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沙漠上的蛇
彷彿做夢一樣。
扭曲的光，如同海浪，不斷翻滾着，層層疊疊地撲面而來。
或許是因為閉着眼，或許是因為別的原因，白朮看不清那光芒的顏色，只覺得非常刺眼。
扭曲的光覆蓋下來，將他包圍、淹沒。
白朮眼皮抖動。
他下意識地把手舉起來，遮擋在自己的眼前。
“殺——”
在他還沒意識到，自己居然能用肉眼視物的時候，一股振聾發聵的咆哮聲忽然闖進他的耳朵。
緊接着，一陣刀劍交鳴的聲音響了起來。
其中，還伴隨着許多奇怪的吶喊聲。
“火遁·豪火球之術！”
“風遁·大突破！”
“忍術·砂時雨！”
“黑秘技·口中毒錐！”
連聲呼號的廝殺聲，從兩伙不同陣營的武裝人員的口中傳過來。
白朮聽得分明。
那些語言，與漢語不同。
聽起來似乎是日語？
奇怪的是，為什麼自己能聽懂？
從小到大，他多數時候都躺在病床上，在家與醫院之間來回往返。
平常，白朮最高興的就是可以脫離兩點一線的生活，回到學校去。
在教室里，他乖巧地坐着，聽着老師那刻板、嚴肅的講課聲，聽着同學們響亮、清脆的讀書聲。
心裏會有一種淡淡的欣喜。
他自己當然也讀，但遠不如其他同學的聲音高亢。
限於這孱弱的身體和脆弱的心臟，白朮不得不低聲細語，讀書的時候總是小心翼翼的，容不得半點情緒激變。
人生中，無論是最美好的情緒，還是最醜惡的情緒，他都無力承受。
遇到喜歡的東西，他不能太高興。
遇到討厭的東西，他不能太哀傷。
愛不得，恨不可。
他必須控制自己的情緒，不然他就會死。
然而，哪怕他做到絕對的冷靜，這副破爛不堪的身體，那顆先天缺陷的心臟，到底還是把他扼殺在十七歲了。
這短短的十七年，除了在課堂上學過一點英語，他再沒有學習過別的外語了。
但是，為什麼會聽懂日語呢？
除了在一些抗戰電視劇里聽過一點日語，他沒有從其他途徑聽到過。
這樣的零基礎怎麼可能聽懂日語？
而且，“豪火球”是什麼意思？
抱着滿腹狐疑，白朮艱難地睜開眼睛。
煌煌大日，高掛蒼穹。
金燦燦的光，帶着火辣辣的熱，從天上投射下來。
白朮眯着眼。
一片廣袤無垠的沙漠映入眼帘。
漫漫黃沙，無遠弗屆。
在戈壁灘上，有十幾個男人正在交戰。
這些人衣着打扮十分怪異，一伙人穿着灰褐色馬甲，一伙人穿着草綠色馬甲。
他們的額頭上都戴着一塊鐵質護額。
灰褐色馬甲的人的護額上，刻印着一個沙漏似的圖案。
草綠色馬甲的人的護額上則刻印着一個漩渦線條、類似鳥頭或葉子的圖案。
這兩伙人，灰馬甲的一邊有八個人，綠馬甲的一邊只有四個人。
隱隱間，好像還有一個身材矮小的孩童正躲在綠馬甲的小隊裏。
可是，那孩子卻穿着灰色的馬甲。
這十幾個人，或是手持一種怪異的、類似峨眉刺的短刃在搏殺，或是甩出一種類似牙籤的鐵針和一種圓環帶刃的飛鏢在相互射擊。
令人震驚的是，這些相互廝殺的傢伙居然有超能力一樣！
有的人臉頰一鼓，猛的吐出火球和風暴。
有的人大手一揮，地上的沙粒迅速在半空中凝聚成一根根尖刺，飛射而去。
有的人手指舞動，一個猙獰的木偶忽然跳出來，施展出各種陰狠招數。
“這是……什麼情況？”
白朮目瞪口呆。
他盡量抑制住自己慌亂的心情。
荒蕪沙漠上，兩伙人的戰鬥已經進入了白熱化的階段。
基於雙方人數差距明顯，穿着灰褐色馬甲的八個男人，力壓另一邊的四人。
儘管穿着綠馬甲的四人施展的能力更加炫目，一會兒噴火，一會兒吐風，但是在以少打多的情況下，也並不佔優勢。
戰況激烈之時。
一個操控着木偶的灰馬甲男人，往上一揚手，驟然大喊：“黑秘技·山椒魚！”
猛然間，一個身長兩米、穿山甲似的木偶怪獸從沙地底下竄出來。
突如其來的木偶怪獸令人猝不及防。
隨着灰馬甲男人一甩手，木偶怪獸迅速沖向一個綠馬甲男人，將自己龜甲一樣的黑鐵背部砸到綠馬甲男人的身上。
