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顧未易在一旁看着護士給司徒末洗傷口。雙氧水往她腿上一倒,司徒末的臉瞬間皺成一團,像一隻可憐兮兮的沙皮狗。
顧未易強忍下想笑的衝動,走過去想握住她的手:“抓住我的手吧。”
末末把手縮了回來:“誰要抓你。”神經病,她的手掌雖然沒流血但也擦破了皮,碰到還是會痛的。
顧未易很是無奈,看來司徒大小姐還因為計程車上的事在生氣。剛剛司機大哥說小姑娘運氣算好的了,沒發生別的事。司徒末聽到的時候一怔,才反應過來她有可能會被劫財劫色。他明顯地感覺到她輕微的顫抖,原來她也會害怕?他狀似無意地回司機的話:“人家賊也是有眼睛的。”果然司徒末火冒三丈,完全忘記了害怕。這不,還生氣呢。
不抓就不抓,顧未易聳聳肩,走開給傅沛打電話,順便去外面買了包濕紙巾,回來發現她把外套脫了下來,護士正在給她的手肘上藥。居然連手肘都受傷了!
“傅沛說他馬上趕過來。”他邊拆開濕紙巾邊說。
“哦。”她的臉抽搐了一下,這塗的什麼葯啊,痛死她了。
“葯擦好了,待會兒我過來打個破傷風針就可以了。”護士推着車子走了。
“把臉擦一擦。”顧未易把濕紙巾從塑料包裝里拉出來遞給司徒末。
末末伸手來接的時候剛好一滴水從濕紙巾上滴落到她的手掌中,她反射性地縮回來:“不用了。”濕紙巾上的水含有酒精,滴在她手掌破皮的地方,痛得她想罵髒話。
顧未易抓過她的手,翻過來看手掌,火了:“這裏也受傷了?為什麼不讓護士給你塗藥?”
他稍顯嚴厲的口氣嚇得她一縮,愣愣地說:“只是破皮,手掌破皮很快就能好的。”
顧未易自知剛剛口氣沖了點,緩下來說:“就算是破皮也得擦藥,我去叫護士。”
“不要啦,那葯擦上去好痛。”末末哀求,“手掌真的好得快,而且又沒流血。”
顧未易奇怪地看着她,兩條腿都血肉模糊成那樣了她也不叫痛,就手上這點破皮反而大呼小叫?
“臉伸過來。”他說。
“幹嗎?”末末問。這人說話真好笑,臉怎麼伸啊?
“擦掉你臉上的五顏六色。”
“哪裏有五顏六色,頂多就黑色。”末末不情不願地把頭伸過去。
顧未易用力地擦拭她眼睛附近黑呼呼的東西。見鬼了,怎麼這麼難擦乾淨?
“喂,你輕點,你想毀我容啊?”末末哼唧。
“你用不着我毀。”他睨了她一眼。
末末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司徒末,他現在是你恩人,不能恩將仇報,而且殺人要償命,不可以!
“末末。”外面傳來傅沛的聲音,會在醫院裏大呼小叫也只有他這個傢伙了。聲音才落,他像一陣風似的颳了進來。
“末末,你沒事吧?”傅沛衝到她面前,很緊張地問。
“死不了。”末末沒好氣地說。不接她電話是吧?
“對不起啦,我打籃球去了,手機沒放在身上。”傅沛愧疚,“讓我看看你怎麼了。”他走近司徒末,顧未易不得不退開來。
“好啦,沒事啦,沒什麼好看的。”末末躲開他的觸碰。
“都這樣了還說沒事?”傅沛心疼地問,“痛不痛啊?”
“廢話,當然痛了。”末末白了他一眼,忍不住說,“就知道你靠不住。”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沒照顧好你。”傅沛求饒,就怕她真生氣。
“算了,是我自己不小心。”末末知道自己沒什麼立場責怪他。
顧未易把手裏的濕紙巾往傅沛手裏一塞:“把她的臉擦乾淨,也不知道用的是什麼化妝品,跟墨水似的。”說完就徑直走了出去。
“他怎麼了?一臉不高興。”傅沛問末末。
末末聳聳肩,誰知道啊,估計是傅沛跟她靠太近了,老人家吃醋了吧。真衰,她還落入了這種三流情節,可惜她只是個女配。算了,看在今天顧未易幫她一場,以後就不破壞他的掰彎大業了。
傅沛輕手輕腳地擦末末臉上花掉的妝,發現真的很難擦掉。
顧未易跟着護士進來了,末末看到護士推着的車子裏有剛剛給她搽的那種葯,忍不住就瞪了一眼顧未易。
“擦藥,打針。”護士面無表情,還埋怨了句,“還有傷剛剛也不一次說完。”
傅沛和顧未易走出房間,在走廊的長凳子上坐着聊天。
“今天真是謝謝你啊。”傅沛捶了顧未易的肩膀一拳。
“不用。”顧未易淡淡地說。
“唉,早知道我就不去打籃球了,都是阿克害的,我說不去還硬拉着我去。”傅沛嘆了口氣,“末末本來就不待見我,這會兒肯定把我劃出她的擇偶標準了。”
顧未易隨口問:“她什麼擇偶標準?”
