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夢中初相識
(1)
圓月高照的夜晚,滿天繁星美不勝收,寂靜的天地間,突然響起泉水的激蕩聲,明月下的林間清泉里,只見一雙璧人正在抵死纏綿。
穆之攀着男子的臂彎,在泉水裏浮浮沉沉,她努力地想要睜眼,卻始終看不清眼前人的面容,目之所及只有皎潔的明月和漫天星辰。
男子一手握住她的纖腰,一手在她如凝脂般的光滑肌膚上輕輕撫過,指尖所及之處,均如野火燎原,引起穆之陣陣戰慄。
穆之緊緊抓着男子的臂膀,似惶然又似迷醉,心裏想要推開他,身體卻似有了自己意志,絲毫不聽使喚。
身上的溫度節節上升,穆之的神色越發迷濛,美麗的眼眸里似有水光瀲灧,她張了張唇,想要開口問他是誰,唇角卻不由自主地溢出呻吟聲。
穆之的臉頰驟然發燙,羞惱地咬住了唇瓣,那人卻突然俯下身來,含住了她的唇……
“穆之,快醒醒!大典要開始了!”一道清脆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大典二字像是一道符咒,突然擊中了穆之的命門,剛剛還在沉睡的穆之猛地睜開眼睛,一氣呵成地坐了起來,“什麼時辰了?”
“半個時辰后就是大典了,大家都已在殿上等着了。”答話的是個肉呼呼的少女,名為金圓圓,人如其名,臉蛋圓圓的,眼睛也圓圓的,可愛得很。
只見她一邊啃着手裏的肉包子,一邊從懷裏掏出另一個冒着熱氣的包子,遞給穆之,道:“吶,吃不?”
穆之哪裏還吃得下包子?
她幾乎連滾帶爬地從床上跳了下來,迅速地拿起昨晚就準備好的衣服,手忙腳亂地穿了起來。
今天是神宮三年一度的神女大典,作為這一屆的神女候選人,今天就是她正式成為神女的日子。
是打死她也不能搞砸的日子!
可是,穿衣的間隙,腦海里卻閃過一些讓她面紅耳赤的畫面。
在成為神女的前夕,她竟然做春夢了!
實在是……罪過!
“穆之,你的臉怎麼紅了?”啃着肉包的金圓圓一臉好奇地問道。
“急的!”穆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迅速地坐到妝枱前,為自己打理妝容和髮髻。
東曜國信奉天神,神宮是為天神修造的宮殿,供奉着天神的金像,由神使和神女一起侍奉。
神使是天神的使者,六十年一換,而神女,則固定每三年通過神女大典挑選六個。
神女的要求極為嚴格,不僅容貌身段要上乘,品行操守更要無可挑剔,還要常年茹素,最重要的一點,神女作為侍奉天神的侍女,必須是處子,即便侍奉期滿,也終身不能嫁人。
能被選為神女候選人的,都是東曜國萬里挑一的少女。
所以這一日,神宮外面可謂是人山人海,整個國都的人都想來一睹神女們的風采。
穆之匆匆忙忙趕到內殿,悄悄地站到其他神女候選人後面,好在神使發話之前,她們都等候在內殿,因此外面無人看到她來遲了。
穆之鬆了口氣,因為一路小跑而潮紅的臉蛋,也慢慢恢復了正常。
昨晚荒唐的夢境此刻已經被她拋到九霄雲外,一想到自己馬上就要成為神女了,穆之的心裏就止不住興奮。
畢竟在東曜國,神女的地位是十分尊崇的,她們只要侍奉好天神,就可以享有高貴的地位,還有比擬皇室貴族的榮華富貴。
終身不嫁算什麼?常年茹素算什麼?
只要在神宮呆滿十年,她就能帶着大把金銀去過自在瀟洒的富貴日子。
她已經看到美好的金銀,啊不,是美好的未來在向她招手了!
大殿上傳來神使的召喚聲,穆之壓下滿心歡喜,跟着其他人蓮步姍姍地往大殿走去。
六位神女候選人,皆身着雪白的衣裙,面覆白紗,但見她們走起路來娉娉婷婷、婀娜多姿,白色裙琚飛揚,宛若仙子下凡。
大殿的門是敞開的,正對着神宮敞開的大門,目的是為了讓國人也有機會一睹大典。
此刻神宮外已是人山人海,一個個伸長了脖子想要看清楚大殿裏面的神女。
大殿上有樂聲悠揚響起,六位候選人完成三道儀式后,婷婷裊裊地走到神使面前,微微掀起白色紗袖,露出半截如玉般的胳膊,等待神使來完成最後一道儀式——驗證守宮砂。
穆之站得筆直,心裏明明無比激動,面上卻是一派沉靜,目不斜視地看着前方,餘光里看到神使朝她越走越近。
神使身着青衣,丰神俊朗,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聽聞他已是不惑之年,看上去卻似剛及弱冠,年輕得很。
他的手上拿着六塊神女玉牌,到穆之面前時,還剩下最後一塊。
穆之垂了垂眸,生怕被神使發現自己如狼似虎的眼神,默默等着神使把玉牌交給自己。
可她等了半天,神使卻還未動作,她有些疑惑地抬起眼眸,卻見神使面色鐵青地盯着她的手臂。
她順着他的目光朝自己的手臂上看去,這一看,她的面色刷得變白了。
只見手臂上光潔平滑,如凝脂美玉,可卻少了最重要的那一點紅砂。
她的守宮砂不見了!
