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巨殿的成人禮
每年的五月份最後一天,也就是每年的第900個輪日點,是巨殿一年一度的成人禮的日子。
這一天,所有的巨殿中滿16周歲的孩子,將走向成人,在這一天,他們將接受國際政研院的DNA檢測和規劃,通過晶體分析,對每個人成人禮的主角進行職業規劃定位和情侶認定。
從休眠倉睜開眼,升起休眠罩的時候,外面已經吵吵鬧鬧,喋喋不休。
今天拿着盤子的姑娘,似乎口紅也換了顏色,很艷很艷的,從父親的原居民區調到這邊的政研區已經近6年了,這還是我第一次近距離的主動的關注起給我遞了6年盤子的口紅姑娘,之所以稱她為口紅姑娘,是因為每次我從休眠倉醒來的第一眼看到的都是她,準確說是她每天都會塗各式各樣的口紅。
其實姑娘也如我一般大,我倒是忘記了今天是巨殿的成人日,想必今天口紅姑娘也是有意中人的。
我突然轉向身後的休眠倉準備叫醒劉麗,可是劉麗已經不見了蹤影。
“她很早就離開了。”口紅姑娘開口說話了。
“哦。”口紅姑娘的開口說話,讓我倒是有點不適應,我一直以為侍從姑娘都是不說話的。
“哎,張兄也沒在嗎?”我接着問口紅姑娘。
“也去聖殿集合了。”姑娘微笑着,很美。
“哦。”我還是不太適應。
“你也快去呢,我在等你呢,你去了我才能離開。”口紅姑娘似乎顯得有些不耐煩。
“哦,對不起!”我從盤中取出一粒紅色丸子,取了一些水吞下。
“嗯哼,今天怎麼不是棕色的?”吞下后,我才反應過來,今天的食物有些不一樣。
“你還是抓緊時間去聖殿吧!”口紅姑娘根本顧及不到我的問題,像是已經被聖殿吸引去了,只是肉身還停留在這裏。
“你先去吧,我整理一下就過去。”我讓口紅姑娘先行離開。
在巨殿,似乎任何事情都是條條有序,穩穩不亂的,從職業到工作,從生存到愛情。
300年前建造完成聖殿的時候,就已經建造了完整的聯動政府管理體系,體系杜絕了跟地球一樣的資源匱乏分佈不均勻的問題。
實行的似乎是計劃經濟,不僅僅是計劃經濟,所有的一切都是被計劃着。
還記得博物館中的紙張上記錄著300年前的字跡,清晰的可以看到:500年的計劃經濟時期,在巨殿休整生息,科研勝於一切;500年的太空軍事時期,500年內要將太空軍事趨於成熟;500年的智慧升級時期,要將人類的智慧升級和傳遞。
早在300年前,祖先們就規劃好了地球人類的走向,可能正是當時地球的災難,讓人類更珍惜來之不易的統一。
通過科研徹底掌握宇宙的複雜與規律,通過太空軍事強化地球人類的拓展和新大陸的發掘,通過智慧的升級加強人類對宇宙的主宰。
我不慌不忙,從休眠區乘坐垂直到達梯來到殿內平台,通過翻轉梯進入廣場,廣場不像往日的熱熱鬧鬧,今天了無人煙。
可能是因為近三年來我都在為父親的失蹤耿耿於懷,一直遊離狀態,前幾天直宣前來告知成人禮具體參與事宜的時候,我在夢鄉,根本沒有注意成人禮的事情。
看到兩個慌慌忙忙奔跑的同齡人,我尾隨着,我知道他們肯定也是在去聖殿的現場。
我越尾隨他們越跑得快,我越加速,他們越回頭看,緊張的摔倒在地上。
“你們跑什麼,你們是不是去聖殿?”我追上去,問着扎着兩束辮子的姑娘。
“跟她沒關係,要抓你就抓我!”倒在地的男子看着我說。
“抓你?我為什麼要抓你?”我很疑惑的追問着。
“你?不是來抓我們的?”男子起身似乎鬆了一口氣。
“我只是想知道聖殿怎麼過去?”我繼續問着。
男子指着我背後指針的方向說:“那裏有一個入口,需要入殿牌,不過應該殿內的每個人都派發了。”
