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為她心疼
唐驍瞧着了好不容易得來的半秒空隙就要跑。
身後身手鬼魅般的男人又哪裏能讓他逃得掉。
簡天祁反手持棍,眼皮都沒抬,就要朝對方背後推下。
唐驍只覺得棍子還沒落下,脊背上已經被刺骨的殺意浸透。
只是出乎二人意料,簡天祁眼前殺出了個人影來——
“三哥你來救人家了,這裏好黑,人家好痛好害怕——”那頭丁艾邊裝模作樣地叫着邊熊抱了上來。
滿身血污泥土還沾着稻草桿的她此刻也顧不得自己多狼狽了。
她只一個大步跨上去,一把就揪住了簡天祁鬆開了兩顆扣子的領口。
熨帖得挺括的雪白領口頓時被按下了一個驚悚的血手印來。
四目交錯的下一個瞬間,丁艾手腕發力往下一扯。
就這麼踮腳吻了上去。
她可不像簡天祁,接吻還能遊刃有餘地撩撥她。
她主動吻上那雙唇的時候,自己的嘴唇因為緊張幾乎是顫抖着的。
唐驍不能抓。
可戰略放跑背後的種種理由她三言兩語間也解釋不清。
雖說這也不是一點私心都沒有,只是這種情形下想要他不着痕迹地立刻住手,強行親上去是丁艾情急之下腦袋裏蹦出來的最合適的辦法。
只是親上去。
然後呢?
丁艾緊張地閉上了眼睛,想回憶下之前這男人都是怎麼親她的,卻發現大腦一片空白,渾身血液都集中在了嘴唇柔軟冰涼的觸感上。
她沒有閉眼。
簡天祁也沒有。
對方漆黑又攝人的眼睛就這麼近在咫尺間地看着她。
裏面是她熟悉的波瀾不驚,只是瞳孔稍縮,映着她小小的影子。
原本氣血上涌的大腦跟着也冷了下來,丁艾心裏頓時有點打退堂鼓。
可就在這時,她聽見男人低低嘆了聲。
“我教過你的。”
啊?
還不等丁艾回味過來這句話里的意思,面前的那具身體就動了起來。
長手長腳地男人一隻大掌托起她的後頸,另一隻手攬過她的腰側將她壓進了懷中。
嘴唇被不輕不重又極撩撥地咬了一下。
然後她的嘴唇就被男人用一種繾綣的吻法含住了。
唇上柔軟的觸感突然變得堅硬,唇瓣被濡濕,然後被喂進了軟熱的東西。
連呼吸都被一併奪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男人今天的吻比之前的似乎還要……
怎麼說,來勢兇猛?
丁艾有的時候想問他是不是他的吻總是和他的人不一樣。
在她不能接近的那段歲月里,他是否也像這樣煽情又充滿愛憐地吻過別的女人。
比如劉雨菲,那個他唯一對外公開的情人。
想到這裏,她突然回籠了些神志來。
只是她還沒分神太多,對方就好像要懲罰她的不專心一般,居然在她的舌尖不輕不重地吸了一下。
不疼。
反而彷彿在心尖尖捏了一下。
她腰間頓時就軟了,整個人在他懷裏化作一灘春水,恨不能被他隨意搓圓捏扁。
只是這份失控沒持續超過兩秒。
丁艾往他懷裏靠的時候扯到了傷口,忍不住“嘶”地抽了口氣,整個人臉都白了。
真他娘的……疼……
懷裏人身體最本能的反應自然被敏銳的男人察覺。
簡天祁鬆開了她,丁艾睜開眼就又一次近距離看到了男人那雙漆黑的眼睛裏的自己。
只是這次,對方眼底有了些劇烈的波瀾。
丁艾被簡美人這麼看着下意識要別開視線,身體也跟着往後稍縮了一下。
誰知她還沒來及動,扣在她脖子後面的手掌就穩穩按住了她。
“別動。”
丁艾這才在對方一向面無表情的冷峻面孔上咂摸出點味兒來。
“三哥哥,”她笑得有點得逞,“你這下知道心疼我了。”
“不疼,乖,我給你揉揉。”她說著還真朝對方胸口伸出手去。
她的手自然也是被簡天祁一併按住了。
“我說最後一次,”男人眉蹙了蹙,“別動。”
丁艾有些受寵若驚。
在驚的情緒過去之後,她心情頓時飛揚了起來。
可她又不敢打草驚蛇。
於是丁艾強抿住唇低下頭,勉強才壓下了控制不住翹起的嘴角。
他真的生氣了。
心疼她心疼得都生氣了。
她家簡三哥怎麼突然這麼可愛。
“人質在哪裏!有沒有受傷!”
