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二章京城的夜（一）

一

京城的夜色溫良如水，這本是一個好天氣，但崇禎皇帝的心中看來，卻絕對不是什麼好的時間，關寧鐵騎全都完了，洪承疇等人也投降了唐同，崇禎皇帝手中最後的本錢也沒有了，雖然唐同還沒有攻下京城來，但誰都知道，大明是真的結束了。

就在兩天前，又有一個總兵帶着他的手下士兵投降了唐同，讓整個京城的守備已經形同虛設，若大的京城，就好象是一個熟透了的桃子，等着唐同來摘就是，這個時候的崇禎皇帝心中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想法，往日裏那些在大殿之上忙乎着爭權奪利的大臣們，這個時候也一個個的安份了，崇禎皇帝完全可以想像的到，這些大臣這時心中所想的，一定是如何的投降了，朕不是亡國之君，可他們都是亡國之臣啊，朕沒有退路，可他們這些亡國之臣卻是不用擔心自己的退路的，甚至，這些人在投降了那位唐王爺后，還可以享受着榮華富貴。

晴朗的夜色是美好的，崇禎皇帝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有些貪婪的呼吸着，這也許是自己人生中最後的呼吸了，這讓崇禎皇帝不能不有一種貪婪呼吸的慾望，崇禎皇帝不怕死，他這個皇帝當的很痛苦，痛苦的讓他對死也淡漠了，人生一旦到了要結束時，一切的一切都可能不再執着了，一切的痛苦也許就不再是心中的痛苦了，儘管心情不好，儘管心中還有着無限的悲痛，但崇禎皇帝的心中真的有一種輕鬆了的感覺。

“皇上，夜，已經深了……”王承恩輕聲的道，這個曾經很貪財的太監，這個曾經為了權勢而很長袖善舞的太監，這個時候，也許是崇禎皇帝身邊唯一忠心的人了，事情一旦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不只是崇禎皇帝的心中輕鬆了，王承恩這個太監的心中也同樣輕鬆了。

人生，有的時候，除死無大難，只不過能夠看透這一些的人並不是很多，那些平日裏口口聲聲的叫喊着忠君愛國的人，這個時候也許就是第一時間的想着如何的為自己的小命着想着，如何的為自己的榮華富貴考慮着，能如王承恩這般誓死跟在崇禎皇帝身邊的，也許就是這種被人瞧不起的人，就是這種並沒有把忠君愛國放在嘴邊的人。

“承恩……朕知道了，這夜色，你看.是不是很美麗，朕已經很多年沒有注意到了，朕……現在才發現，朕也許錯過了很多美好的東西，承恩……朕，現在還不想睡，難得沒有那些奏摺，朕想在這夜色中多待一會兒。”崇禎皇帝幽幽的聲音道，他並不是一個感性的詩人，也不是一個優柔的人，但在自知時間已經不多的時候，心中難免就是最脆弱的時候。

“皇上，皇上……老奴這一生，會一直陪.着皇上的……”王承恩淡淡的笑了笑，在夜色中，這種笑容並不是很顯，但可以看的出，這種笑容很蒼涼卻也很堅定。

“朕知道的，朕與承恩你相處二.十幾年，朕怎會不知道承恩你的心思，只可惜承恩沒有跟到一個有前程的好主人，這些年，也苦了承恩你了……”崇禎皇帝回過頭來，微微的笑着對王承恩道，這種笑容有一些安慰，也有一些解拖般的意思。

“皇上……老奴，老奴不苦，真的，能夠遇到皇上您，是老奴.這一生最幸運的事情，皇上，若有來生，老奴還是希望能做皇上您的奴婢……”王承恩跪了下來，眼中流出的淚水划滿了臉龐，人生有一種眼淚不屬於痛苦，而是屬於激動，王承恩的心情被崇禎皇帝輕輕的一句話給弄的激動不已，所謂士為知己者死，王承恩一個太監，與士大夫沒有一點兒關係，但他的心，他的行為，也許比那些個士大夫都要來得光明磊落。

崇禎皇帝把王承恩扶了起來，夜色溫涼如水，但整.個的京城之中卻是暗流涌動着，好象是一場風雨如磐的將要來臨時，這個時候的長平公主，走在京城那往日很繁華的大街上，這時候的大街，卻沒有了一點兒繁華的氣象，街上就算有幾個行人，也是來去匆匆，仿如那溫涼如水的夜色中隱藏着什麼嚇人的東西，那匆匆的腳步聲，也敲打着長平公主的心中。

