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兩袖日月輪 第八章 老魔
玉山旁邊的無名山丘上,李行歡祭墓,無意中引發異變,引來各路高手。
朝廷暗衛,化血魔人,齊聚一地,展開激烈交鋒。
激戰正酣,異變又生。
一道鬼魅般的黑影忽然現身,遮天蔽日,只是瞬息間就沖亂了雙方陣型,挾裹着李行歡飄然而去,唯留下眾人面面相覷。
“小輩,還要打嗎?”
葛志玄聲音微冷,目光閃爍不定,似有退意。
“邪魔鬼祟,人人得而誅之!”
聶寒山眼都不抬,意志堅定如鐵,誓要拿下猖獗的邪魔,手中長刀寒光逼人。
“放肆,真當老夫怕了你!”
葛志玄震怒,失去耐性,既然對方不願就此罷手,他又何須畏首畏尾?
他的雙手變得一片赤紅,隱隱有血腥之氣瀰漫,身前的虛空一片沉凝。
四目相對,眼中冷光溢射,似兩道冷電在虛空中激蕩。
就在雙方將要再啟戰端之際,一聲沉喝自遠方傳來,似驚雷震蕩四方。
“嚴參在此,何方鼠輩敢在天子腳下放肆?”
猩紅的披風飛揚,袖間的兩條金色飛魚異常醒目,男子腰懸長刀,一身氣息凝練,如泰山壓頂般朝葛志玄壓下。
“撤!”
葛志玄面色大變,沒有任何猶豫,在喊出一聲之後,立刻抽身遠離,絲毫不顧正在與一眾暗衛交戰的門人弟子。
魔門中人的冷血暴露無疑。
“走得了嗎?留下吧!”
一抹刀光橫斷雨幕,似驚鴻照破光影,橫跨數十丈的距離,瞬息間斬到了葛志玄的身前。
葛志玄面色一變,咬了咬牙,赤紅的雙手紅得像是要滴出鮮血,向著這抹刀光拍去。
“化血無痕!”
化血宗最強的魔功對上了至為驚艷的一刀,片刻后勝負分曉,蓋世的魔功到底難敵一刀驚鴻,一道刀光斬在了葛志玄胸前,帶起一抹血花飛濺。
“退!”
葛志玄面露猙獰,卻藉著這一刀帶來的巨大衝力,抽身遠去,眨眼間就消失在眾人眼前。
“老傢伙本事不怎麼樣,逃命的功夫倒是不錯。”
嚴參緩步走來,面容平靜,看不出悲喜。
“你來做什麼?”聶寒山眉頭一皺,顯得不近人情,“此事用不着你插手。”
“我既然來了,自然有我的道理。”男子淡笑,不以為意,“倒是你,想好怎麼向鎮撫大人交代了嗎?”
聶寒山目光一冷,身周的氣溫好似都降低幾分。
眾所周知,大靖暗夜司分為南北兩司。
南司主內,掌刑律之職;北司主外,執殺伐之事。
南北兩司的掌印者,即為一司鎮撫。
兩人都屬北司統管,嚴參口中的鎮撫大人,指的自然是當今北司鎮撫。
提起那一位,連聶寒山都是心中一凜。
那一位的可怕深入人心,由不得人不心生敬畏。
“那是我的事,用不着你來操心!”
聶寒山的目光越發冰寒,對上了嚴參波瀾不驚的眼神,場中的氣氛頓時一片沉凝。
“啟稟大人,這些魔人如何處置?是否押入刑獄之中候審?”
恰在這時,一名小校上前,打破了二人的僵持。
聶寒山轉頭,只見一眾魔人在葛志玄離去后肝膽俱喪,在嚴參帶來的一眾暗衛包夾之下,紛紛潰敗,除少數僥倖逃離外,其餘之人紛紛被擒。
聶寒山眼中一寒,殺機顯現。
“殺!”
聶寒山冷冷地掃了嚴參一眼,唇間蹦出一個字,披風一甩,轉身離去。
荒涼的山丘上,鮮血飛灑,染紅衣袍。
嚴參目視着聶寒山離去的背影,雙眼微眯,不知有何思量。
……
玉山腳下的一座偏僻農舍中,雞犬之聲不聞,隱隱有血腥之氣在風中飄蕩。
葛志玄盤坐在農家土炕之上,頭頂血氣氤氳,好似九幽煉獄爬出來的邪魔。
而這間農舍的主人,一對中年夫婦,雙雙倒在他的腳下,身體冰冷,早有死去多時。
他雙手按在兩人頭頂,絲絲血氣順着掌心流入他乾枯的身體中,他蒼白的臉上漸漸多出一層紅暈。
“什麼人?”
忽然,葛志玄一聲暴喝,雙眼如利劍,一縷氣機投射,木門炸裂,現出門后兩道驚惶的身影來。
“原來是你們!”