說完男子就牽着辮子姑娘跑了,“那你們……”我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
我慵懶的朝着男子指引的方向走過去。
徘徊了好久,沒有見到入口的任何明顯標示。
“你怎麼還在這裏轉悠。”張兄拍着我的肩膀。
“你還好意思說,你是保護我的,一大早上你去哪裏了?完不完成任務了?”我踢着張兄的腿肚子,過於強壯,我腿反倒疼的很,三年的相處,我與張兄已經像兄弟一樣熟悉了。
“我怎麼沒有什麼入殿牌?”我問着張兄。
“早給你拿了,昨天你睡著了,領的時候我給你領的。”張兄着急的催促着:“快隨我過來。”
只見張兄將一個拇指大小的小牌子插入旁邊一個緊鎖着的、不注意都發現不了這是一扇門的岔口處,一道藍光閃爍,緊封的門掩開了。
安靜的可怕的廣場,瞬間從門裏傳出來噪雜聲。
“哇喔,聖殿原來是這樣開啟的?”我被眼前的宏景震撼了。
聖殿我有耳聞,聖殿分東殿和西殿,按現在的方位,我所在的應該是西殿,西殿每年只在成人日對外開放。西殿中有收藏博物館,收藏了很多地面時期的物品,被珍貴保藏。西殿還孕育有很多動植物的種子和培育苗,是一個大型的人造地表艙。實際上西殿也是一個彈射艙,緊急狀態下,巨殿的人民會通過廣場,進入西殿,緊鎖西殿,可以彈射至太空,西殿中蘊藏的資源和規劃,據說在按照事先計劃的情況,可以讓巨殿中的人民繼續生活100年之久,通過100年休養生息,西殿還可以繼續研究,繼續尋求生計和出路。
我被張兄領着走到西殿的舞台處,舞台上一輪一輪的節目表演,我看到口紅姑娘也在台上獻上了一支舞蹈。
一個科研男,根本無心理會這些娛樂,還是陷入沉思,以及想着父親如果在這裏就好了,成人後的好多事情,我還可以找父親商量。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警官走向了我,拿出一張職業自選表讓我勾選,科研從業、藍領軍人、警政部門、基層和後面好幾個的勾都是灰色的,似乎我能選擇的只是前三項,太唐突了。
“張兄!”我喊着張兄,似乎環境太嘈雜,“張兄!”“張兄!”
我喊了好多聲,張兄才回過頭,“你當時職業選的什麼?”
“警政部門!”張兄似乎不太理會我。
科研是我現在做的,警政……藍領軍人四個字似乎特別顯眼!父親如果還在的話,我是不是會以父親為驕傲!
鬼使神差的,我勾選了藍領軍人的選項。
警官驚訝的朝我看了看,“不改了,丁博士?”
警官似乎認識我,也難怪,雖然年輕,但是作為科研中心負責人在巨殿內還是享譽的。
其實心裏一萬句話在罵這位警官,為什麼要問這樣一句話!犟驢的我聽不了這樣口氣的問話,不然我肯定改回科研了!
“不改,為什麼要改?”我斬釘截鐵的回答着警官。
“沒事,我就問問,您別激動!”警官被我的堅定嚇了一跳。
“下面的環節,各位成人少年姑娘們,還記得早上你們服下的紅色食物嗎?這個食物經過改良,可以對你們的DNA進行檢測,你們的品性、身體肌理素質、愛好、甚至智慧能力和職業能力,都可以檢測到,剛才在娛樂時間,我們的警官已經挨個讓你們填了一份職業表。現在DNA分析結果已經出來了,下面我們請分析后的結果跟你們所填寫的數據有不符的朋友上台表述你們的決定。如果合理,現場的批複團會批複的,如果批複團駁回,你們將無條件接受職業安排。”主持人很帥,是不是改過基因密碼了,我懷疑着。
“丁同江!”念到我名字的時候,台下一片嘩然!連我自己都被自己蠢哭了!張兄拽着我說:“你?怎麼回事兒?”
我戰戰兢兢的走上台去,有點被趕鴨子上架的感覺!
