於人世間的修士,他多多少少還是知道一些的。雖然眼前這名白衣少年只是十三樓的修士,而且還是屬於剛踏足上六境,而並非是巔峰六境。但對於他這麼一個小小的地方土地神來說,那也是能夠輕易將他斬殺的存在啊。
至於那些什麼神仙不會死,壽命能與天地同輝的傳說。完全就是屁話,除了能忽悠忽悠普通老百姓外,一文不值。
看着竄出去老遠,既不動手,也不說話的金甲神人,陳一劍臉上的笑容就有些邪惡了。輕輕將肩上的大鼎往腳邊一放,用帶着戲謔的語氣開口說道:“你好歹也是神道中人,怎麼說也算是屬於那種凌駕凡人之上,擁有無上神通的存在,怎麼這才出了一招就沒下文了啊?”
面對陳一劍的戲謔,金甲神人則始終保持着沉默。但臉上的表情,卻逐漸變得難看了起來。
而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的陳一劍,臉上的笑容卻越發的燦爛了起來。繼續對金甲神人調侃道:“要是換成我,被一個猶如螻蟻般的凡人如此戲謔,我是說什麼都不能忍的。管他能不能幹過,擼袖子先幹了再說。好歹得先把屬於神祗的那份尊嚴,給樹立起來。”
金甲神人還是不說話。
可這並不影響陳一劍繼續調侃他的心情,然後就看到陳一劍像個話癆似的,對着金甲神人一頓叨叨叨了起來:“哎呀我去,我說你咋一點骨氣都沒有呢。你好歹大大小小也是一個神仙啊,身為神仙的就要有神仙的氣勢啊。就像你剛才的那一掌,我就覺得挺有氣勢的。真的,不騙你。我這個人從來不騙人的,你剛才那一掌,就讓我覺得神仙氣十足呢。
要不你再來一次,讓我再感受一下神仙的氣勢?我長這麼大,活了十七八年了這還是頭回看到傳說中的神仙呢。你再對我出手一次,我也好多一份以後吹噓的資本是吧。不過我建議你,你這次可以用拳,不要用掌。”
聽着少年沒完沒了的叨叨,即使是金甲神人,此時也有些受不了。在心裏好一番琢磨之後,這才重重嘆了口氣。臉上強行擠出一絲笑容,打斷陳一劍的喋喋不休道:“上仙說笑了,方才不知是上仙駕臨,若有得罪,還望上仙不要於小仙一般見識。”
臉上的笑容,隨着金甲神人的開口賠禮慢慢消失。
一雙明亮的眼睛裏,浮現出冷漠的神情。
但說話的語氣,卻不曾改變。依舊帶着調侃地說道:“你這樣就沒意思了啊,都說了你好歹也是個神仙,怎麼能對我們這些螻蟻一樣的凡人這麼客氣呢?你這個樣子,要是被其他神仙知道,他們肯定就會覺得你給他們丟臉了,到時候你在他們面前豈不是很難抬起頭做神仙啊。”
俗話說,泥人尚且還有三分火,更何況是神仙。
所以當金甲神人在被陳一劍一而再,再而三的調侃之後。心裏那股本就壓抑着的怒火終於再也剋制不住,猛然如火山爆發般噴涌了出來。
只見他滿臉怒容,濃密的雙眉緊皺而起,眼中金光暴漲。死死咬着牙,覆有金光的大手,更是緊握成拳,在空氣中響起一陣陣黃豆爆裂的聲音。
看這架勢,是要準備出手了。可把陳一劍給激動的,那叫一個興奮啊。
叨叨叨這麼半天,又是嘲諷,又是‘鼓勵’的,終於要迎來自己想要的收穫了啊。
可是讓陳一劍鬱悶的是,他站在原地等了老半天。甚至都擺出了他自認為最瀟洒的迎敵姿勢了,結果就看到那金甲神人忽然收斂起了進攻氣勢,轉而滿臉奉承笑容的開口說了句:“上仙說笑了。”
要不是一旁還有好多外人,尤其還有小孩在,陳一劍都要跳腳罵人了。
強忍住罵人的衝動,陳一劍悶悶不樂的開口對金甲神人問道:“真的不再出次手?”
金甲神人笑着搖搖頭,再次說道:“上仙說笑了。”
“哎!”陳一劍嘆了口氣,只能無奈的將這個想法放棄。轉而淡淡的對他說道:“既然你不出手,那就說說你吃香火的事情吧。”
金甲神人一愣,有些沒明白陳一劍的意思。
陳一劍也懶得和他廢話,直接.乾脆了當的說道:“身為一方地界的土地,卻沒能保住一方百姓的安寧,反倒還厚顏無恥的繼續享受人間香火供奉。這是不是有點不合適啊?”
