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賈母吃面
香菱去了一趟賈家學堂,打聽到了許多消息。原來賈瑞死後,賈代儒老夫妻傷心欲絕,白髮人送黑髮人,甚是可憐。賈代儒從此一病不起,已經有很久沒來學堂了。
原本在賈家學堂做輔導員工作的賈瑞死後,學堂再無人經管過問,學堂的學生們成日裏更是三天打魚兩天晒網,吃酒打牌,打架鬥毆之事常有發生,但幾乎無人過問。
賈政賈赦對此事也不太用心,賈政經一幕僚舉薦,一馮姓舉人下月初便來學堂任教,在此空擋期間,學堂雜事一律交由東府的賈珍管理。
那賈珍因為秦可卿之死亦是傷心得五臟六腑俱碎,哪有閑工夫過問學堂之事,因而近日的學堂才出現今日之景象。
香菱一直想給自己在找一份差事,她給自己的人生做了若干次職業規劃,她現在突然有了另一個想法,她想到賈家學堂去上班,不論他馮舉人李舉人,香菱想着自己的學識肯定是在這些舉人之上吧!
香菱聽聞了賈家學堂的很多事,也聽聞了代儒老師的淺薄學識以及行政管理人員加班主任賈瑞老師的師德敗壞問題,此時的香菱突然萌生了一個想法,如果想要拯救賈府,或許從教育入手才是根本!
但目前有幾個問題擺在面前,第一是香菱本是一女子,大西國的女子基本只有一個職業,那就是給人當老婆,女子斷不可以在外拋頭露面的。第二個問題是目前賈府所有認識香菱的人都認為香菱是幾乎不識字的!
香菱思考着,不能滿足於在東北院做一名姨娘,她必須想辦法開拓一番自己的天地,她想試試看通過興辦教育這種方式改變賈府的命運!
至於宅斗神馬的都是浮雲,一群吃飽了撐着的女人沒事瞎折騰。香菱很不屑。
但今天香菱突然明白了生活在這樣一個大家庭中,宅斗與攻心是一項生活的基本技能,決不能輕視。
香菱捋了一下頭緒,她目前的目標是進賈家學堂上班,學堂目前的董事長是賈政,但賈政向來不問瑣事,如要得到這份工作,必定要從賈府的最高權力者賈母入手。
在賈家借住的這一年多時間裏,香菱也與賈母見過幾次,但是依照香菱的地位是沒有辦法到賈母跟前說話的。在整個薛家人中只有兩個人經常在賈母跟前晃悠,一個是薛姨媽,一個是薛寶釵。
首先,薛姨媽對香菱不滿,第一個被排除掉,倒是薛寶釵對香菱頗好,寶釵自認為香菱識得的那幾個字都是她親自教會的。寶釵在香菱面前有一種大學導師的成就感。
於是,香菱私下跟有幾分交情的寶釵丫鬟鶯兒說起,她想到寶釵哪裏學寫字。
不多時,鶯兒過來回話,道:“寶姑娘同意了,寶姑娘說了,從今兒開始,菱姑娘每日辰時到梨香院,寶姑娘教授菱姑娘識字,菱姑娘酉時可回來。”
香菱點頭道謝,寶釵果然想得很周到,知道香菱與她哥哥新婚,不好打攪,便專門抽出了一個薛蟠每日不在家的時間讓香菱過去認字。
打那日起,香菱便白天跟着寶釵學寫字,晚上回東北院,有時回到東北院見薛蟠還沒回來,香菱便到廚房一門心思研製方便麵。
她現在研製方便麵的目的已經發生了變化,她要快點將方便麵研製成功,並把這個研製成功的方便麵想辦法獻給賈母。以便賈母賞她一個學堂的工作。
…
…
話說王熙鳳送秦可卿的靈柩去了鐵檻寺,寶玉也跟了去,這幾日賈府中有點寂寥。賈母素來喜愛熱鬧,突然之間少了寶玉和鳳姐,心中覺得悶得慌。
賈母心中記掛黛玉,前兒差人打聽,得知黛玉之父林如海已經於九月初三去世了,想着黛玉那孩子定是哭得淚人一般,心中又不免疼痛。
寶釵自然是一個十分伶俐之人,猜度着賈母的心思,於是攜了香菱與鶯兒來賈母跟前說話,為賈母解悶兒。