這個認知如晴天霹靂,直把穆之劈得外焦里嫩。
可是怎麼可能?
她還是黃花大閨女啊!
昨晚沐浴時守宮砂明明還在的!
“你的守宮砂呢?”神使的目光終於直視穆之,只是裏面的凌厲卻讓穆之不寒而慄。
一句話問出,滿殿嘩然。
穆之抖了抖身子,顫着聲道:“可,可能掉在房間了……”
神使的面色更加難看。
穆之滿頭大汗,硬着頭皮小心翼翼地問道:“要不,我回去找找?”
“來人!把她拖出去!”神使大喝一聲。
很快就有兩個侍衛模樣的人走上前來,架住穆之的胳膊,把她往外拖。
“等……等等!我知道了!”穆之連忙大喊。
神使使了個眼色,侍衛立刻停下。
穆之轉了轉眼珠子,扯着喉嚨喊:“一定是昨晚沐浴時我搓得太用力,把守宮砂給搓掉了!”
大殿上頓時響起一片鬨笑聲。
神使的面色再次鐵青,斥道:“穆之!你身為神女候選,卻不知自愛,與人私通,簡直大逆不道!現在你還敢在大殿胡言亂語,試圖顛倒是非黑白,實乃對天神的大不敬!來人,把這個不潔的女人拖下去,聽候發落!”
神使說話的同時,已經有另一個神女候選匆匆趕來,那是頂替穆之的替補。
穆之眼睜睜看着神使把本該屬於她的玉牌給了替補,喉嚨里一口血梗了上來,還未被拖出大殿外就暈了過去。
這一定是在做夢,一定是!
某處郊野,一個有着天人之姿的男子突然從夢中驚醒,向來慵懶到漠然的臉上,竟無端露出一抹緋紅。
坐在旁邊烤肉的小廝見了,不由好奇地問道:“尊主,你做夢了?”
“嗯。”男子的聲音輕地幾不可聞。
小廝看着他通紅的耳垂,突然興奮了,湊過去問道:“夢到什麼了?”
“一個女人。”男子似是還沒從夢中回過神來,不自覺地說了出來。
小廝一聽,眸光放出一抹八卦的異彩,“該不會是春夢吧?”
男子彷彿突然回神,瞥了眼朝他越靠越近的小廝,不吭聲了。
他不說話的時候,誰也別想逼他說話。
小廝摸了摸鼻子,老老實實地坐了回去。
過了好一會兒,不死心的小廝再次問道:“那女人美嗎?”
“嗯?”男子有些恍神,夢中那女人攀着他在水中沉浮的畫面,突然清晰起來,他有些不自然地撇過頭,藉以掩飾臉上浮起的紅暈。
美嗎?他不由自主地思索起這個問題。
好像是美的。
(2)
穆之是被臭雞蛋砸醒的。
她一睜眼,就發現自己被綁在神宮門口示眾,面前圍了里三層外三層看熱鬧的人。
穆之的腦子有些懵,待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時,她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愣愣地看着那些用鄙夷的目光看着她的人。
那些目光像毒箭,幾乎要刺穿她的臉皮。
臭雞蛋和爛青菜源源不絕地朝她扔過來,伴隨着不屑的咒罵聲:
“蕩婦!不潔之身還想當神女?!做夢!”
“看着這麼清純,沒想到骨子裏這麼下賤……”
“骯髒的女人……”
“……”
她似是有些受不住,重新閉上眼,豆大的淚珠從她的眼中滾落下來。
穆之無疑是個美人,即便落魄至此,渾身沾滿臭雞蛋,仍有一種楚楚動人的美,此刻她無聲哭泣,更給人一種我見猶憐的驚艷感。
當下就有被美色所迷的男人站出來為穆之說話,堅定地認為穆之是受害者,肯定是有人玷污了她的清白……
於是,觀眾群就分成了三派,一派是以中年婦人為主的反穆之派,一派是以年輕男子為主的挺穆之派,還有一派是純粹看熱鬧的吃瓜群眾。
而身為當事人的穆之此刻卻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一想到自己的神女夢就這麼破碎了,她就有些悲從中來。
她從十歲開始,就被帶進神宮培養,她是裏面最出挑的,本來這場大典不過是走個過場,卻沒想到守宮砂竟然也會不翼而飛!
她到底是造了什麼孽?
就在穆之覺得生無可戀的時候,神使出現了。
神使一出來,圍觀群眾頓時安靜了,一來是神使身份尊貴,旁人不敢造次,二來,說明穆之要倒霉了。
果然,只見神使看着眾人,朗聲道:“穆之以不潔之身登上神殿,觸犯天神威嚴,明日午時,處以火刑。”
穆之猛地睜開眼睛,瞪着神使的後背,要不要這麼狠?!