誰知道丁艾心裏這點旖旎的小情緒還沒歡騰起來多久,就被煙霧中老遠傳來的醫療隊的聲音給打得煙消雲散。
眼下可不是偷着樂的時候。
簡天祁還穿着今早上班時穿的深灰色西裝,只是領口的領帶不知道為什麼取下來了。
丁艾忙扯住男人衣角,神色嚴肅道:“簡三哥,你得幫我。算我欠你一次。”
赤蟒大隊是特警司的精英部隊,特警司的的醫療隊自然也都是萬一挑一的人才。
要說現在江湖中在醫療界佔了一席之地的家族,霍家絕對算一個,中西醫雙絕。
可惜霍家和簡家一樣,宗家九代單傳,而且霍家分家也人丁稀薄。
算是如今名門大族裏唯一一個分家不分宗的家族,聽說族裏也是一團和睦。
丁家因為避仇,雖然祖上黃淳梁醫武雙絕,但為了掩人耳目早不出江湖走動。
剩下家族裏以醫術而風頭正勁的,就是冷家了。
冷家當年出了個冷若素。
不僅將祖上傳下來的銀針走穴發揚光大,而且開拓創新,17歲重新修訂共14卷的《百草奇異志》只不過是她短暫又如煙花般燦爛的傳奇一生中可以稱道的其中一筆罷了。
冷若素不吝嗇傳道受業,還優化了冷家的醫者培養制度,冷家如今以她為榜樣努力成為醫者的大有人在。
也就是冷家的這些分家子弟,為赤蟒大隊的醫療隊奉獻了源源不斷的醫療人才。
醫療隊是什麼大場面都見過的。
有的時候處理爆破后的事故現場,斷肢肉沫半張臉什麼的,炸得到處都是。醫療隊處理起來堪稱摧枯拉朽。
但即使是這樣,醫療班眾人在看到眼前這個嬌小蒼白的女人肩膀上被穿透的兩個暗紅色的血窟窿的時候,還是露出了驚詫的表情。
只是眾人還沒來得及上前看仔細,那個抱着少女一臉生人勿近氣息的男人卻已經將身上那件看着就很貴的西裝外套給脫了下來,蓋在了女人的身上。
後者神色鎮定,除了臉蒼白異常,彷彿肩膀上的血窟窿根本不存在一般。
眾人遲疑了片刻,皆有點懷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人質有受傷嗎?”還是醫療隊隊長比較鎮定,率先反應過來。
丁艾扯開唇角沖他笑笑:“沒事兒,就是沾了點血,不是我的。”
那隊長顯然不信,還要往前走,誰知那個一直斂眸不語的男人卻突然抬眼,淡淡看了他一眼。
只是一眼,那股讓人不可忽視的炁壓就迎面而來,讓醫療隊隊長身體猛地一頓。
“我真沒事兒。”丁艾忙又道,還衝對方擰巴着擺了幾個高難度的造型,“你看,我就是被嚇着了。”
那隊長顯然還想說什麼,丁艾卻用下巴指了指自己左邊:“那邊乾草堆後面,有個小姑娘,估計是真受了點傷,你們快去給看看!”
她說罷,眾人忙朝她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果然那邊的草堆後面露出了一條帶着兩條淤青的白皙小腿還在發抖。
由於過於白皙,腿上的淤青看着格外嚇人。
醫療隊隊長臉色一肅,忙道:“快去看看。”
隊員跟着跑了幾人去,“除了你和她,還有人質被捲入這次案件嗎?”
丁艾搖了搖頭,又彷彿沒有骨頭般懶散地倒回了簡天祁懷裏,在男人懷裏對着耳邊吹氣“三哥,”軟糯的語氣中帶着三分嬌慵的味道,貓爪似撓得人心裏痒痒,“人家嚇得腿都軟了,你抱人家走嘛。”
他低頭,就看到懷裏女人笑盈盈的臉。
明明嘴唇已經青白得沒有血色了,可淺色的瞳仁里卻晶亮得有光影明明滅滅。
那些明明滅滅的光影中,映出了他自己的臉。
這不是他第一次在這雙眼睛裏看見自己的倒映。
但這卻是第一次,在看到她的笑臉后,他依然有種胸口被堵住的燥郁。
有些堵。
還有些疼。
就在半分鐘前,她笑他心疼她。
心疼。
這個詞太陌生了。
疼?
他甚至不記得自己上一次流淚是什麼時候。
可現在胸口的這份情緒是什麼……
丁艾其實真有點撐不住了。
簡天祁盯着她看了半晌沒動靜,她還以為是她剛剛撒個嬌用力過猛了。
誰知就在她琢磨着自己要不要再說兩句補救一下的時候,對方卻薄唇輕啟說了個“好”字。
然後她就察覺到對方的一隻手繞過她的膝蓋下方,另一隻手正要摟住她的肩膀,卻在收緊之前遲疑了一瞬。
然後那隻手就從她腋下穿過,指尖扣在了她的半邊柔軟上。
丁艾頓時臉上一熱。
她知道他怕弄疼她肩膀處的傷口,但這也太……
於是,眾目睽睽之下,高大的男人穩噹噹地抱起懷裏的女人,就這麼離開了現場。
要說羞憤欲死那真談不上。
但怎麼說,就是一種羞恥與心動並存的難以言喻的彆扭感覺。
丁艾心頭一團亂麻,卻聽到頭頂飄來男人淡淡的嗓音。
“我沒有心。”
“也不會疼。”
丁艾愣了一下。繼而笑開了。
一向敏銳的男人這次卻微蹙了下眉,終於還是開口:“笑什麼。”
丁艾卻只是抿着唇笑搖搖頭,唇角笑意愈發深了幾分。
她不是有福氣的長命人。
這樣最好。
不要為了她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