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
戰場上空混亂的法術海餘波轟擊在了戰場上，積雪與殘肢、硝煙與烈焰、雷電與冰雪種種不一而足。牛頭人戰歌激起的亢奮讓他們無視這些餘波如同推土機一般在溝壕中把人類士兵碾着不住後退。古德里安拼了命地游躥在各個溝壕之中給士兵們斷後，卻如何也顧不過來。每一秒每一刻每一條溝壕，人類戰士們在不斷倒下。這讓古德里安悲憤得紅了雙眼，無論他砍倒多少的牛頭人都無濟於事。
阿克琉斯在撤隊的號角響起之後就一直在尋找古德里安，這會終於在一片擁堵着無數牛頭人的溝壕中發現了正在憑個人之力止住了一條溝壕的牛頭人繼續追擊。
“古德里安！快撤！敵人的法師團快要過來了！”阿克琉斯在混亂中對着數十米外被包圍在溝壕中的古德里安大喊。只是殺紅了雙眼的古德里安，在這喧囂的戰場上哪裏聽得到？就算聽得到，他又如何甘心就這麼退去？除了古德里安出現的溝壕其它的溝壕人類士兵的狀況非常悲壯，他們除了用敢死隊來阻止牛頭人的衝擊再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阿克琉斯看着古德里安的狀況，再看了看戰場上的形勢，不得已只好棄古德里安而去——其它溝壕中的狀況，在率領敢死隊的少尉們死去之後在一面倒地被屠殺之中！阿克琉斯心中的怒火與悲傷並不比古德里安少。要知道，龍鑲衛雖然名義上是古德里安在率領，事實上這幾個月一直是阿克琉斯在訓練、教導他們。阿克琉斯的心裏在滴血啊！
就在阿克琉斯咬牙離去之後，天空中閃耀出了劇烈的紅芒——數十顆馬車大小的隕石伴隨着烈火正在被召喚出來，看樣子正向古德里安所在的方向無差別攻擊！
牛頭人們無畏地包圍着古德里安並拼盡所能對他衝擊纏鬥。古德里安幾次欲要越過他們頭頂或者溝壕，都被他們的重弩給射了回來。古德里安只好在包圍圈裏不斷向人類營地方向衝擊。只是敵人如何會讓他得逞？遍地的屍體展示了他們的勇氣與決心。天上的隕石更是表達了他們同歸於盡的意願。
天空的異常，古德里安第一時間就感應到了，只是他沒有辦法突圍而去。自己本來是要阻擋他們對戰士們的追擊，沒有想到反而被敵人包圍住了。
原來敵人的計策是這樣啊！古德里安揮舞着手中的斬刀，冷靜下來——這斬刀是自己的長劍在戰鬥中折損之後隨手搶過敵人的。想來之前被自己殺掉的那名高階戰士牛頭也許只是一個誘餌，用來引誘古德里安這樣的強者……
在這個生死關頭古德里安沒有絲毫保留，斬刀所過之路都是成片倒下的牛頭人。然而牛頭人怎麼殺也殺不完，反而自己肩膀上、後背中了數支弩箭。為了拖住古德里安，牛頭人們不給古德里安任何喘息的機會他們怒吼着成隊成對向古德里安衝去，一波倒下了又衝上來一波。在這狹小的溝壕里古德里安完全沒有騰挪閃避的機會，而那些隕石已經划著耀眼的紅芒向下砸來……
映紅了整個天際的隕石讓人類這邊的大法師們驚愕與焦急，他們都看到了戰場上被圍困的古德里安就在隕石衝擊的範圍內。只是圍成一圈的他們同樣被敵人的大法師們包圍拖住無暇分身。被包圍中的娜塔莎雙目欲裂，對周圍的閃電、火球、冰雪不管不顧向著古德里安所在的方向飛去……然而，她的速度怎麼抵得上隕石的速度？
“轟！”“轟！”“轟！”……十數聲劇烈的爆炸淹沒了古德里安與牛頭人們周身百數米方圓。漫天的火光、積雪、濃煙籠罩住了那一片地帶，整個戰場在這一瞬間停頓了三、四秒之久才恢復過來。娜塔莎的身影在爆炸之後沒入那漫天飛雪與煙火中。
戰鬥還在繼續，龍鑲衛與鷹揚衛在奧丁大帥的直屬部隊接應下，能撤回來的都撤了回來。撤不回來了的，還在密密麻麻的敵人中做着最後的掙扎。牛頭人的踏步與戰歌還在繼續着，他們的衝擊已經來到了人類駐紮的丘陵之下。
人類的法師團與敵人法師團的戰鬥雖然比不上天空中的激烈，卻關乎着無數普通士兵們的生死。為了避免天空中的戰鬥餘波波飢及，雙方不約而同地分出一部分法師在天空中的戰鬥餘波降落到己方部隊上之時撐起防護罩抵擋。剩下的部分，則展盡所能給對方製造各種麻煩。
