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芷姜
進入城中，最引人注目的當屬城中兩座巍峨聳立、熊熊燃燒着烈焰的高大劍爐。
成百上千的肌肉壯漢，赤膊在劍爐下鑄造劍器，打鐵之聲不絕入耳。
城中的建築風格看不出哪個年份，畢竟是異界。建築風格普遍偏向結實、牢靠，只能從偶爾偏出一角的攢尖頂和重檐，可看出設計建築之人的獨具匠心。
一路走來，所有人都紛紛停下手頭上的工作，恭敬的向芷姜行禮。芷姜除掉頭盔，露出美好的笑容一一與所有人打招呼。她美麗的容顏、和善的笑容十分具有感染力，似乎認識這裏每一個人，看得出來她是發自內心的在守護着自己的子民。
這在古代環境中近乎不可能的事情。
上古春秋時期，奴隸制還未取消，貴族就是貴族，可不興什麼禮賢下士這一套。
“公主姐姐！”一個捧着大碗的羊角辮小姑娘大叫着追了上來。
“丫丫，你跑慢點，小心摔倒。”芷姜趕緊扶住她。
“這是娘親做的肉羹，特地讓我送來給公主姐姐嘗嘗的。”小姑娘希冀舉起大瓷碗。
芷姜收下瓷碗，欣慰的聞了聞，“可真香，不愧是麗質大嬸。丫丫，肉羹我收下了，回去代姐姐好好多謝你娘親。”
“嗯啦，公主姐姐請好好享用吧。丫丫會轉告母親的。”
“真乖。”芷姜捏了捏她的小臉蛋。
很快就來到劍爐前，一個年輕力壯、英俊魁梧的年輕人從十米高台上跳了下來，輕鬆落地。
陳龍士眼皮子跳了跳。
年輕人瞥了一眼陌生的陳龍士，恭敬對芷姜行禮，“公主殿下，您又去王墓那邊了。這種危險的事情，以您千金之軀沒必要親自犯險。若您稍有不慎，那等待整個王城的就只能是分崩離析。如果您執意要這麼做，請下次一定要帶上我。”
芷姜看着眼前青年，眼中閃過一絲無奈道：“歐煉，我會注意自身安全的。你沒必要這樣，何況這裏的任務更加重要。歐叔叔走了，城中能夠鑄劍的只剩下你。”
“就算我不在了，鎮王城中也會有你們存在，哪怕只剩下一個人，我相信這裏也會一直延續下去。只要有朝一日能夠鑄成神劍將王墓徹底抹去，所有人就能真正獲得自由，便也不必要再龜縮此了。所以相比出城探查情報，你所做的工作更加重要。”
“對了，鑄劍進行的怎麼樣了？”
歐煉本還欲問些什麼，聽聞此話不由一窒，苦悶搖頭道：“還是無法找到熔煉的辦法。”
“我們費勁千辛萬苦才找到千年天池中蘊生的晶石之脈，這些是真正的劍石。青黎鑄寶，色如青虹，可照夜成晝。若將此石鑄成神劍，月下觀之若清光遍照，鋒幻神形，滅殺凶靈。”
“可惜歐煉學藝不精，怎麼也達不到先祖歐冶子的境界，竟然連最基本的熔煉都做不到。實在有負公主所託，請公主責罰。”說完就要下跪。
芷姜趕緊托住他，“我怎麼會責罰與你，鑄造神劍本就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鑄劍之法的，不必太過苛刻自己。若有什麼需要，儘管跟亞父去提，他一定會滿足你的。”
“謝公主殿下體諒。”
歐煉順勢站了起來，問道：“公主殿下，請問這位是？”
芷姜介紹道：“這位是路上遇到的降妖師，陳龍士先生。陳先生也是我楚國故人，他擁有將不死劍侍徹底殺死的本領，是我特地請回來的。”
歐煉警惕的審視陳龍士一番，道：“公主殿下，外來人並不可信。千萬不可憑一言之辭就輕信他人。”
芷姜有些不高興道：“歐煉你太失禮了，陳先生是我青睞的客人，可信與否我自己會做出判斷的。”說罷轉向陳龍士歉意道：“陳先生請別介意，歐煉不是什麼壞人，只是脾氣耿直了些。”
“歐煉，快向客人道歉。”
歐煉知道芷姜看似柔弱，卻不是尋常久居深宮的柔弱公主，不敢頂撞與她，“是歐煉多言了，請先生贖罪。”
陳龍士大方擺擺手道：“何罪之有，我只看到歐神匠忠誠不二、為主分憂的好品質。說起來，作為降妖師，我此行的目的與貴城是一致的，都是想要徹底解決楚王墓下的妖邪作祟。將來或許還會與歐神匠一起並肩作戰。”
城中最豪華的一棟建築，就是王府，也是芷姜的家。
這偌大的府邸，連個傭人也沒有。端茶倒水這種事情，都要芷姜親自來做。
陳龍士很詫異，問道：“公主殿下一個人住這裏？”
“還有亞父在，但他很忙，經常不在家待。記得小時候，這個家中還有許多人，父親母親，哥哥、姐姐，現在都消失了，只剩下我。”她知道陳龍士想問什麼，“不過你放心，我還沒有清貧到自己動手的地步。這裏每天都會有人來打掃的，洗衣做飯這種事情，還是有人來做的。”
