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當你凝視深淵 第六十二章 深淵也在凝視你
外面，丁艾已經和醫療隊的人打成了一片。
醫療隊很多年輕男男女女，看到丁艾后都覺得很稀奇。
“哇你居然住房子裏？”一個比較年輕的女孩子首先湊了上來。
“你是房子裏的傭人？”那個女孩上下打量了一下丁艾，“房子裏是男是女？”
丁艾也沒有糾正對方對她的誤解，笑笑：“是個男人。”
女孩們聞言均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來。
“不會吧，我一直以為那個人是院長相好的，哎喲——”她說到這裏就被旁邊的另一個人女孩用手肘頂了一下，她立刻反應過來忙改口道：“不是不是，我們院長啊，這人特別奇怪。平時雖然對誰都很好但也不見他攢一隊人，天天往同一個病人家裏跑的。”
“所以大家都覺得有什麼貓膩。”另一個打了人的女孩也立刻補了一句。
“這麼大的宅院看着就是有錢人住的地方，我們都還以為，以咱們院長這種學院風的嚴謹派人士喜歡金屋藏嬌這一套呢。”
天天……
可霍明朗剛剛不是說……
丁艾不動聲色地笑笑：“我也是剛給這家人工作不久。我看男主人身體不錯。怎麼，你們院長動不動就來這裏？”
隊裏的另一個小年輕忙點頭：“你不知道，我們這個小隊代號獵鷹小隊，專門負責的就是你們家的急診。另外還有一個小隊叫猛虎，是我們的代班，防止哪天住這房子裏的人有急需可我們飛鷹小隊有人因為特殊情況來不了……”
除了吐槽名字，丁艾替簡天祁有些受寵若驚。
她眼底稍暗了些。
霍明朗是個謹慎的男人，但是謹慎到這個程度未免有些過度了。
丁艾斟酌了一下，問道：“說起來，你們知道住裏面的人的病情嗎？”
出乎丁艾預料的，男男女女們卻紛紛搖了搖頭。
“院長從來不讓我們進去。每次都是開着這車帶着一堆裝備，然後院長自己抱進去……”
“對對，我們還從來沒進去過。”
“哎，那男人長什麼樣啊？”
丁艾沒想到問題會甩回她身上，她淡淡一笑，四個字信手拈來。
“賊眉鼠眼，面目可憎。”
“哇……”小隊中發出一陣唏噓聲來，男男女女繼而嘰嘰喳喳討論了起來。
丁艾卻盯着眼前的山莊出神，眼中不知在想什麼。
霍明朗抱着儀器從山莊裏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丁艾蹙眉沉思的模樣。
“小艾，怎麼不進去，天祁已經沒事了。”
丁艾點點頭，沖周圍人也稍示意，和霍明朗擦身而過。
簡天祁不在卧室。
丁艾找了一圈，最後在書房找到的人。
男人正坐在桌前，眼前是一個台電和六個顯示屏。
顯示屏三個一排堆了兩層，把男人遮了個嚴實。
“在這裏啊，在忙？”
簡天祁低沉的嗓音從顯示屏後面傳來：“沒。”
丁艾也沒有直接走到簡天祁桌前去一探究竟，而是找了個舒適的沙發坐下。
兩個人一起生活，丁艾更是自覺遵守彼此的界限。
她環視周圍的裝修，房內沒有任何裝飾，就是兩個木質的書櫃，裏面堆滿了五顏六色的書。
她收回視線，笑着開口：“我剛剛和外面霍大哥帶來的小朋友們聊了一下，他們似乎經常往你家跑。”
那邊沒有動靜。
丁艾知道，如果他不想說，嘴比蚌殼還難敲。她說這話，原本也不過是試一試，她就沒抱着對方會回復的打算。
她不以為意地笑笑，四仰八叉地坐在了沙發上。
“不說這個，那說你答應說的，案子。”
果然那邊男人再次出聲：“你想知道什麼。”
丁艾忍不住“噗嗤”了一聲。
有的時候，這男人彆扭的模樣讓她想到了李巍家養的貓。
咋看之下冷漠又難以接近，但只要付出足夠的耐心卻了解，就會發現它有自己的規矩。
守它的規矩，就會被任命為值得信賴的鏟屎官。
丁艾收起浮動的心思，道：“一個一個來唄，首先，那個煞陣是誰設的？”
“不清楚。”
“不是雲南蠱皇么？”丁艾“嘶”了聲，“說起來這男人叫什麼來着？”
簡天祁手上飛快地操作着鍵盤不知道在幹什麼，丁艾聽他抽空簡略地回復了兩個字：“不是。”
丁艾吐血。
這他這答法，她還不如叫自己的人去查，效率快多了。
“簡三哥，我關心的不是校園殺人案本身，而是那個陣。”她終於直奔主題。
“如果我無端做的那個夢是真的，原本陣眼中真的是青銅銜尾蛇，我懷疑，”丁艾頓了頓，神色是難得的認真：“這次的藝校殺人案和那個煞陣，是兩個無關事件，因為巧合出現在了同一時間。”