這是對神女失貞的處罰啊!她連一天神女都沒做過啊!按照慣例不是應該遊街示眾一番,然後掃地出門嗎?!
神使彷彿察覺到了穆之的目光,轉過頭去看她,眼中的森寒讓穆之抖了抖身子,想要喊冤,卻發現自己沒出息地腿軟,不敢喊了。
“神使!火刑也太便宜她了!”一道清脆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穆之抬頭一看,就見金圓圓氣喘吁吁地從人群中氣喘吁吁地沖了出來,手裏還拿着半個未啃完的肉包。
“哦?哪裏便宜她了?”神使看向金圓圓,似笑非笑地問道。
“其一,穆之不是神女,根本沒資格接受火刑!其二,像穆之的這樣不貞之女,火刑也不能夠洗清她的罪孽!”金圓圓把半個包子塞回油紙里,一本正經地道。
穆之的眼神像刀子一樣,朝金圓圓飛去,不帶這樣落井下石的!
“那依你的意思,該當如何?”
“當然是浸豬籠了!”金圓圓全程無視穆之的眼神,猶豫都不帶猶豫的繼續道:“只有水才能洗乾淨她骯髒的身體!”
“金圓圓!你他媽給我過來!我打不死你!”穆之忍無可忍,大吼一聲。
金圓圓連忙朝後面退了一步,生怕穆之撲過來撕了她,嘴上卻不停,直接暴露穆之的弱點,“看!她最怕水了!只有水才能懲治她!”
穆之的面色徹底扭曲了。
“金圓圓,你,你……你別落在我手裏……要不然我讓你這輩子都吃不了肉包!”此時的穆之早已沒了剛剛那楚楚可憐的動人模樣,整個就一發飆的母老虎,嚇得剛剛還對她傾心的一眾男子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
金圓圓也嚇了一跳,連忙把那半個肉包塞進了嘴裏,彷彿馬上就要沒肉包吃了似的。
神使看了眼穆之激動的樣子,突然笑了笑,“也罷,穆之確非神女,不宜使用火刑,那就明日午時,沉河示眾。”
沉河……穆之一聽到這倆字,就兩眼一翻,再次暈了過去。
第二日,穆之果然被裝進了豬籠里,身上還被綁了一塊大石頭,那是為了保證她能夠沉入河底、還不被水流沖走的。
東曜國的國都有一條大河,名為涌橋河,寬約十丈,水深十米,平日裏河上都是往來的商船,這日卻分外熱鬧,大部分人都是來看穆之沉河的。
此時的穆之已經放棄了掙扎,反而默默地想着事情。
她想了兩件事:
第一,當初見到快被餓死的金圓圓時,不應該把自己的肉包給她吃,應該往她腦袋上踹上一腳,送她歸西。
第二,不應該為了做神女苦自己這麼多年,一想到自己還未酣暢淋漓地吃過一頓大魚大肉,她就覺得有些不甘心……
穆之還未來得及想第三件事,她就被沉了河。
她確實是怕水的,幾乎在河水淹沒她的鼻子的時候,恐懼的本能就讓她劇烈地掙紮起來,然而她全身被綁,即便是掙扎也毫無用處。
岸上的聲音彷彿遠去了,耳邊只有流水的喧嘩聲,她艱難地眨了眨眼,不想就此閉眼,卻不想突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在無人窺見的水底,矯捷地朝她遊了過來。
穆之先是一愣,待想明白后,突然就笑了。
好吧,即便能有機會重來,她還是決定把當初那個肉包遞給金圓圓。
可是,等上岸后,打她一頓是必須的!
穆之又做了一個春夢。
這次換了地點,不再是在林間的清泉里,而是在一個溫暖如春的山洞裏。
穆之夢到這個地點的時候,很是羞恥了一番,她自認是個假淑女,但也萬沒有奔放到這種程度。
做春夢也就算了,可她就不能夢一個正常的地點嗎?!
仍然是那個男人,仍然看不清面孔,只能感受到自己被他壓在身下,火熱的唇舌在她的身上烙下一個個屬於他的印記。
穆之想要推拒,卻發現自己推拒不能,反而跟着他沉淪。
突然,只聽啪得一聲,臉上被重重地拍了一巴掌,穆之驀地被痛醒過來。
她一睜眼,就看到金圓圓喜出望外的神情。
穆之愣了片刻,待明白髮生了什麼之後,一把將金圓圓拽了過來,惡狠狠地問道:“金圓圓!你剛剛是不是打我了?!”
金圓圓沒想到這才剛醒她就有這麼大的力氣,一時躲閃不及,連忙捂住臉否認道:“我沒打你!”
“那我的臉上怎麼火辣辣地疼?”穆之咬牙切齒。
金圓圓沉默了片刻,弱弱地道:“那是我的手打的……”
“……”穆之聽了,氣不打一處來,抓起金圓圓的手就在上面狠狠地打了幾下。
金圓圓痛得嗷嗷叫,頗有些委屈地嘟囔道:“穆之你沒良心。”
“……我哪兒沒良心了?”
