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一生就這麼完了
許柏辰快步走了過來眉頭深蹙地看着梁錦怡,無法言語的心情讓許柏辰的面色非常沉重。
梁錦怡也頗感無奈,心裏多少對造成事故的劉靜有些怨言,但怨也沒有用了。
休息室里,許柏辰親自替梁錦怡抽血,“感染幾率大概是0.3%,雖然很難進入0.3%,但還是要驗個血。”
“如果,我是說如果……”
“沒有如果,是就是,不是就是不是。”
梁錦怡話才說一半就被許柏辰打斷了。
“我是想說,如果我被感染了,請你幫我照顧我的爸爸媽媽。”梁錦怡艱難地說著。
“我爸媽就我這麼一個女兒,這些年,他們也以我為驕傲,如果我不幸感染了HIV,可能我就沒辦法在很好的陪伴和照顧他們了。”
許柏辰聽得心裏很難受,“我是不是不該執着地要給那個愛滋病罪犯做手術?”
“別傻了,我們是醫生。”梁錦怡微笑着,“還記得有一年,你給我發過一條信息嗎?”
許柏辰沉默着,很顯然他對給梁錦怡發信息這種事已經沒什麼印象了。
“我跟你說我明天要給乙肝病人做手術,你說也有梅毒病人,我們彼此都叮囑對方小心點,雖然是很簡單,很平常的對話,但是我感覺很溫暖。沒辦法,這就是醫生的責任。”
許柏辰嘆着氣,醫生願意救治每一個病人,也非常認真地對待手裏的每一個病人。
但醫生的安全和健康,卻沒辦法得到100%的保證,連最起碼的危及生命的損害,都沒辦法保護。
方霖站在門口,手裏端着熱水杯,遲遲不敢進去。
直到許柏辰拿着梁錦怡的血樣起身,她才走了進去,把熱水杯放在梁醫生面前,“喝點水吧。”
“謝謝。”梁錦怡端着水杯抿了口水,微笑地看着方霖,“你好像看起來,比我還緊張?”
方霖看着梁錦怡手上貼着的創傷貼,“傷口看起來好像挺大的,能不害怕緊張嗎?”
梁錦怡癟着嘴,淚水在眼眶裏打轉,“是啊,其實我也很害怕,只是強裝堅強罷了。”
方霖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緊握着梁錦怡的手。
為什麼?
明明是一名很出色的醫生,卻要被這種無辜的感染連累?
“不會的,不會被感染的。”方霖哽咽着,“雖然是一條小口子,但組織傷害非常的低,不會被感染的……”
這是方霖心中的祈禱。
如果梁錦怡被感染了,那以後,又還有哪位醫生願意為病毒感染者做手術?
這對醫生太不公平了。
太不公平了。
……
等待檢驗結果是漫長的,梁錦怡原來的五天後出國計劃也被臨時取消了,她在醫院的工作也全部都暫停,由其他醫生代替了。
檢驗結果不管是陰性還是陽性,在等待的這些時間裏,梁錦怡都是脆弱的。
梁院長在知道自己的女兒有可能被感染HIV后,把許柏辰狠狠地罵了一頓。
劉靜被開除了,原因很簡單,手術中犯了錯,將器械掉進了手術野里,這是非常嚴峻且不可容忍的過錯。
這兩天許柏辰對梁錦怡的關心似乎也多了很多,一有時間就去梁錦怡的辦公室。
方霖躲在牆角邊只能默默地看着,不敢過去。
她覺得很奇怪,以前她會覺得梁錦怡和許柏辰看起來非常般配,但是現在只要這麼一想,她心裏就酸酸的。
話說這跟她有什麼關係啊?
她怎麼會……
怎麼會有點嫉妒呢?
“你在看什麼?”鄭哲在方霖身邊問着。
“沒什麼,就是……走路累了,歇歇。”方霖為自己異樣的舉止扯了一個很爛的借口。
“今天丹兒來醫院複查了。”鄭哲臉上帶着笑意,“孩子恢復得很好,不管怎樣,孩子能開心的活着,就好。”
方霖看着鄭哲閃着光亮的眼眸,“你想孩子?”
“想啊,怎麼不想。你真以為我沒看着出生,沒陪着孩子成長,對孩子就沒感情啊?我,其實也是個很重感情的人。”鄭哲嘆了口氣,“也許當初許柏辰罵得對,現在孩子視我為陌生人,就是對我的極大懲罰。”
“你和丹兒的媽媽商量一下,看是否能讓孩子和你相認?”方霖安慰着。
“我有問過,但她不同意。”鄭哲嘆着氣,“看得出她是恨我的,其實我也不明白,她既然恨我,為什麼又要生下孩子?”
“我覺得,一個女人是因為愛你,所以才會生下孩子。”方霖抿着唇說著:“也許丹兒媽媽還愛的呢?如果你真想孩子,不如你和丹兒媽媽重新開始?”