“我也不知道,否則我也不會拖到現在。”傅沛很無奈地說,“我都不敢追她。”
“你對她還不夠明顯啊?是個人都看出來了。”顧未易實話實說。
“她試圖跟我說過一兩次,我都把話題岔開了。”
“為什麼岔開?”
“怕她拒絕。”傅沛笑笑說。
“她說不定是在玩欲擒故縱的把戲,目的就是讓你欲罷不能。”顧未易半開玩笑地說。
“我覺得你對末末有偏見。”傅沛說,“從上次畢業照的時候我就發現了,你對她很不客氣。”
“可能。”顧未易就事論事,“聽了你在我耳邊嘮叨了司徒末這三個字四年,你對她的感情是毋庸置疑的。但這四年來你身邊的女朋友跟走馬燈似的換來換去,而且每個女朋友分手的原因幾乎都是因為她,所以我覺得問題可能出在司徒末身上。”
“其實……”傅沛正想說什麼,護士就開門走出來問:“你們誰是她男朋友?去交費。”
“美麗的護士小姐,她的腿會不會留疤啊?”傅沛沒頭沒尾地問。
“只要不發炎就不會,你讓她這段時間不要讓傷口碰到水。”護士相當和善地說。果然是人都愛聽好聽話。
“好,謝謝護士小姐,我跟你去交錢吧。”傅沛跟着護士去交錢。
司徒末自己扶着牆出來了,顧未易也不過去扶,雙手交叉在胸前看她蹣跚地挪着步子。
“顧未易,今天的事謝謝你。”司徒末挪到椅子上坐下,“你放心,以後我絕對不會是你的擋路石。”
“擋路石?”顧未易莫名其妙,她什麼意思啊?
“就傅沛啊。”
“傅沛?”
“幹嗎啊?”傅沛交完錢回來,剛好就聽到他們在說他。
“沒有啦,葯呢?”司徒末岔開話題。
“啊,我忘了拿葯。”傅沛一拍後腦勺,“我去拿。”
“等等,一起走吧。”末末說,掙扎着站起來。
“唉,我背你出去吧。”傅沛在她面前蹲下,末末小小地退了兩步,有一點不知所措。
“幹嗎啊,又不是沒背過,快點啦。”傅沛嚷嚷着。
末末小心翼翼地趴上去,傅沛笑着把她背了起來:“你好重啊,減肥啦。”末末捶了他一拳,手痛,又縮了回來,鼻子突然一陣發酸,是太痛了嗎?
的確,這不是他第一次背她。高二那年,她、傅沛、徐婕兒去爬山,下坡的時候徐婕兒嚷嚷着腳痛,硬是要傅沛背,傅沛就真的背着她走了很長的山路,末末安靜地跟在他們後面出神。出神的下場就是她被樹藤絆到,把腳扭了。然後傅沛放下了徐婕兒,背她下山。長長的山路,末末真切地感到什麼叫如芒在背,徐婕兒的眼光像一把把刀,插得她千瘡百孔。那次回到學校,徐婕兒和末末冷戰了一個星期。
幾乎每個女孩子在成長中都會遇到這麼一兩個朋友,她漂亮、聰明、開朗、家裏有錢,就像是公主一般的人兒。然後不知道為什麼你們成了好朋友,你很喜歡她,很羨慕她,很……妒忌她。你常常為了討好她而為她做很多事,幫她做作業、幫她打水、幫她騙老師、幫她引起她喜歡的男孩注意——其實就是小姐和丫鬟的現代版本故事。
當年的徐婕兒是小姐,司徒末就是丫鬟。
當年的司徒末喜歡傅沛,沒什麼奇怪的,傅沛長得帥,成績好,跟司徒末走得又近。十七八歲的年紀,懵懂的情愫總得找個出口,司徒末選擇了暗戀傅沛,她的少女情懷除了徐婕兒誰都不知道。本來這應該是司徒末一個人的暗戀故事。但是某個長假后回到學校,徐婕兒告訴司徒末她和傅沛交往了,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問司徒末:“末末,你不會怪我吧?你知道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了,你會祝福我的,對吧?”司徒末點點頭,偉大地成全了他們的愛情故事。那個年紀的孩子連續劇看太多,誤以為這樣就能友誼天長地久。
顧未易從凳子上站起來,眼尖地看到末末眼角一閃而過的淚花,他們到底有過什麼樣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