“我救了你,你還打我……”金圓圓說著說著,聲音就梗住了,眼淚跟不要錢似的,大顆大顆地落了下來。
穆之差點忘了金圓圓是個愛哭包,她一哭,穆之就會手忙腳亂,所以到最後,結果就變成了穆之道歉,金圓圓破涕為笑。
“穆之,你看我聰明吧,要是用火刑,我可就沒辦法救你了。”金圓圓的鼻子還紅紅的,神情卻很是驕傲得意。
穆之點點頭,她想明白了,雖然自己怕水,但被水淹死也比被火活活燒死強,更何況她還沒死,所以確實是該感謝金圓圓的。
“圓圓,我以後天天給你買肉包吃。”穆之執起金圓圓的手,誠懇地道。
金圓圓聽了,沒露出開心的表情,而是一本正經地問道:“你有錢嗎?”
金圓圓這話問到了點子上,穆之猶如醍醐灌頂,作為一個被處刑的犯人,別說錢了,她連錢袋都沒有……
穆之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連衣服都不是她的……
穆之沉默了片刻,突然起身撲到金圓圓身上,抱住了她的大腿,“圓圓,以後你養我吧……”
金圓圓咬了咬手指,“我,我去給你拿肉包……”
(3)
窗外下着大雨,穆之和金圓圓翹着二郎腿坐在窗前的太師椅上,一邊啃着包子一邊欣賞暴雨。
“我一沉河就下起了暴雨,看來連老天都覺得我冤枉啊!”
“你冤不冤我就不知道了,可是涌橋河水位告急,他們一定覺得你被河水沖走了,就算被他們發現你沒死,也不用怕了。”金圓圓笑嘻嘻地道。
神宮的規矩,如果被處以極刑的神女能夠大難不死,就說明是天神手下留情,可以饒她一命。
穆之啃完包子后,有些意興闌珊地掀開衣袖,盯着胳膊看了又看,“可是我是真冤啊!”
她連男人的手都沒碰過啊!
守宮砂到底是怎麼沒的?
穆之百思不得其解。
金圓圓瞅了會兒穆之的胳膊,見瞅不出個所以然來,就繼續低頭啃着包子,過了會兒,她突然覺得忘了點什麼,抬頭瞅了眼穆之的脖頸,道:“對了,穆之,你脖子上起疹子了。”
頓了頓,金圓圓又慢悠悠地道:“身上也有,我幫你換衣服的時候看到了。”
穆之有些納悶,她摸了摸脖子,沒感覺到癢啊……
不過起疹子是大事,所以穆之還是第一時間衝到了銅鏡前,只見白皙的脖頸上分佈着幾處粉色的痕迹,有深有淺。
不知道為什麼,穆之突然便覺得心跳加速,連臉上的溫度都提高了。
金圓圓走過來,把她的衣領往下扯了扯,露出小半截酥胸,“喏,這裏都有。”
轟地一下,穆之只覺得有什麼在腦子裏炸開了,她的臉色先是漲得通紅,馬上又刷得變得慘白。
她有些慌亂站起來往後退,差點把凳子給掀翻了。
怎,怎麼可能?
那是夢啊!
可是如果不是因為那個夢,還有什麼能夠解釋這一切?
做了那場夢后,守宮砂就消失了,而身上這些深深淺淺的痕迹,分明就是男女歡愛后留下的!
穆之心中驚懼,怎麼也不敢相信這麼荒誕的事竟然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而她甚至都還不知道那個人長什麼樣!
“穆之,你怎麼了?”金圓圓看着面色慘白的穆之,有些納悶地問道。
“沒,沒什麼,被疹子嚇到了……”穆之有些心虛地說道。
所幸金圓圓心思簡單,也沒多想,只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放心,我等會兒給你拿點藥膏,很快就能消的。”
穆之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金圓圓離開后,穆之猶豫片刻,再次坐到了銅鏡前面,銅鏡里倒映出她蒼白的臉,脖頸上那些痕迹彷彿是一個個烙印,讓她覺得燙人不已。
穆之盯着銅鏡看了半晌,突然一拍桌子,豎著眉頭咬牙切齒地道:“別以為在夢裏我就拿你沒辦法了!老娘一定要把你揪出來!”
要不是這個人,她怎麼可能會從神女淪為階下囚?!
敢睡她?她非得剁了他!
可是……好痛啊!拍完桌子的穆之捂着手一臉扭曲。
這場雨連着下了好幾天,金圓圓有些發愁,“這天天下雨,山下都沒人路過了,我可怎麼打劫啊?”
沒錯,金圓圓是個土匪頭子,有個威風凜凜的山寨,名字也很威武,叫做“天下第二寨”,至於為什麼不叫天下第一寨,金圓圓說是為了低調。
而穆之此時此刻正住在天下第二寨里,和金圓圓無聊地你看我我看你。
金圓圓是個奇女子,明明是個純良的無知少女,偏偏幹着打家劫舍的勾當,而且還幹得得心應手。
穆之當初要是知道那個第一次下山闖天下、結果不小心餓暈在路邊的金圓圓是個女土匪的話,她絕對是會見死不救的。
四年前救了女土匪,是她沒想到的事;和女土匪成為知己好友,更是她沒有預料到的。
但穆之更加沒有想到的是,四年後的今天,她會對金圓圓說——“圓圓,以後我跟着你打劫成不?”