退回了丘陵上的奧丁大帥雙眼含淚，在這暮色中俯瞰整個戰場。天空中不時的爆炸與閃耀的火光、電光在漫山遍野積雪的反射下，整個戰場的狀況一目了然。
“傳令：擊退他們！後半夜撤退！撤回厄爾尼諾與馬奇諾防線！”老人的聲音中充滿了不甘。
“是！”親衛們領命而去。
古德里安還活着。娜塔莎衝進煙火中降臨在記憶中古德里安所在的位置的時候，古德里安正怔怔發獃。方圓百數米內，被砸成了十數個大小不一三四米深的土坑。這些土坑環成了一個更大的土坑。古德里安就站在這些土坑的最中心坑底，他的腳下，有一具屍體——弗坦尤利斯！被衝擊飛揚起來的積雪，除了被蒸發掉的正在漫天灑落。那些包圍古德里安的牛頭人，除了屍骨無存的，其它的都成了一推看不出形狀的木炭。
“古德里安……”娜塔莎第一時間沖了上去抱住古德里安。
“……”古德里安抱着衝過來的娜塔莎，還在怔怔看着腳邊巫妖屍體。他不明白巫妖怎麼會出現在這裏，但是他知道巫妖為了救他才變成了地上的屍體。
當時，古德里安已經做好了死亡的覺悟了。那些帶着熊熊烈火而來的隕石降臨的時候，古德里安已經放棄了抵抗，甚至心底已經念好了：父親，對不起！娜塔莎，來世再見……就是在這時，一道扭曲的陰影把古德里安籠罩，然後古德里安被拉進了一片虛無黑暗的空間裏。大概過了十數秒之後，古德里安重新出現在了原先的地方——空氣中的熱浪還在翻滾着，四周的地形已經變得面目全非。古德里安回歸之後，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就看見了弗坦尤利斯的屍體，娜塔莎也正好降臨。
“古德里安？”娜塔莎見古德里安沒有反應，脫離古德里安的懷抱輕輕問道。
“……大師，死了？”古德里安湧起一股巨大的哀傷。雖然認識不久，相互之間也說不上多麼熟絡，但是弗坦尤利斯在古德里安的心中已經造就了一個令人敬佩的長者的形象。而且這個長者儘管身處黑暗之中卻一直沒有向命運向心中的惡念低頭，還救過他和娜塔莎的命。
娜塔莎這才注意到古德里安的目光，於是隨着古德里安的目光望去——巫妖那並不高大的軀體被燒焦的黑袍包裹着蜷縮在古德里安腳下，那皮包骨頭的頭顱有一半已經不見，只剩下燒焦的邊緣與空洞的顱腔。
“大師……”娜塔莎雙手捂嘴蹲了下來，眼淚不住掉了下來。
古德里安強忍着眼眶中打轉的眼淚也蹲了下來。
“……不，大師不會死的……他已經轉化了巫妖，靈魂不滅他就不會死的！”古德里安強忍着悲傷不知道是自我安慰還是安慰娜塔莎。
娜塔莎聽了古德里安的話，止住眼淚帶着希翼的神情望着古德里安。
“…一定是這樣的！”古德里安自我肯定道。
“嗯！大師不會死的。”娜塔莎也自我肯定道。
灑落的積雪已經散去，只剩下零散的黑煙在這百數米方圓沒內升起。外邊的怒吼與衝鋒、天空中的爆炸與閃光把兩人的驚醒了過來。古德里安與娜塔莎匆匆收拾了巫妖的屍體由古德里安背在身後藉著土坑與積雪的掩護向著人類營地衝去。
“我去天上助陣……我的脫離，他們更加吃力了。”在土坑邊緣，娜塔莎與古德里安停下腳步隱蔽了起來。此時土坑接近敵人營地的那邊，已經有敵人正在往土坑邊緣探索而來。
“好。我帶大師衝過去。他們沒有準備，我可以的，相信我。”古德里安把巫妖的軀體固定在自己身後道。只要出其不意，古德里安自信還是可以衝過前面密密麻麻的敵人陣型的。之前被包圍，那是敵人不要命地阻止古德里安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口呼吸，讓古德里安根本無法突圍。再加上四周密密麻麻的單兵重弩，古德里安可沒有辦法在空中躲過一波又一波的弩箭。而這會不一樣，從敵人的背後衝過去，他們根本來不及反應。就算反應過來，古德里安也已經遠去了，那還能如何？
“好！小心。”娜塔莎留戀地撫摸着古德里安的臉頰，然後看了一眼巫妖的軀體這才給自己施加了一層護罩飛空而去。
古德里安在娜塔莎升空的同時也邁開了腳步背着巫妖的軀體向前方那溝壕中密密麻麻的敵人背影衝去……只要衝了過去，就是人類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