陳龍士喝了一口水，淡淡道：“一個女人，從來到這個世上就註定要與不死怪物戰鬥，的確太辛苦了。”
“這是先祖犯下的過錯，總有人要去彌補。只要楚王墓一天還在，九頭鳥的血脈將永遠無法進入輪迴殿堂。這是老天爺對我們的責罰。若單單隻我一家受此災難也就罷了，偏偏半個國都都被拉進地獄，為了不讓先人們的靈魂永世受苦，就必須要戰鬥不息。”
芷姜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彷彿不是在訴說自己的悲傷故事。
“但是很可惜，這麼多年我的家族和整個王城的居民們世世代代奉獻於此，卻始終無法前進半步。也許你永遠都無法明白，那種殺之不滅、除之不絕的痛苦。甚至隨着楚王墓的勢力越發壯大，已經不是我鎮王城能夠抵擋得了的。”
說罷，雙眼帶着探究的目光看向陳龍士。
“直到我今日看到你，讓不死劍侍的身軀徹底銷毀了。”
陳龍士瞭然，說道：“讓屍骨徹底銷毀應該會有很多辦法吧。譬如焚燒，或者熄滅它們的靈魂之火？”
“不然。那些辦法是殺不死的，而你，真正殺死了它們，我能感覺得到。”
陳龍士道：“公主殿下這麼相信我，一個剛到此地不足一個時辰的外來者？”
芷姜搖搖頭，臉色有些悲哀道：“並非如此。
了解和信任是一個相互的過程，你也見到了，我的王府並沒有太多兵馬，為何整個城市的人都很尊敬我，甚至願意與我共生死？”
陳龍士道：“這是公主禮賢下士的功勞？”
“非也。因為我們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城中所有人的命運都已與楚王墓息息相關、命運相連了。
他們的先祖都是被暴君拉進地下王墓陪葬的，若暴君有朝一日能重新復活，首當其衝要受災的便是那些陪葬者的後代將處在第一批被剷除。無論天涯海角，那種死亡牽繞的恐懼感都不曾消失過。”
“若你身處我等境界，突然發現一個能永遠消滅不死怪物的存在，你會作何感想？”
陳龍士道：“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
“雖然這話很傷自尊，但實際情況就是如此。”芷姜很乾脆的承認了。
陳龍士捏了捏下巴，心道，此地真實情況看來與前世遊戲中有很大不同。至少與人對話，就不是前世那種低級ai能做到的。若按照前世的遊戲攻略——也是他進來之前的計劃，現在應該找到楚王墓瘋狂刷一波。然後循序漸進逐一打通所有關卡，最終順利將副本打通關。
現在反而因為吞吞的存在，而變得有些出入。
看了看手臂上劍符的試煉評價，進度已然達到10%。
可這段時間他做了什麼？
只是與公主並肩作戰一場罷了，那點歷練頂多也就2%的進度。
而現在多出來的那些評價，顯然是因為吞吞能消滅不死生物的能力所帶來的莫名信任。
既然如此，那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陳龍士果斷道：“多謝公主殿下的信任。實不相瞞，在前來楚王墓之前，我就做過一番調查。公主可知攻破楚王墓的關鍵在哪？”
芷姜道：“難道不是鑄造神劍嗎？”
“神劍當然是最重要的，可現在神劍遲遲無法鑄造成功，真的是因為歐神匠學藝不精嗎？請問公主，歐煉的先祖歐冶子是否也被楚王一同拉進墓地世界陪葬了。”
芷姜有些疑惑：“這種事情無從考據的，歐冶子前輩一貫的神龍見首不見尾。連楚王也未必能尋得到他吧，也許他老人家現在還在世上某個地方隱居着。”
“不，據我所得到的消息，歐冶子前輩很大可能也被拉進了地下王墓中。”陳龍士道：“現在的關鍵不在戰鬥，而是信心。城中戰士與不死怪物們經年作戰，怪物們卻越大越多。直到現在還未崩潰，全憑着一股對九頭鳥家族的信心才支撐到現在。”
“歐煉的話雖然不好聽，有一句話卻沒說錯。一旦九頭鳥家族就此斷絕傳承，這偌大鎮王城就真的要分崩離析了。”
芷姜有些茫然道：“那依先生之見，現在該如何去做？先生提歐冶子前輩，又是什麼原因呢？”
“有關歐冶子前輩，請恕在下先賣個關子。”陳龍士走到公主身前，輕聲道：“現在最需要做的，就是要給所有人希望。”
“希望？”
“是的。能夠殺死不死怪物，推平楚王墓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