金圓圓表情怪異地瞅了穆之一眼,“你會嗎?”
“不會我可以學啊!”
金圓圓又瞅了穆之一眼,補充道:“我的意思是,你學得會嗎?”
不能怪金圓圓小瞧穆之,因為穆之從小就是照着神女的標準培養的,而所謂神女的標準,其實就是名媛中的名媛,淑女中的淑女,大家閨秀中的大家閨秀……
這樣的女子,精通琴棋書畫、四方禮儀、溫柔聰慧,卻從來都是柔柔弱弱嬌嬌滴滴惹人憐。
你讓她去打劫?
她不被人劫走就該謝天謝地了!
“……”穆之有些受傷,她可憐兮兮地看着金圓圓,道:“那怎麼辦?我總不能在你這裏白吃白喝吧?”
金圓圓摸了摸穆之的臉,笑嘻嘻道:“就憑你這臉蛋,去哪裏都得讓你白吃白喝啊!”
這話要擱在從前,穆之是要得意的,畢竟她可是要當神女的,可現在,穆之卻有些發愁了,以色侍人倒也不是說不行,可畢竟不是長久之計啊!
見穆之一片愁雲慘霧的樣子,金圓圓咳了兩聲,道:“那這樣,以後我們去打劫的時候,你就幫我們守着山寨。”
穆之幽幽地瞥了她一眼,“你是讓我跟大黃作伴么?”
大黃是寨里的一條狗,平時喜歡打滾賣萌,每逢大伙兒出去打劫,它就負責看家。
“放心,大黃會保護你的。”金圓圓拍了拍穆之的肩膀,安慰道。
於是穆之在山寨的崗位就這麼定了。
又過了兩天,這場雨終於停了。
雨停的當天,金圓圓就帶着山寨的男男女女下山打劫了,留在山寨的,除了穆之和大黃,還有一些老弱病殘。
山寨大門緊閉,穆之坐在大門后,和大黃大眼瞪小眼,這幾日她都沒再夢到那個男人,她有些鬱悶,夢不到,就找不到那個男人的線索,若是以後都夢不到,她豈不是白白被人睡了?
穆之正鬱悶着,山寨的大門突然被敲了兩聲。
穆之精神一抖,抬頭看了眼哨台上的張大嬸,見她點了點頭,穆之這才放心地去開門。
穆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大門打開,她一抬頭,就怔住了。
雨後初晴的天空泛着七彩霞光,美如仙境,而站在面前的人,卻可以輕輕鬆鬆讓那仙境般的美景淪為黯然失色的背景。
但見那人身着一襲白色錦衣,眉目如畫、風姿卓然,仿若仙人下凡,他只是簡簡單單地站在門口,便耀眼如明月高照,
“在下司玉,隨從有恙,不知可否借宿一晚?”那人看到她的時候,面色一怔,不過穆之卻沒發覺,只聽到宛如天籟的聲音在面前緩緩響起,讓她的心差點跳出胸腔。
“可,可以……請進。”穆之結結巴巴地道。
司玉聽了,微微頷首道謝,就走到一旁去扶起面如菜色的隨從東白。
穆之緊張地等在門口,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是個會為美色所迷的人。
“小穆!你怎麼隨便給人開門?”張大嬸火急火燎地從哨台上爬下來,跑過來問道。
“你不是點頭了?”穆之納悶。
張大嬸老臉一紅,“我剛剛在打瞌睡……”
“……可是我已經答應給他借宿了。”
“那可不行,我們可是土匪窩,哪有讓人借宿……”張大嬸話說到一半,就看到了扶着隨從走過來的司玉,她呆了一呆,話鋒突轉,“借宿算得了什麼?我這就去給他們收拾房間!”
張大嬸飛一般地走了,司玉抬頭看向穆之,“勞煩姑娘帶路。”
司玉的聲音很好聽,穆之光是聽着就覺得自己臉上發燙,她連忙走在前面,把司玉朝客房引去。
“主子,你聽到了嗎?這是土匪窩……”渾身虛軟的東白抓着司玉的胳膊,趁穆之不注意的時候,小聲說道。
司玉沒有說話,他的目光落在穆之身上,漆黑的眸子裏掠過一抹疑慮,腦子裏不知想到什麼,耳根竟奇異地泛了紅。
(4)
張大嬸比穆之熱情許多,一手操辦了所有借宿事宜,還請了山寨里唯一的大夫沈陌給東白問診。
說起沈陌,倒也是個奇人,他是被金圓圓劫上山寨的,兩年前金圓圓正式繼承第二寨,第一次下山打劫,結果沒劫財,反倒劫了個色。
沒錯,沈陌是個溫文爾雅的美男,他很斯文,書生氣十足,這樣的人跟山寨是格格不入的,按理說他被劫后應該要死要活以死明志的,可他卻並沒有,反而安安分分地在山寨里當起了大夫。
山寨眾人都覺得沈陌和金圓圓的關係很微妙,可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有一回穆之跟金圓圓開玩笑,說沈陌遲早要跑路,金圓圓雙眼一瞪,撂下一句狠話:“他敢!我打斷他的狗腿!”