寶釵與賈母拉着家常,賈母聽聞寶釵身上有疾,常吃一種叫“冷香丸”的丸藥,於是問道:“聽說那‘冷香丸’的方子是及其難得的,也說來與我聽聽,我也開開眼界。”
寶釵笑道:“老祖宗哪裏的話,不過就是麻煩些,單憑這世上的珍奇之物,哪裏有老祖宗沒見識過的。”
這一番話逗得賈母得意得大笑一番,直誇讚寶釵伶俐。
此時,賈母瞥見了一旁的香菱,見香菱眉心中有一刻米粒大的胭脂痣,問寶釵:“這丫頭不在蟠兒跟前伺候,倒是跟了你,他們小夫妻,怕是不妥當。”
寶釵笑道:“哪裏是我要她跟了我,是我那哥哥成日不在家,女孩兒家一個人守着東北院,也挺無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這不,就到我這裏來了。”
賈母點頭。
寶釵繼續說:“這丫頭倒也上進,也不愛那花呀朵的,偏愛讀書寫字,上京時便在我房裏,現在也認得幾個字了。”
賈母聽了大讚:“這可憐見的小模樣,又生得這樣好,偏偏是個女兒家,要是投胎在那豪門貴家成了公子哥兒,那豈不是大有作為。”
賈母說著嘆了口氣,言語中有點埋怨寶玉不爭氣。
賈母與寶釵又寒暄了一陣,到了傳飯的時間,賈母留寶釵在房裏吃飯。因剛才寶釵的舉薦,香菱頗受賈母好感,被賈母邀請坐下來一起吃。
賈母房裏的一眾丫頭開始上菜,因東府喪事之故,賈母近日也只吃素,鴛鴦端着菜過來一一報菜名:“鹽蒸鴿子蛋,蓮葉羹,金華火腿白菜,雞湯丸子豆腐,炒枸杞芽…”鴛鴦笑盈盈地從一個小丫鬟手裏捧出最後一道菜:“這是血糯粥。”
賈母看了看桌上寡淡的飯菜,似乎沒有什麼胃口,搖搖頭說道:“人老了向來無趣,成日裏只吃這些寡淡的飯食,看了也讓人沒有胃口。”
寶釵連忙說道:“老祖宗哪裏的話,你是有福之人,怕是有些人家想吃也吃不上吶。”
賈母依舊不語,也不動筷子。香菱看看賈母的神色,想着,或許機會來了!
香菱輕聲說道:“老太太要是不嫌棄,香菱願意為老太太做一碗來。”
賈母聽了香菱這話,大悅,笑道:“你這孩子還有這本事?”
寶釵聽香菱這麼一說,有些慌張了,給香菱遞了一個眼神,心想,你這麼個小丫頭,不要信口開河,惹了老太太生氣可不是好玩的。
香菱沒作聲,對旁邊站着的臻兒說道:“你速速去東北院把我昨晚做的試驗品拿來,一定記得拿上那個翡翠小碟子裏面的醬料。”
“是。”
臻兒飛快出了賈母的院子,一盞茶的功夫就回來了,手裏拎着一個竹籃,竹籃裏面放着昨晚香菱的實驗品。
片刻,臻兒又取了開水回來。香菱將昨晚的試驗品(暫且只能叫油炸麵條)盛到賈母跟前,又令臻兒將翡翠小碟子裏面的醬料一併倒入碗中,然後香菱提起水壺呼啦啦倒了大半碗水在碗中,接着用白色的磁盤將碗蓋住。
房間裏散發著濃濃的香味,賈母等眾人看得眼睛發直。
寶釵鶯兒鴛鴦等人有些瞠目結舌。
一炷香的功夫,香菱將白瓷盤子解開,一股濃濃的香味瀰漫了整個房間。
賈母砸吧了一下嘴巴,香菱上前給賈母盛了一小碗放在賈母跟前,賈母嘗了一口,大讚:“這真是奇了,就這麼簡單的一泡,竟然比那山珍海味強上百倍。這是個什麼方子,快說來與我們聽聽看,我們也學着做一做,等鳳丫頭回來也來嘗嘗看。”
香菱聽了賈母的話,心想着賈母大概是喜歡這試驗品的味道了,於是故弄玄虛起來,對着賈母行了一個禮,說道:“回老祖宗的話,這碗吃食是用麵粉製作而成,因為吃的時候只需要用水泡一泡,故而有一個別名叫‘方便麵’,實為方便之食。”
賈母一聽香菱這話,更來了興趣,接着興緻勃勃問道:“是個什麼方子?”