沒想到,金甲神人在聽完這番話后。臉上不僅沒有表現出一絲羞愧的表情,反而還略帶一絲義正言辭的意味回答道:“上仙有所不知,我們身為一方土地。對於天災,我們尚能為百姓解憂。可如今天下動蕩,戰火四起這乃屬於人禍,我們雖是神祗,卻也不好干涉人間的事態發展。”
“哦?”陳一劍樂了,臉上再次浮現出了燦爛的笑容。只不過這樣的笑容落在金甲神人眼中,卻讓他不由得背後冒出了冷汗來。只聽陳一劍繼續說道:“好一句天災能為,人禍難辦。那這世間,要你們神祗又有何用?天下動蕩不管,百姓受苦也不管。那你們神祗到底能管什麼?
哦,對了。你剛才說了,天災你們能管。可這天災,難道不就是你們神祗對蒼生的一種懲罰手段嗎?不就是你們神祗弄出來讓百姓受苦的嗎?
我算是知道了,原來你們神祗就是靠着這樣的手段,來獲取百姓的敬仰,好讓你們這些所謂的神祗得以大道,得以壽與天齊啊。既然如此,那世間要你們神祗好像是真的沒什麼意義啊。一群只會躺在功德簿上享福的廢物,還不如掃除乾淨,來個清凈的好。”
說道這,陳一劍頓了頓。忽然想起了一事,便開口對金甲神人詢問道:“你是怎麼當上這個小鎮的土地的?”
在聽到陳一劍說掃除乾淨的時候,金甲神人已經不光光是後背流汗。整張金色的臉上,也早已佈滿了細密的汗珠。就連說話的聲音,也開始出現了一絲顫抖:“回上仙的話,我本是千年之前的一名修士,後來因為獲得一份大機緣,故而飛升成就了仙位。”
陳一劍點了點頭,說道:“以你那囂張跋扈的脾性,想必你嘴中所說的那份機緣,也並非是正道而來。指不定就是殺人越貨的勾當,沒錯吧?
但既然你能在這裏當這麼久的土地,想來曾經多多少少還是為小鎮做過貢獻的。不然也不會這麼久了,還能有香火供奉着。你叫什麼?”
金甲神人不敢有絲毫怠慢,忙回答道:“回上仙,小仙姓梁名正。”
陳一劍嗯了一聲,心裏再無半點要與他說話的念頭。便朝他揮了揮手,說了句讓梁正莫名其妙的“名字確實不錯”的奇怪話后,就不再理會他。轉而轉身對着仍處在震驚中的老人家詢問道:“老人家,請問你們這裏有沒有什麼名山大川啊?”
被陳一劍叫醒的老嫗,雖然從震撼中清醒過來了,但眼中的那股不可思議依舊遲遲未能散去。當她徹底回過神來,想要再去看一眼那名只存在神話中的神仙時,卻發現哪裏還有那神仙的半個影子。心中對於神仙的信仰,反而在這一刻更加堅定、虔誠了。
而對於能讓神仙現世的少年陳一劍,老嫗心裏也不免對他產生出了一絲敬仰。二話不說就將小鎮附近所有,她認為能算的上的名山大川全部告訴了陳一劍。
不僅是她,在陳一劍問出這個問題后。其餘那些從震驚中回過神的小鎮百姓,也紛紛一個個爭先恐後的將自己所知曉的大山和大河說給了陳一劍聽。
對此,陳一劍臉上始終表現出和煦的笑容。認認真真的聽完了每個人的話,這才對他們說了聲謝。然後扛起大鼎和大石,在小鎮所有百姓恭敬的眼神中,朝着距離小鎮最近的一座名為‘爛柯’的大山邁開腳步行走而去。
雖然少年扛着鼎,背着大石。行走在小鎮破敗的街道上身影略微有些佝僂,但此時落在小鎮所有百姓眼中,卻是顯得那麼的高大與威嚴。只因為,少年和傳說中的神仙有過接觸而已。至於接觸的過程怎樣,對他們來說好像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
被陳一劍踹開的泥像,重新被老嫗撿起,並恭恭敬敬的放在原先接受香火供奉的位置。
懵懂的小姑娘帶着天真與好奇的表情,對她奶奶問起了那些有關於神祗的傳說。
名為梁正的土地神,去而復返,只不過這次他並沒有再露出真身。看着少年遠去的方向,威嚴的臉龐上爬滿了猙獰。死死咬緊的嘴唇,滲淌着縷縷金色血液。
金秋的風,將枯萎的葉從樹枝上捲起,隨風悠悠然飄落在地。
吹在人身上有些涼,有些蕭瑟。
卻正如此時少年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