穆之看着炸了毛的金圓圓,第一次知道兔子急了也會咬人,更何況金圓圓還是個有着非凡戰鬥力的兔子。
於是穆之默默地為沈陌默哀了片刻。
此刻,沈陌正在給東白開藥,對沈陌一直抱有好奇心的穆之,心思卻完全被另一個人勾走了。
穆之第一次見到這樣謫仙般的人物,他彷彿是畫中走出來的,即便是有着仙風道骨的神宮神使,風姿也不及他萬一。
穆之正看司玉看得入神,卻見司玉突然抬眼朝她看了過來,那一眼波瀾不驚,帶着些微探究,卻讓穆之的心驀地一顫,火速收回視線,假裝什麼都沒發生,強自鎮定地走出了房間。
張大嬸跟在穆之身後,笑得一臉猥瑣,“小穆啊,你覺得這司玉公子怎麼樣?”
“天人之姿。”穆之很中肯地回答。
“是了是了,早知道有這麼個絕色自己送上門來,寨主也不用走這一趟了!”張大嬸頗為遺憾地說道。
穆之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試探性地問道:“金圓圓這回下山不是劫財?”
張大嬸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聽到大門口一陣喧鬧,想來是金圓圓率領眾土匪凱旋歸來了。
“呀!寨主回來了!小穆你也趕緊過來看看!”張大嬸拉着穆之就奔到了大門口。
才剛走近,穆之就聽到一陣嗚咽聲,只見金圓圓叉着腰站在一個被五花大綁的年輕男子面前,繃著臉吼道:“哭什麼哭?讓你做穆之的壓寨相公,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噗通一聲,穆之摔了個狗吃屎。
張大嬸連忙將穆之扶起來,順帶解釋道:“小穆啊,寨主對你那真是好,見你這幾天悶悶不樂的,便想着去給你找個壓寨相公,給你解解悶。”
穆之又要往地上摔去,張大嬸牢牢扶住了她,拽着她走到金圓圓身邊。
“穆之,你看這男人怎麼樣?我看着細皮嫩肉的,手感還行。”金圓圓笑眯眯地道。
穆之本想說自己不需要壓寨相公,可她看了眼那哭得涕淚交加的男人,實在覺得有些不忍直視,忍不住問道:“你給自己劫個沈陌,就給我劫這種貨色?”
穆之話音剛落,剛剛還在嗚咽的男人臉色頓時漲成了豬肝色,劇烈掙紮起來,以示自己的憤怒。
金圓圓撓了撓頭,有些為難,“沈陌那樣的,不是隨便能遇到的啊……”
“能遇到能遇到!”張大嬸一聽,連忙在金圓圓旁邊耳語了一番。
穆之只看到金圓圓的眼睛越來越亮,然後飛一般地朝客房沖了過去。
還未等穆之反應過來,又看到金圓圓以更快的速度沖了回來,然後大手一揮,道:“把他送回去,我們不需要了。”
“……”
客房裏,東白有氣無力地躺在床上,客房離大門有一些距離,尋常人只能聽到隱約的喧嘩聲,可東白卻把那邊的聲音聽得清清楚楚,身為一個護主的忠僕,他掙扎着要從床上爬起來,“主子,他們在打你主意呢,我可不能讓你當壓寨相公,我沒事,我們還是趕緊走吧……”
司玉坐在窗前喝茶,他瞥了眼東白,道:“躺下。”
東白起床的動作一僵,見司玉沒有再開口,只能老老實實躺回去。
東白恨自己不爭氣,這出來才幾天,他就水土不服了,就第一天吃了個烤雞,後面就吃啥吐啥,渾身無力,還得仰仗主子照顧。
這下好了,還把主子送進了土匪窩,這要是被家裏的那些長老知道了,他還不得被剝層皮!