“我……我毫無徵兆的填了這樣一份表。”我磕磕巴巴的描述着。
“現在還可以改寫,丁博士!”批複團中有位長者似乎給我台階下,可是我已經站在了台上,總不能給我當著所有巨殿人員的面落下一個出爾反爾的形象吧。
“不!藍領軍人!沒錯,我要從軍!”我更被迫堅定了自己的選擇。
“好,開始你的描述,描述合理我們都會理性批複,不合理會直接駁回。”一個稍微年輕一點的批複團官員指向了我。
“我想問一下在座的所有人,科研為了什麼?了解和掌握我們這個破碎的世界對不對?你們應該都知道,在科研方面,我是C2區的負責人。那我還想問一句,軍人為了什麼?保護我們人身安全和巨殿以至於地球的安全對不對?如果,我從軍,一個既能掌握科技力量也能投身戰場的戰士,對於我們人類的進步和推進是不是一個極其重要的方面?當外星文明入侵的時候,傳統軍人只會戰鬥,或者求助科研部門。如果我就是軍人,就在直接站在了外星文明的面對面呢?當地表發生災難的時候,軍人也需要一線的科研人員協助和投入戰鬥。藍領軍人,我的選擇是認真的且經過深思熟慮的!”我描述着。
“我們有很多投入一線的科研人員,你是科研中心的負責人,你投入一線是科研院的損失,暫時這個描述我們不予批複。”
“我父親是一名軍人,犧牲在我用他名字命名的南極丁山!他及他的戰友用生命換來了澳洲地表人民的生存,我作為C2區的科研院負責人,我甚至都沒有與地表人民接觸過,我還有什麼資格進行科研?甚至連我們的人類都不夠了解。我需要一線經驗,我需要下到地表,我需要到太空、到月面、到更多我們的補給星,到蟲洞以及四度空間的邊界,甚至我可以隨同探索部隊尋找新家。我的母親不在了,我的父親不在了,家是我最大的渴望,家人是我們災難倖存后300年來還活着的所有人的渴望,不是嗎?今天的我們都是家人。”
一個年長些的女批複員舉起了批複牌,緊接着除了年邁的批複員,其他的批複牌都舉了起來。
“丁同江,雖然我們批複了,但是從軍會經過嚴格的體能篩選,通不過篩選,你還是會被駁回的。”女批複員看着我說。
我自己都有些吃驚此時此刻的遭遇,似乎一切並不是我安排的,我像是被命運莫名其妙的推上了一個場景。
下一個環節是少男少女們最狂歡的時候了,情侶選配!
我看到琳也在這邊,琳手上捏着紙條,似乎迫不及待想走上自選台。
情侶選配的環節是這樣的,可以雙方選擇,經過批複團審核,也可單方面選擇,經過選擇對象同意,也可以即想選擇,有沒有選擇對象的,會經過批複團的數據分析匹配,這一項顯然在往屆佔了大多數。當然,也有權利不做選擇的,也就是暫時放棄,像我應該就是後者,反正這個環節沒有我什麼事兒了。
我看到劉麗和琳都站上了檯面,琳看到劉麗的眼神似乎有些吃驚,害羞的沒抬起頭。
“丁同江!”這三個字是我名字吧?如果沒記錯的話,我都準備扭頭離開了。
今天是怎麼了,從醒來服下紅色丹丸就迷迷糊糊的處處被逼,現在又被逼到了台上,站在了劉麗的對面。
我看着劉麗端正的五官,今天的劉麗似乎比往日的她更加迷人,我甚至不敢直視,在調來C2區后,應該算是C2區中最美的了,至少在我眼裏。
“丁同江丁博士,劉麗研究員的選擇是你,你是否願意接受劉麗的追求?”我始終無法理解,為何會有這種選擇方式,至少愛情應該是自由的,雖然這種方式很自由,我也的確對劉麗日久生情,可是終還是極其彆扭的。
“我……我……”我吞吞吐吐的給不出答覆,我看了下旁邊的琳,希望這個青梅竹馬可以給我一些提醒,可是琳的頭低的更低,比我還低。
“我說丁博士,你也是首屈一指的,怎麼沒有勇氣呢。”下面開始起鬨了。
“失蹤的父親還沒有找到,地球蟲洞的危機還沒解除,巨殿的能源還在擔憂,世界的事還沒定局,何敢談此事,劉麗對不起。”我看着劉麗,拒絕了她。
劉麗抬起頭朝我笑了笑,走向身前給了我一個擁抱,五味雜陳的擁抱,我似乎感覺到劉麗的眼淚滴在了我的胸口,我的心裏,泛起了一絲絲漪漣,卻不敢放肆。
劉麗自信的、高傲的從我身旁走下台。
我尷尬的,無所適從的適應這樣的一天,站在台上,看到身邊對面的琳,好想像小時候母親離開時候一樣抱着琳不放手,似乎抱住的是離開的母親,此刻似乎又不忍心劉麗的離開。
琳一直低着頭不敢抬起,“下一位”的喊聲還沒來得及說出來,琳就埋着頭跑下了台,消逝在人群中,不見蹤跡。
我大步顛顛朝張兄身邊走去,張兄在我胸口狠狠一拳,我疼到沒有任何聲音發出。
“你啊,準備殘酷吧!”張兄的話似乎話裏帶話,就連平時冷的像塊冰的奧斯也搖起了頭。
哪裏也沒去,我來到了休息倉,口紅姑娘不在,我自己躺進了艙體,進入了好像一直沒離開的夢鄉。
靡靡晃晃的一天,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像是命運的註定,也像是我深思熟慮的決定。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成人了,還有什麼過不去的坎,轉不過的彎。
躺在休息倉,閉上眼睛的一剎那,一個藍色的衣領在我眼前閃來閃去,像是父親,又像是尤文艦長,或者像是琳的父親向我招手,劉麗朝我微笑,站在花叢中,穿着丹紅色裙服,像極了口紅姑娘的口紅,也像極了太陽光炫的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