“那你呢?”鄭哲問着,“你就真的一點都不喜歡我了?”
“這個……”方霖表示,從她決定分手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已經再無別的想法了。
“其實我還挺喜歡你的。”鄭哲突然微笑着,“思想簡單,也不給人添麻煩。”
“鄭醫生說笑了吧,我怕是最會給人添麻煩的那個。”方霖不好意思地苦笑着,“因為笨,總是做不好很多東西而給上級醫生添麻煩。”
“其實這些都不是事,每個實習生都會這樣那樣的經歷,經歷得多了,自然而然的就會了。”鄭哲看着方霖,目光炙熱真切,“我們就真的不能在繼續了嗎?我現在是真的想挽回我們之間的感情。”
“我……”方霖有些糾結,她糾結的並不是要不要繼續和鄭哲談戀愛,而是該如何拒絕鄭哲的挽回。
“方霖!”
終於在她糾結萬分的時候,有好心人天神般降臨下來解救她了。
“是,教授。”方霖大聲應着,然後着急地和鄭哲告別,匆匆地跑開了。
跟在許柏辰身邊,方霖不敢回頭,她並不是一個很會拒絕別人的人。
以前也因為這個缺點吃過幾次大虧,現在更是小心翼翼的盡量不讓自己犯錯。
“你和鄭哲在說什麼?”許柏辰問着,“看你們倆聊得熱乎勁,舊情復燃了嗎?”
“哪有!”方霖替自己解釋,“分手是我自己主動提出來的,怎麼會有就請復燃這一說?”
“那我看你站在那半天不走?”
“我這不是還沒想找什麼理由走么?呼機也不響。”方霖表示自己也很無奈,“不過教授,為什麼你要像個家長一樣關心我的這些事啊?我來南城醫院這麼久了,每次跟媽媽打電話,她都不會過問我有沒有男朋友的,我都懷疑我是不是她親生的了?”
走在前面的許柏辰用眼角的餘光瞥了眼身後的方霖,“我去拿梁醫生的檢查報告,你去工作吧。”
“我也想去。”方霖跟在許柏辰的身後一起往檢驗科拐彎,“我也想知道梁醫生的情況。”
這邊許柏辰和方霖去了檢驗科,那邊梁錦怡也去檢驗科了。
“陽……陽性?”方霖不可置信地重複着檢驗科醫生的話,“怎麼可能呢?會不會是結果搞錯了?”
“應該沒有搞錯,我還特意給梁醫生的血樣做了標記。”檢驗科的醫生說著,同時,他也看到了站在方霖身後的梁錦怡。
梁錦怡面色蒼白地走了過來,從方霖手裏拿走檢驗單,“這種事,跟我本人說就好了。”
“對不起。”檢驗科的醫生向梁錦怡道歉。
方霖也向梁錦怡道歉,但是現在,一聲對不起,根本緩解不了壓在梁錦怡心中的疼痛。
“應該是要做二次驗血檢查,還能確定。”許柏辰提醒大家,事情還沒有壞到已經確定的地步。
“是這樣的。”檢驗科醫生表示許柏辰說得對,“要等第二次驗血檢查結果才能確定是否真的被感染。”
“那第二次檢查要等什麼時候開始?”方霖問着。
“大概一周后吧。”
方霖還在問,梁錦怡已經萬念俱灰地拿着檢驗單離開了。
許柏辰跟在她身後,不知道該用什麼言語來安慰她,只是默默地跟着。
走到醫院的天台,梁錦怡才放聲大哭起來。
她才29歲。
讀了二十多年的書,好不容易拿到了名校的博士學位,終於獨立行醫才沒多久,她的一生就這麼完了?
“嗚嗚嗚……”
梁錦怡失聲痛哭,許柏辰走了過去,將她抱在懷裏,而剛要走過去的方霖在看到這一幕時,立馬收回了自己的腳步,躲在牆壁後面,不敢過去。
偷偷地探頭瞄了眼,看他們抱得更緊的時候,方霖抿着唇,悄悄地下了天台。
回了病房,方霖一頭扎進工作中,但是她怎麼都沒辦法把許柏辰擁抱梁錦怡的畫面從大腦里甩出去。
……
一周后,許柏辰親自為梁錦怡抽血做檢查。
“如果因為被感染而能得到你的關心,突然覺得這感染也是值了。”梁錦怡苦澀地說著。
“別說傻話了,今天抽了血,下午就能知道結果。”許柏辰手法熟練地替梁錦怡抽出一管血,“如果今天檢查出來的結果是陰性,明天的肝臟移植手術,你可得來幫忙,嗯?”
梁錦怡微微淺笑着,“謝謝你這段時間給我的關心和支持,柏辰……”
“同事間,做這些事是應該的,而且你不也說了,你還是我師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