葛志玄面色稍緩,一縷氣機卻始終懸浮在兩人頭頂,一念間就可摧毀兩人生機。
“你們怎麼在這裏?”葛志玄開口詢問。
“稟長老,我們兄弟二人奉命探路,不想被陷阱困住,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逃出來,循着長老留下的印記前來……”
兩人渾身一顫,連忙將事情原委道來,不敢有絲毫隱瞞。
側頭的瞬間露出真容,赫然就是先前對李行歡苦追不舍的兩名黑衣人!
“照你們這麼說,那個少年人身上藏有大秘,然後又被神秘人抓走了?”葛志玄冷笑連連,“所以你們一番奔波,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此前之事,也非戰之罪是吧?”
“弟子不敢!”
兩人聽出葛志玄語氣有異,似有殺機隱現,心中一顫,身體伏得更低了。
“起來吧!”
葛志玄忽然開口,語氣平緩,雷霆暴雨收於一瞬,讓兩人有些摸不着頭腦。
即便如此,兩人還是依言起身,大氣都不敢出,渾身冷汗涔涔,後背衣衫全都濕透。
“你們可知我此次來此的目的?”葛志玄淡聲開口。
兩人心驚膽戰,不知其有何用意,對視一眼,小心翼翼地說道:“弟子愚鈍,還請長老明示!”
好在葛志玄似乎並不指望他們能回答上來,沒有動怒,而是自顧自地說道,“老夫此來,是奉門主之命,請一位前輩出山,共襄大舉!”
長老都要稱前輩的存在,那又是什麼人?
兩人對視,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茫然。
“而你們的任務,就是找到那個人!”葛志玄繼續說道,眼中閃過一縷精光,“找到他,老夫便不再追究你們的罪過,更可收你們為親傳弟子!”
親傳弟子?
兩人的眼中同時閃過一絲火熱,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不知那位前輩如何稱呼?”
“便是你們先前見過的神秘人,枯榮老祖!”
……
山嶺間,一抹黑影有如鬼魅,一步跨出就是幾十丈的距離,將群山萬壑拋在身後。
李行歡如一個木偶般,被黑影提在手中,無法動彈。
一縷氣機化為世間最堅固的鎖鏈,封住了他的四肢百骸。
身旁的景物飛速倒退,讓人眼花;山風勁烈,灌入口鼻,似一柄柄利刃撕裂胸腑。
周身被制,李行歡有口難開,只能咬牙硬受。
而黑影似乎並沒有注意到李行歡的感受,或者說根本不在意,只是徑直趕路,一身速度發揮到極致,好似在躲避着什麼人的追趕。
“該死該死!”黑影咬牙切齒,“老祖我縱橫江湖幾十年,何時曾落得這般田地?牛鼻子,莫要欺人太甚!”
李行歡的不由心生好奇,黑影的武功之高已是令人驚嘆,而能將其逼至這般田地的神秘人,又是怎樣一番光景?
他瞪大了眼睛,向身後看去,試圖一觀神秘人的非凡風采,然而一眼望去,除了飛速倒退以致有些模糊的景物,別無他物。
他不禁有些懷疑,莫非黑影神志錯亂,所謂的被強敵追逐不過只是臆想之事?
“罷了!”黑影的聲音中透着一股憋屈,心中的鬱悶可想而知,“老祖我惹不起,難道還躲不起?倒要看看你能追到什麼時候!”
黑影似乎狠下心來,修行至今,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和決斷。
下一刻他的速度再提,極速之上再臻極速,好似一道黑色閃電,向著遠處疾馳而去。
勁風撲面,眼前一陣天旋地轉,李行歡口鼻溢血,就此昏迷過去。
二人的身後,一道若有若無的白色身影緩緩浮現,微微一頓,繼續向前走去。
一步跨出,縮地成寸,咫尺天涯無間。
……
李行歡醒來的時候,大概是傍晚時分。
揉了揉還有些暈乎乎的頭,記憶逐漸回歸。
束縛着身體的那縷氣機已然消失,並不影響行動,所以他還能下意識地,打量起周邊的環境來。
這是一間破廟,年久失修,蛛網盤結,陣陣怪風搖曳着破爛的窗檯,發出“嘎吱”的聲響,好不瘮人。
破廟的正中,神像蒙塵,面容已不可辨,依稀是道門的某位真君。
——事實上,即便神像無損,以李行歡的見識,也未必能認得出來。
破廟之中,火光暈染。
背對着李行歡的方向,一道身影盤坐在篝火前,身影好似化入虛無,有如鬼魅。
似乎察覺到李行歡的醒來,黑影轉過頭來。
那是一名身材枯瘦的老人,面容乾枯,好似沒有半點血肉,整個人都有如一截乾枯的木頭。
但是他的眼睛卻異常明亮,神光湛然,一眼看來如泰山壓頂,帶給李行歡一種窒息般的感覺。
“你……到底是什麼人?將我擄來,有何用意?”
李行歡瞳孔一縮,終於還是忍不住出聲詢問。
老人冷冷地看着他,久久不說話,就在李行歡認為對方不會理會自己的時候,忽然開口。
“老夫,枯榮!”他的聲音沙啞,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至於目的,很快你就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