香菱說道:“這‘方便麵’吃的時候簡單,但前頭的工序甚是複雜異常,先是用上元節的雨水收集好以後,埋在杏花樹下一年,待到次年端午再取出來打開用作和面,和面需用紅色羽毛的雛雞生的蛋兩枚,西湖穀雨時節湖心中取的蓮葉兩片榨汁,峨眉頂上的冬日雪一瓮。
這些湊齊后需童子手和面,輕重均勻,重了麵糰生澀,輕了麵餅微干。面和好后需要放在太陽底下曬兩個時辰,然後用菱花墊底擀麵,切面時需要一旁焚香,兩丫頭素衣禱告祈福。然後將切好的麵條放入鍋中蒸一個時辰,取出之後需要再進油鍋榨至金黃。”
只見賈母聽得一愣一愣的,眾人不語,寶釵聽得尤其認真。
香菱接著說:“這些都不是什麼大事,更要緊的是這翡翠碟子裏的醬料。”
眾人瞪大了眼睛看着香菱。
香菱思考了片刻,笑着說道:“這醬料包是用七月初七太陽西落時的紅辣椒,採摘時辣椒必須選用頭朝下尖朝上的那種,然後是六月六清晨採摘的黃豆經過蒸煮發酵后,埋在地下需一年時間,開瓮時也需焚香禱告祈福…“”
“哎呀呀,真真的繁瑣死人了。”
香菱還沒有說完,寶釵打斷了香菱的話:“人人都說我那配冷香丸的方子奇特,誰料到這丫頭的這碗面,竟可以折騰三五年的功夫。”
這時,賈母也笑了,說道:“虧得菱丫頭是個用心的人。”
賈母繼續吃面,寶釵等人只能站在旁邊咽口水。
…
…
晚上回到東北院,關於香菱給賈母做麵條的事薛蟠也知道,薛蟠很得意他的愛妾在賈母面前得了臉。
薛蟠摟住香菱,二人正恩愛,忽聽見二門外有小廝咳嗽喊薛大爺,薛蟠出去一看,是玉青,玉青對薛蟠說:“大爺,馮大爺明兒家宴請大爺你過去。”
薛蟠一聽,忽想起馮紫英約他明日到家中小聚。於是回到屋內對香菱說:“明兒馮大爺宴請,明兒晚上我大概不回來。”
“都請了哪些人呢?”
“我也糊塗了,大概有寶玉。”
“可還有其他人?”
“沒…沒…”
薛蟠有些支支吾吾。香菱看了一眼薛蟠,拉着薛蟠的手問道:“可有唱曲兒的?”
“大概有一個叫琪官的小旦,叫蔣雨涵的。”
香菱不語,伸手撣了撣薛蟠的外套,她很想跟薛蟠說她也想去見識一下,但是畢竟她只是薛蟠的小妾,參加馮紫英的家宴香菱的身份還有些不夠資格。
整晚,香菱有些悶悶不樂,第二天清早起床,薛蟠穿戴整齊的帶着武勝去赴宴了。
薛蟠走後,香菱在正院的廊下看見了玉青,玉青正坐着發獃,見了香菱趕緊站起來說道:“姨奶奶大安。”
香菱問玉青:“你怎麼沒有跟着你大爺去馮大爺家?”
玉青笑道:“大爺本來是要帶上我一起去的,不曾想我昨晚鬧肚子,今早大爺見我臉色不好,就准了我在院裏獃著。”
香菱看着沒精打採的玉青,腦袋一轉,問玉青:“你可知道馮大爺家的住址?”
“嗯。”
玉青睜着眼睛望着香菱,不知道香菱到底要做什麼,香菱接着對玉青說:“你把你的乾淨衣服拿一套來給我。”
“是!”
玉青雖然不知道香菱要幹什麼,但主子的要求只能無限滿足,於是回了房間給香菱取來一件瓦青色鑲白邊的長袍,玉青對香菱說道:“姨奶奶,這是開春剛做的衣服,一次都還沒有穿過。”
“好小子,回頭讓你大爺賞你。”
香菱急匆匆進屋換了衣服,然後將頭髮梳成了男人的髮髻,髮髻上用一根白玉簪固定住。然後出門,玉青套了馬車。
馬車直奔馮紫英的老宅。
馮紫英的家奴聽說是薛公子的小廝來了,沒有多問,僕人帶着香菱進了馮家宴會廳。
宴會廳的門外,薛蟠的小廝武勝,寶玉的小廝茗煙,鋤葯,雙瑞,雙壽四個小廝外加幾個不認識的小廝坐一桌正在吃酒。
武勝見了香菱,半信半疑,張着嘴巴半天不知道說什麼好。香菱對武勝說:“大爺在裏面嗎?”
“在。”
香菱貼着耳朵聽了一下,裏面果然有女孩兒在唱歌:“豆蔻開花三月三,一個蟲兒往裏鑽。鑽了半日不得進,爬到花兒上打鞦韆。肉頭兒小心肝,我不開了看你怎麼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