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何為篇：三生七世母子罪（二）
我不知道是如何事發的，父母說是別人告訴他們的，不知道真假，也不知道進入他們耳朵的是個什麼情節，總之到了他們的嘴裏就是我早戀耽誤學習。
我臨睡覺前被按着跪在床前，他們打我，逼我承認自己早戀，問我那個人是誰。
哪個人？根本沒有的人要我怎麼說？
“我的成績根本每下降呀！”我做着辯解。
“還沒下降？你看看你小學初中的成績再看看現在！”母親的表情簡直是要將我撕碎。
“不說咱們就繼續耗着！”父親的眼神似是在看他的殺父仇人。
高中生的睡眠時間最寶貴，午夜十二點半了，落在我身上的巴掌教我難以忍受，小腹又疼了起來。
怎麼辦？要推出一個人去頂包嗎？
不，人家根本沒做過為什麼要冤枉人家，自己也是被冤枉的啊！
我乾脆保住肚子將自己團成一團，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
不知過了多久，父母走出了我的卧室，我快速關上房門，然後跑到床上，將自己縮進被子裏。
那是一個周末，父母還是知道了且清，他們認定且清就是與我早戀的人。或許是知道我會否認，他們把我鎖在家裏出了門。我猜他們是要去找他，他們會怎麼對他？像對我一樣嗎？我翻出了家裏的備用鑰匙，打開門跑了出去，這是我第一次一個人跑出家門，離家門愈來愈遠，我似乎衝破了束縛一般，越跑越快。
這是周末，且清一般會在家，父母應該也是去他家。
到了且清家樓下，父母正罵著什麼，聲音不小，看來是兩家人在樓下碰上了。且父且母完全沒有把我父母請進屋的意思，與我父母一起罵且清。
突然，且父伸手要打且清的臉，“別打！”我喊着衝上去，我剛護住且清，耳朵上一陣劇痛傳來。
“你還要點臉吧？”父親擰着我的耳朵將我拖去一旁。
“我們沒有早戀！”我掰着父親的手說到。
“你都護着他了，還敢說沒有？”母親一手掐着腰，一手指着我。
我要不要臉有什麼所謂？看看四周指指點點的人吧，我哪裏還有臉呢？
且清向我沖了過來，我感到父親的手一松，我趁機拜託了他，且清也趕緊將我拉開護在身後。
吃瓜群眾說到：“哎呦，還護着呢。”
我想，如果我們沒有相護，吃瓜群眾這時說的話應該是：“看來知道害怕了，爹媽打都不敢吭聲。”
我看向我的父母，他們有維護孩子臉面的意識嗎？迎着觀看群眾異樣的眼光，父母的臉上竟出現了沾沾自喜的神色，他們在喜什麼？覺得群眾都支持他們，為他們傳送了力量嗎？
他們說什麼、做什麼我已經聽不到也看不到了，唯一引着我注意的是且清漠然的眼神，他對我失望了嗎？
我父母啊，為什麼這麼做？為什麼這麼對我？我沒有做錯什麼呀，難道是因為我擁抱了且清嗎？是了，我不該抱他的，是我做錯了事！是我活該！
這件事之後，我再也沒敢見且清一面。
高考結束，填報志願。
我擇選了遙遠的城市，包括大西北的學校。第二天天我似有所感，查詢了填報的學校，它們全部變成了本地學校，我沒有修改的機會了。我記得當初設置密碼，父母說他們要知道，因為我會忘。
我哭了三天。
暑假期間，還是有同屆的鄰居願意問我要不要一起出去玩。這種事當然要報給父母。
“出去玩，你怎麼和我們聯絡？”
“用手機。”
“你有手機嗎？”
“沒有。”
“那不就行了。”
暑假中期。
“爸媽，現在大學班裏班裏很多事情都是通過QQ聯絡的，可是我還沒有自己的手機。”
“先用你媽的。”
“可是媽媽平時上班也要用啊。”
“你天天不停地有消息嗎？”
“爸，你有兩部手機，我卻不能有一部是嗎？”
“手機這個事咱不着急，不是說了嗎？找熟人買能省很多錢。”