若是以前，長平公主是無論如何不能私自出宮.的，但現在這種人心惶惶的時候，那些把守皇宮的侍衛們也一個個的偷起懶來，一個個的在心中盤算着自己今後的出路，所以長平公主終於找到了個機會帶着一個貼身的宮女的跑了出來。

這個時候的長.平公主自然不是為了跑出來欣賞這京城的夜色的，無論這夜色是多麼的美麗動人，但在長平公主的心中，卻是一片火燒火燎的感覺，她要做的，是出城去見那個要滅亡了大明的唐王爺，她要做的，不是為了自己的命運，而是希望那位唐王爺能夠放過自己的父皇，自古以來，當皇帝在被滅國之時，往往都是沒有好下場的，長平公主是知道這一點的，但她的心中，還是希望能夠讓自己的父皇平安無事。

這也許是她一個芊芊的弱女子唯一能為自己的父親所做的事情了，這個時候的唐同，也同樣站京城的夜色中，只不過唐同是站在京城的外面，同一片星空，同一片夜色，不同的是站着的地方與不同的心情，但唐同的心情並不是愉快的，而是有一種很噓唏的感覺，有一種夢幻泡影般的噓唏，人生，在別人看來，成就了如此的功業，該是一種何等的風光，但對於唐同一個後世過來的人，一切如夢幻泡影般的不真實。

那京城的高大城牆，那在夜色中如同巨大的黑影一般的京城的城牆，在唐同的眼中，這個時候沒有一點兒真實的感覺，站在唐同四周的士兵們，那隱隱的在夜色中的身影，也同樣給唐同一種很不真實的幻覺，甚至，身邊站着的柳如是，沅兒，李香君等女子，也讓唐同一種有一種恍惚的感覺，就好象是一場夢境，就要在高潮中結束時的恍惚。

“王爺，為什麼不下令進攻呢？”柳如是對於唐同只是包圍着京城，卻沒有讓手下士兵進攻，心中很是奇怪，她想不明白，唐同這個時候的心中在想着什麼，她也不明白，京城已經成了座沒有了兵力的空虛之城，這唐同卻只是讓手下包圍着遲遲沒有下令攻打。

“因為，我不知道，自己這是不是在做夢，我也不明白，自己的這個夢，到了這最後的高，潮，會不會突然的醒來，因為，無論是故事中，還是傳說中，當這種時刻來臨時，一般也就代表着結束，所以，我不知道，自己的這個夢，還會不會做下去……”唐同微微的笑着，他心中知道自己的這種感覺解釋給柳如是她們聽時，她們也不會明白，但唐同還是說了，與其說是說給柳如是她們聽的，還不如說是在自己問着自己。

唐同的話卻讓柳如是她們理解錯了，以為唐同是到了這種將要勝利的時刻，心中太過激動了的緣故，她們不會明白一個穿越者那種庄生夢蝶的感覺，也不會明白，唐同這種人，有一些東西已經如那種輪迴過紅塵的人看破了紅塵，所以，柳如是以為自己這個時候該是對這位唐王爺表示關心的時候，悄悄地的牽住唐同的手，柔聲道：“王爺，您現在不是在做夢，您現在是在創造歷史，創造一個新的國家與王朝。”

“是啊，如是你也許說的是對的，我這是在創造一種新的歷史，也許，是因為這個民族為這一段歷史有着太多的不甘心吧，有許多的人都想着讓這一段歷史改變……”唐同這一次是喃喃的聲音，很低，低的身邊牽着他手的柳如是也沒有聽清楚。

“王爺，您剛才說的是什麼？”柳如是好奇的問道，雖然她只是唐同身邊一個小妾，不過唐同對她們這些女子都很好，也很寵着她們，所以，一般情況下，柳如是她們心中並不害怕唐同，有什麼事情，也會與唐同問個清楚的。

“沒有說什麼的，你看，那城頭上是在做什麼……”唐同自然不會把自己真正的秘密說出來，轉而換了一個話題，指着城頭上的燈火對柳如是她們道。

城頭上面，這時候是一片燈火通明，人聲嘈雜不已，似乎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不但吸引了唐同目光，也吸引了柳如是她們幾個女子的目光，唐同的視力很好，在那火光映照下，唐同看到城頭上站着一個白衣似雪的女子，那個女子在一叢火光中，是那麼的顯眼。

唐同覺得那個女子似乎有些熟悉，卻又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隔着這麼遠的距離，那個女子的面目也不是很清楚，但唐同知道，那個白衣似雪的女子，一定長的很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