“主子,你也回去歇息吧,我看你這幾天都沒睡,眼底都有青影了。”過了會兒,東白對司玉說道,眼神可憐巴巴的。
主子多麼嗜睡的一個人啊,如今為了照顧他,都有黑眼圈了!一想到這,東白就既感動又愧疚。
司玉自是看出了東白的心思,他動了動唇,想解釋些什麼,最終卻什麼也沒說,回了自己的房間。
天色已暗,司玉坐在床上,打了個哈欠,想睡,卻又有些不敢睡,他從來都不做夢的,沒想到這回一出門,就連做了幾個荒唐的夢。
可夢境荒唐,夢裏的女人卻栩栩如生,連她肌膚的觸感都那樣真實,每每想起,他就渾身不自在。
所以這幾日司玉都沒敢睡,生怕自己一睡又夢些荒唐的事情。
不過有一件更荒唐的事他沒想到,那就是他竟然會見到夢裏的那個女人。
那個為他開門的女人。
原來她叫穆之。
司玉想着想着,就困意襲來,他本就是個嗜睡的人,連着熬了幾天夜,此刻卻有些撐不住了,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他又夢到了那個女人,哦,她現在有名字了,叫穆之。
這回的夢境沒有太荒唐,他走在家中長廊上,推開自己的房門,看到屏風之後,女人伏在軟榻上打盹,因為熱,她只穿了件輕薄的裏衣,圓潤的香肩半裸,如緞的長發披散着,慵懶誘人。
軟塌邊擺着一張案幾,上面放着一張畫紙,畫上的人是他。
夢裏的他泛起一抹溫柔的笑意,目光瞄到案几上的畫筆和顏料,他突然想到什麼,執起畫筆,心隨意動,在她裸露的肩上畫了一支絕美的花,襯着她雪白的肌膚,越發嬌艷逼人。
司玉以為夢到這裏便差不多了,卻沒想到最後還是沒能避免荒唐的套路。
後來她被他驚醒,而他笑着俯身,將她壓在了身下。
百般纏綿之際,他在她耳邊聲聲喚道:“之之……”
司玉從夢中驚醒,他臉上發熱,一時竟覺得無所適從。
他喊了她什麼?
之之?
司玉的臉色變幻莫測。
與此同時,穆之也從夢中驚醒過來,她面紅耳赤地回想着夢中的場景,待想到他在她肩頭描下的那朵花之後,她幾乎連滾帶爬地奔到了梳妝枱前。
她對着銅鏡,深吸了口氣,然後顫着手將衣裳半褪下,銅鏡上倒映出她香滑的肩膀,而雪白的肌膚之上,一朵栩栩如生的嬌花赫然出現,花瓣是鮮艷的紅,如烈日,如烈火,紅得張揚又肆意,美艷不可方物。
穆之嚇了一大跳,倉惶後退,只聽哐當一聲,穆之連人帶椅,狼狽地摔倒在地。
穆之氣呼呼地把椅子踢到一旁,她到底是中了什麼邪啊!
(5)
“穆之,你悶在房裏做什麼?那個東白的病都快好了,我看他們這兩天應該就要向我們辭行了!”這日,金圓圓啃着肉包踹開穆之的房門,急哄哄地說道。
“走就走唄。”穆之盯着桌上的畫紙,不甚在意地說道。
“那怎麼行?我可是想着要把司玉變成你的壓寨相公的!”金圓圓不甚贊同地道,“你放心吧,我到時候一定用武力把他們留下。”
穆之抬了抬眼,“別留了,我也要走了。”
司玉確實讓人驚艷,也有讓人動心的資本,可她卻沒興趣摻和了,她得先把夢裏那個男人揪出來,再考慮兒女情長的問題。
金圓圓一愣,連肉包也不想吃了,“什麼意思?你們倆已經勾搭上、準備雙宿雙飛了?”
穆之白她一眼,“我跟他沒關係!我走是因為要去找個人。”
“找誰?”
“害我當不成神女的人!”穆之憤憤。
金圓圓一聽,頓時激動了,“是誰是誰?我剁了他!”
“我要知道他是誰,就不用去找了。”穆之嘆了口氣,指了指畫紙上的那朵花,問道:“你見過這種花嗎?”
金圓圓仔仔細細地看了看,搖了搖頭,過了會兒,她一拍手,道:“我沒見過,其他人可能見過,你等着,我這就把寨子裏的人都叫過來,問問他們看!”
穆之還來不及阻止,金圓圓已經拿着畫紙奔了出去。
於是整個寨子的人都集中到了寨子裏的空地上,只聽金圓圓扯着喉嚨喊道:“你們誰見過這種花?見過的站出來。”
整個寨子頓時熱鬧起來,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熱烈地討論開來。
遠處的客房長廊上,司玉安靜地站着,看着空地上熱鬧的一群人,面色有些微妙。
難道她做了跟他同樣的夢?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司玉便有些淡定不了,畢竟沒人比他更清楚那夢中荒唐的細節。
“咦,那不是……”東白湊上前來,極好的視力讓他一眼就看清了畫紙上的花。
尊主最愛的千羅花……
司玉瞥了東白一眼,東白頓時心領神會地把話咽回了肚子裏。
他琢磨了會兒,小聲問道:“主子,這千羅花只長在我們那兒,他們怎麼會知道它的模樣?”
“不知。”司玉面不改色地撒謊,臉上卻微微發燙。
“要不我去問問?”
“多嘴。”司玉淡淡道。
“也是,我要是問了反倒是欲蓋彌彰了。”東白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不過主子,你的臉怎麼紅了?”
“……”
“寨主,我們都沒見過這種花……”寨子裏的眾人嘰嘰喳喳地討論完畢,最後無奈地道。
正巧沈陌從醫廬中出來,金圓圓連忙拿着畫紙衝過去,“沈陌,你見多識廣,可曾見過這種花?”