敲鍵盤的聲音突然停了下來。
丁艾繼續說：“我知道簡興文派你來是對丁家有所求，你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麼嗎？”
這次，男人從顯示屏後面站了起來，漆黑的目光直視丁艾，有種逼人的壓迫感。
“是什麼。”
丁艾直視那雙漆黑的眼睛，也沒有賣關子：“是我生父丁銘起的下落。”
頓了頓，又道：“而那個青銅銜尾蛇，是尋找他下落的線索。”
“這件事可能和我的生父有關係。”
丁艾看着簡天祁的神色，突然挑眉：“你知道我說對了？”
兇手入網后，簡天祁在監控室看審訊過程。
那個臭名昭著的男人在進行過滅族的屠殺后，就一直隱藏身份怕被警察抓到。
尤其後來特警司成立，專業的搜捕知識和技巧讓他的生存空間被大大壓縮。
他也從相對凋敝的雲南輾轉來到江城。
因為大城市裏機會多，吸引了形形色色的人群前赴後繼地奔來，也造成了無數的灰色地帶。
藏身在這種地帶，就好像把一滴水倒進一個湖裏。
找人好比大海撈針。
也就是某一天的半夜，突然他察覺到江城內炁的變動。
這種變動一般習武之人發現不了，但他的蠱卻展現了異常。
他尋着找過去，最後發現了藝術學院後面的小樹林裏設下的煞陣。
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了。
白族有種傳說中的蠱中之皇，叫金蠶。
金蠶可以融入人骨血，傷口可以修復，斷肢可以再生。
他作為蠱童被培養長大，受屍氣和蠱蟲毒物影響，身體裏千瘡百孔，原本就活不久，這麼多年靠自己煉的蠱勉強維持一線生機。
但如果煉出金蠶，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只是金蠶需要以數以百萬計的屍蠱供養，還要至陰至毒的心頭血養出的屍蠱。
至陰至毒的條件是非常苛刻的。
在煉金蠶的99天內，所喂的屍蠱必須都是農曆陰年陰月陰日陰時辰，還要五行帶陰命中缺火的年輕女性。99天，粗略估計要需要三百多名餌……
這樣的人一萬個裏面可能也只能找到一個。
就算真的找到，也跟不上如此大需求的供給。
可這時這陣，就是他的柳暗花明又一村。
這個精巧絕倫的煞陣中攢聚的陰氣足夠彌補女性不夠至陰的條件。
而這個學院，多得是女人！
還有比這更完美的事情么？簡直是老天要他成事！如此一來，傳說中的金蠶蠱，根本就唾手可得！
他唯一要做的，就是等，足夠低調地在這裏蟄伏上兩年。
丁艾聽着簡天祁簡略敘事了一下來龍去脈，點點頭：“原來如此。”
“那他為什麼要和李朵合作？”
簡天祁淡淡地丟出兩個字：“效率。”
丁艾瞭然。
之前發現屍體前的那些以為失蹤了的女生，都有些共同點。
除了漂亮外，比如都是外地來的，父母也都住在偏遠地區甚至鄉村。女孩們的人際關係也相對有限，基本沒有社交活動。
可這一切的信息都需要時間。
即使兇手想辦法搞到內部信息，要和這些女孩搭上話，再神不知鬼不覺地帶走，還要給女孩的室友發短訊通知她們自己暫時回老家了，以及處理屍體，這一切都十分耗時間。
而煉蠱最耗不起的就是時間。
所以他才找到了李朵，一個將死的女孩，告訴她自己是她活下去的最後希望。
由李朵作為他的傀儡出面接觸女孩們，他原本以為效率會高很多。
可他卻發現李朵是個不好控制的傀儡。
她反而擅自把事情給鬧大了。
從周靜的自殺事件開始，整個校園人心惶惶，警方也介入其中。
他只好給李朵下蠱，讓其完全服從他的命令行事。
“所以警方準備拿李朵怎麼辦？”
“已經以共同殺人罪從犯身份轉交警局，刑事拘留待審。”
簡天祁平淡地又補充了一句：“當你凝視深淵，深淵也在凝視你。”
丁艾莫名其妙看着他，“啥？”
她發現她家簡三哥特別有文化，沒事就給她詩詞歌賦來一段，這誰吃得消。
丁艾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簡三哥，你說什麼深淵？”
“……”
丁艾其實是似懂非懂的。
但李朵的命運卻不是她此刻最關心的事情。
“簡三哥，你知道你家老狐狸找丁銘起要做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