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路窄(四)
逐流出聽畫樓沒幾步就察覺到了身後有人尾隨,這並非是因他有多厲害的功夫,多警覺的常性,實在是因為尾隨之人跟得過於明顯,那人就這麼直挺挺的布着逐流的步子,絲毫沒有躲藏之意,卻又與他始終保持了兩三人的間隔,不肯在近一步。
逐流自然也不害怕,只不時用餘光確認那人是否還在跟着,一路不慌不忙的直接帶着尾隨之人回了他的小院。
不過他也沒那麼大方敞着門讓人進,踏過門檻后也下意識反手插上了門閂。
逐流回頭瞥了一眼門縫處頓足的陰影,剛邁腿往院內走,就見一陣風動,那尾隨之人便直接躍牆跳了進來,且將兩人的距離拉得極近,近到逐流有過一陣無法抑制的顫慄,和思緒紛亂之時。
逐流沉着臉,盡量忽略了身後之人,轉而邁開步慢悠悠的向屋內走去,他是個用毒的高手,他有自己的打算,屋內燃着教人失神的香,只要這人能跟着他踏入眼前的那扇門扉,自己便有能力叫他死無葬身之地。
逐流盤算着,帶着緊隨身後的人入了屋,推門時卻有一陣心涼,屋內似乎沒有燃香,他皺緊了眉,深知唐翎回來過卻又走了,這丫頭有熄香的習慣,即使自己配了解毒的長效葯給她喝,但她對這燃香還是有着近乎本能的排斥,逐流摸黑近到桌前,划亮了火摺子將屋內油燈點燃。
他遲疑着回身,就着暖黃的燈將尾隨之人看了個真切。
這人帶了個席帽,帽檐下隱隱露着副狐狸面孔,在夜裏倒是有些駭人的模樣。
他將袖口的毒沾到了指縫,垂頭看着地上兩條長長的黑影,開口道“不知...不知這位大俠跟了我一路。所為何事?在下就是一尋常大夫,大俠,可是受了傷?”
大俠不語,只又向他欺近了幾分,逐流被逼後退了幾步,將手指往袖口裏縮了縮,只待對方發難,可對方卻像是腳下生了根一般,一動也不動的,釘在了原地。
逐流面帶忐忑的抬了頭,見着眼前的‘大俠’席帽面具一應俱全,像極了唐翎去滅人活口的模樣。
“大俠,為何…不開口呢?”只要這人一開口,他便能從對方的字裏行間察覺到對方的身份和來意。
可這‘大俠’定力極好,半個字也撬不出。
逐流不是個耐性好的人,他極力壓下了眸子裏的戾氣,轉頭開始做起自己事來,翻看賬目,核對複查的人名,甚至還數了數荷包里的余錢,等他慣例忙完這些,已近半夜了。
而‘大俠’無論逐流的舉動意向,他皆無所阻,只不近也不遠的跟着,彷彿是只黏人的寵物。
逐流挑亮油燈,揉了揉疲憊的雙眼,看着這個‘大俠’嘆了口氣,他將袖口的藥粉抖落在地,拿腳蹭了蹭,而後站起身來走到了‘大俠’面前。
‘大俠’不避不讓,逐流思慮在三,屈指揭了‘大俠’的席帽,又圍着‘大俠’繞了好幾圈,這才抬手將那面具的系帶,扯散開來。
飛狐面具是木刻的,極薄,沒帶子繫着,落地便碎成了兩瓣。
逐流踢開那兩瓣薄木,看清這個‘大俠’后,頓時黑下臉來。
“你竟還能認出我,看來是當時給你下的葯太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