沈陌看了一眼,道:“不曾,不過我聽聞南方有一城,名為雲州,彙集天下奇人奇事,說不定會有此花的線索。穆姑娘若是執意要找,不妨去那裏一看。”
已經絕望的穆之,聽到沈陌這話,不由眼睛一亮。
穆之是個行動派,當下就決定前往雲州。
金圓圓自是萬般不舍,可身為寨主,又不能撇下山寨太久,所以只能悶聲給穆之準備行李。
“穆之,你手無縛雞之力,我真怕你被別人劫走。”穆之剛笑出聲,就聽金圓圓繼續道:“所以我給你準備了點迷藥、瀉藥和毒藥,你記得用。”
“……這是讓我劫別人去?”穆之抽了抽唇角。
“盤纏要是用完了,總得找個地方來錢嘛!”金圓圓笑嘻嘻道。
穆之忍不住笑了笑,她捏了捏金圓圓肉乎乎的臉蛋,道:“放心吧圓圓,你忘了我以前也是在外面混的?我雖然沒你厲害,可我知道怎麼保護自己。”
穆之是個孤兒,十歲以前都在市井摸爬打滾,後來機緣巧合,被神使看中,帶回神宮當做神女培養。
十歲前和十歲后的境遇天差地別,這也是穆之一門心思想要當神女的原因。
沒想到如今,神女沒當成,自己還要仰仗自己十歲前的經驗,穆之心裏其實虛得慌,但是自己要是露出一分膽怯,金圓圓必然要不管不顧跟着她去,所以穆之便裝出一副胸有成足的模樣。
“小穆啊,這是大嬸給你找的男裝,你試試看合不合身。”正說話間,張大嬸拿着幾套男裝走了進來。
這是穆之要求的,她知曉自己有幾分姿色,獨自在外着實有些不安全,便準備女扮男裝。
穆之換上男裝后,金圓圓摸着下巴站到穆之面前,將她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最後伸手戳了戳她飽滿的胸脯,道:“這個地方好像怪怪的。”
穆之拍掉金圓圓的手,面色緋紅。
張大嬸哈哈一笑,拿來一條白色絹布,道:“寨主說得沒錯,胸前得用布條綁住,要不然傻子都能看出你是女兒身。”
“我來,我來給穆之綁!”金圓圓自告奮勇,一副猥瑣的模樣。
過了會兒,房間響起穆之的尖叫聲,“金圓圓!你給我輕點!我的胸都要被你勒扁了!”
“就是要勒扁啊!”
“可是我喘不過氣了!”
“誰讓你的胸長這麼大!”金圓圓也累得氣喘吁吁,不甘示弱地反駁。
“……”
遠處客房裏,兩位聽力一流的主僕,不約而同地看向對方,東白面紅耳赤地嘟囔:“主子,她們說話也太不注意了!”
司玉的臉也微微泛紅,倒不是因為她們的對話,而是腦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現了某人胸前的春光……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好像是挺大的……
“主子,給,可千萬別讓她們污染了你純潔的心靈。”東白從兜里掏出兩個特製的小棉球,遞給司玉。
若論以往,司玉是覺得這話沒錯的,可連做幾場春夢后,司玉覺得自己跟純潔已經搭不上邊了。
他心虛地接過棉球,佯裝鎮定地塞到了耳中。
東白也忙不迭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第二日,穆之在第二寨眾人浩浩蕩蕩的護送下,下山了。
臨走前,金圓圓送了穆之一個木牌,“穆之,這路上要是有人打劫你,你就拿出這塊牌子,只要是聽過我金圓圓大名的,一定不敢搶你!”
穆之還來不及感動,就聽金圓圓繼續道:“當然我仇家也不是沒有,所以你要有點眼力勁,不要隨便遇上哪個劫匪就出示木牌!否則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這塊木牌不一定是保命符,還有可能是催命符?
穆之頓時覺得木牌很燙手,她掙扎了片刻,還是默默地把木牌收了起來。
“穆之,你要保重啊!”金圓圓依依不捨地說道。
“嗯,我走了。”穆之點頭,正要轉身,金圓圓又拉住她的手,道:“你一定要保重啊!”
“知道了,我走了。”穆之說完,等着金圓圓放手。
哪知她把她拽得更緊了,語重心長地叨叨道:“你一定一定要保重啊,記住了嗎?”
“……記住了,你能放手了嗎?”
金圓圓依依不捨地放了手,又依依不捨地繼續道:“那你要保重啊……”
穆之生怕金圓圓又拽住她,等她能出發時太陽都要落山了,於是金圓圓一放手,她就撒丫子飛一般地跑了。
金圓圓沒想到穆之跑這麼快,一肚子囑咐的話頓時梗在了喉嚨里,上不去,又下不來,正難受着,遠處傳來穆之氣喘吁吁的回應:“我會保重的!金圓圓你放一百個心吧!”
金圓圓一愣,隨即咧嘴笑了,她轉身瀟洒地一揮手,“走,穆之的壓寨相公還在寨子裏呢,可得看緊了,別讓他跑了!”
“小穆不是說不用留了嗎?”張大嬸在一旁納悶地問。
“她那是昏了頭,這麼美的郎君不自己留着,還放出去便宜別人嗎?”金圓圓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
不遠處的樹蔭下,傳來東白弱弱的聲音,“主子,這……還要去辭行嗎?”
司玉沉默了會兒,“大約是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