暑假後期。
“爸媽，我們去找你的熟人買手機吧？”
“現在是周末，人家不上班。”
兩天後我又問道：“爸媽，我們去找你的熟人買手機吧？”
“工作日，人家哪裏有空！”
我對手機不抱希望了，畢竟我找不出除了工作日和周末的其他日子了。
最後，超叔叔送了我一部手機。超叔叔剛走手機便被父親捏在了手裏，我剛想去搶，父親打掉我的手，“我給你設上密碼，你不懂。”
這是我的手機，可是它每天都會被我的父母翻一個遍。
“這是誰？”母親指着一條聊天記錄問我。
“木風，一個漫友。”
“還受了傷跑到人家女孩家裏，這麼狗血的事你也相信？”
看來母親是翻看了我倆的聊天記錄，但顯然她沒有看完。
“我們只是在開玩笑。”
“你都結識了一些什麼人啊！”
“他不是······”
“刪了他。”
“媽！我不刪。”
“你不刪，我刪！”
母親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划動着，她刪掉了木風的QQ，然後將手機摔給我。這個時候，小腹的疼痛似乎不重要了。
“要是讓我發現你再和他聊天，我就把你手機沒收，學校里的事自己想辦法吧。“
我其實依然和木風聊天，並沒有讓父母發現，但就像我中學交的第一個朋友那樣，我們終究漸漸疏遠，直至再不聯繫。
未來的大學同學在群里嘻嘻哈哈，但我知道，不過是開學之前，隔着屏幕的一種假象而已。
我向父母訴說我痛苦，他們抱歉地說只是為了我好，然後行為照舊。
一個凌晨，我摘下了掛在脖子上的護身符，穿上紅裙，將家裏供奉的神像翻轉。我走出家門，登上了樓頂。
將來到了社會上······這是父母對我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它沒有任何意義，因為我沒有進入社會機會了。為什麼這麼對我呢？我到底哪裏做錯了？可能是我錯而不自知，也可能我根本沒錯。那為什麼這麼對我呢？我沒想明白，可能是條定理吧，不需要知道為什麼，認就是。只是不知道這條定理有沒有寫我的結果。
夜風拂面，每一次呼吸都是自由的狂歡，我的腳步輕快，折磨我許久的腹痛也識趣地消失不見。沒想到啊，第一次感受到自由竟然是在這種情況下，我自嘲地笑了笑。如果我在此地展翅飛翔，能否得到安寧？如果能就太好了，當然，不能也沒機會後悔了。
躍起的一剎那，我獲得了全身心的解放，每一個細胞都因安寧而達到最舒服的狀態。下墜讓我的身體與氣流相衝，畫面不怎麼美，當然，我的結局應該更丑。
墜落的速度不咋快，你看我還能想這麼多。自我記事起的一幕幕記憶在我腦海中回放，回放到我登上樓頂的那一刻我的心底突然有些慌，我知道我就要落地了。
我是右腳先落的地，骨頭和肉肯定是撞碎了，疼得厲害，如果我有力氣一定要揉一揉它，不過很快我就顧不上它了，因為我渾身痛了起來。有多痛？大概像父母冤枉我還打罵我時我的心疼的程度一樣，哦，忘了告訴他們，每次他們打我的時候，身上其實不怎麼疼，就是這心裏如鞭子勒住了一般，生疼生疼。
我聽到全身的骨頭髮出哀鳴，叫囂着疼痛；血液無力地流向大地，訴說著不甘；連皮肉也在哭泣，妄圖能緩解。我的運氣不太好，落到了花池裏，有花叢和土地的緩衝不能立刻死亡。我的肉體是一動也不能動了，靈魂也被無形的力量束縛着，扭轉掙扎逃不掉劇痛的折磨。
多久了？一個小時還是一個世紀？我感到眼前微亮，是太陽要出山了嗎？
······
黑紅的土地上，何薇的身體緩緩站起，在太陽露出地平線之前，瘸腿走向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