噗——
重如萬斤的撞擊，讓那個男人猛然噴出一口鮮血。
他弓着腰，飛跌出去。
“一郎！”
其他綠馬甲同伴着急地呼喊着那人的名字。
這一急，他們頓時露出了破綻。
圍殲而來的灰馬甲男人興奮不已，紛紛吼道：“去死吧！”
數不清的暗器飛射出去。
烈日當空。
陽光照耀下，泛着寒光的鐵針與環形飛鏢迎面而來。
幾聲急促的悶哼響起來。
兩個綠馬甲男人，身上插滿了兇器，當場死去。
鮮血染紅了黃沙。
一塊同樣插滿鐵針、環形飛鏢的木頭掉到地上。
嘭的一聲，一陣白煙飄動。
一個強壯的綠馬甲男人抱着那個灰馬甲小孩，閃身奔到白朮的身邊。
看他矯健的身手，似乎比死去的其他三個同伴更加強大。
“發生了什麼？”白朮暈頭轉向。
那群灰馬甲的傢伙，得勢不饒人。
他們獰笑着，以同樣快的速度，追殺而來。
情急之下，那個綠馬甲男人一把捉住白朮的衣服，猛的將他提到半空中。
幹什麼？
捉我幹什麼？！
白朮慌了。
心臟頓時加速，砰然跳動。
這個僅存的綠馬甲男人一手抱着那個小孩，將他保護起來，另一隻手卻把白朮粗暴地提在半空中，擋在自己的前面。
“站住！”那男人大喝一聲，“這是你們砂隱村的孩子吧，你們再過來，我就把他殺了！”
哈？
白朮這才發現，自己的身體縮水了，變成了小個兒。
原本合身的藍白條紋病服，在如今的身上穿着，竟顯得無比肥大。
他慌手慌腳地晃蕩在半空中。
自己好像一下子從十七歲變回了七歲的樣子。
奔襲而來的一眾灰馬甲男人，聽到了白朮身邊那個綠馬甲男人威脅的話以後，紛紛露出了殘忍的譏笑。
“誰認識這小子啊，你要殺就快點殺吧，我會給你一個痛快的，木葉村的渣滓！”一個灰馬甲男人惡狠狠的說。
追殺而來的八人狂笑不止，提着刀，一步步逼近。
白朮身邊那個男人臉色愈發難看。
他露出一個苦澀的微笑。
“今天要交代在這兒了嗎。”那男人喃喃道。
這時候，那個被綠馬甲男人一直死死保護着的灰馬甲小孩，忽然腦袋一晃。
“來了。”那小孩冷淡的說。
至今為止，沒有說話的白朮，終於在半空中找到了平衡。
他聽到了那小孩的話，下意識的說：“誰來了？”
劫持着他的綠馬甲男人看了他一眼。
“木葉的口音？你個小屁孩跑到戰場上來幹什麼？”那男人埋怨說。
“呃……戰場……”
白朮這才發現自己說的竟然也是日語。
冷不丁的，被那男人保護着的那個小孩再次強調：“來了！”
“我知道來了，敵人還有二十米的距離，我們都得死了。”綠馬甲男人嘆了口氣。
白朮苦着臉。
自己不是應該投胎轉世去了嗎？
這是什麼地方？
又要死了？
這麼想着的時候，一陣刺耳的嘶鳴聲突然在沙漠上響了起來。
在幾乎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情況下，一個臉色蒼白的長發男人，突然出現了。
“潛影蛇手。”
一聲沙啞的呼喚傳入人們的耳畔。
那聲音，低啞、平靜、自信，帶着幾分捉摸不透的神秘與高傲。
“啊——”
沙漠上，兩條五彩斑斕的毒蛇，漂浮在半空中，飛速游弋。
一秒之內，八聲悚然的慘叫，不約而同地響起來。
那些追殺而來的灰馬甲男人，被兩條可以隨意伸縮身體的毒蛇，纏住了脖子。
電光石火之際，毒蛇身體一緊，迅速勒死了那些砂隱村的人。
白朮清楚地看到，那兩條毒蛇，居然是那個臉色蒼白的長發男人的雙手幻化而成！
殺死了八個砂隱村的傢伙以後，那長發男人面帶微笑，走了過來。
一股強烈的殺氣沖刷過來。
兇悍、殘酷、冷漠、極端……壓抑不住的邪惡氣勢，從那個長發男人身上冒出來。
那個強壯的綠馬甲男人咽了口唾液。
他的身體抖起來了。
似乎眼前這個男人，比那八個追殺他的人，還要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