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無畏，處變不驚

我們曾如此渴望命運的波瀾，到最後才發現：人生最

曼妙的風景，竟是內心的淡定與從容。——楊絳

2015年大型文化類電視節目《驚鴻長安》獲得不俗口

碑，每期節目結束，隨着片尾曲的出現，我都會專註地看

“總編導杜敏佳”這幾個字從屏幕下方緩緩淡入屏幕的上

方邊緣，嘴角泛起笑意，如同見到她站在我面前。

她到底還是成功了。

1

對於杜敏佳，我比別人多知道很多秘密。她在大學是

拿最高獎學金的優等生，可是大概別人不知道她大學裏最

惡劣的行徑是偷書。

我沒有瞎說，她的確偷過圖書館的書。

杜敏佳是個思維很天馬行空的女生，十分富有幻想，

人生無畏，處變不驚

我們曾如此渴望命運的波瀾，

到最後才發現：

人生最曼妙的風景，

竟是內心的淡定與從容。

——楊絳

少年時代曾經迷戀電視這個行業。可是這個行業家人都不熟悉，實

在提不出任何建設性的意見，只是聽說非常辛苦，於是她報考了中

文系。上了大學才知道自己的孤陋寡聞，原來還有編導專業，是專

門做電視節目的。

嗚呼哀哉！

可是，沒有辦法，只能聽從命運的安排。所以那個做電視人的

五彩夢近在眼前，卻又遠在天邊。

直到畢業前夕，大家都到圖書館去清理書單。杜敏佳隨意翻到

一本關於編導專業的英文原版資料，她好奇地看了十分鐘。大概她

自己都未曾料到，這短短的十分鐘改變了她此後的人生之路。

於是，她借走了那本書，卻蓄意再沒歸還，幾天後她去圖書館

交了罰款。因為，她直覺那本資料會對她有很大幫助，而那本資料

是外文原版，國內是買不到的。她知道自己這樣做很自私，可是，

沒辦法，她覺得那是個寶，如果可以拍賣，她會第一個收藏。

2

這本資料成為她跨領域的一個階梯。

彼時杜敏佳的男友鄒帆已經在一線城市F城先找到了工作，杜

敏佳追隨鄒帆去了F城，沒多久閨密吳倩也來到了F城。吳倩學的是

金融專業，工作很容易就找到了，可是杜敏佳想做翻譯或者高校教

師，卻找了好久都沒能如意。

一個半月以後，焦灼的杜敏佳忽然間看見西區電視台的編導招

聘啟事，她於是靈光一閃，第二天便去了電視台參加面試。她實話

實說不是編導專業畢業，並不會剪片，只會撰寫和創意。那人事經

理客氣地說請等通知，如果合格，七天內會有通知。杜敏佳覺得再

一次落敗而歸。

可是未料，第三天她就接到了錄用通知，這讓杜敏佳覺得有些

不可思議。她不可置信地問吳倩：“找本專業方向的單位被拒，卻

被非專業方向的單位錄用，你聽說過這樣的靈異事件嗎？”

不過，她滿心歡喜，因為五彩夢真的實現了。

3

初到電視台，杜敏佳就得到了賞識，文藝中心的劉主任聽說她

是K大畢業的，非常高興——他們居然是校友。大概緣於校友的緣

分，很快杜敏佳就得到了劉主任的重用。

劉主任給她指派了專門的後期製作阿風做搭檔，兩人共同工

作。杜敏佳有很高的領悟力和想像力，所以她的想法都很獨特，做

出來的片子慢慢積累了很好的口碑，劉主任每每讚不絕口。

一個周末，時間已經很晚，敏佳突然接到劉主任的電話，讓她

去KTV一起唱歌。她猶豫再三，還是讓鄒帆送她去了。也只是一群

人在唱歌，可是劉主任說，他已經給她打了不下三十個電話，一直

打不通，杜敏佳解釋說一直在跟家人聊天煲電話粥。

可是她的心裏開始忐忑，打三十個電話就為了讓她過來一起唱

歌，這事似乎有點不太尋常。也就是從那天起，有同事看她的眼神

怪怪的，似乎欲言又止。

沒過多久，一個周末她一個人在台里加班寫策劃稿，中午時

分，劉主任走了進來。敏佳詫異地說：“劉主任您怎麼沒休息，台

里有事嗎？”劉主任笑着走過來說：“沒什麼事，我離得近，隨

便過來瞧瞧。你在忙什麼呢？”他徑直走到她的桌旁，拾起一份

資料，看了一會兒又放下，之後，忽然伸手捏起她的項鏈墜子說：

“喲，這項鏈很漂亮。”杜敏佳隱隱有些驚慌，卻沒敢表現出來，

只說：“哦，這是我男朋友送的，剛好一年了。”劉主任捏着墜子

沉吟了一會兒說：“嗯，挺漂亮的。”之後，他踱着步子離開了。

杜敏佳站在那裏愣了好一會兒，之後便收拾東西飛快地離開了。

再之後，劉主任在會議上總是會提到她的名字，誇獎她才華橫

溢，創造力強。可是每次，杜敏佳都會覺得非常不安。

初冬的一天，杜敏佳有些感冒，傍晚，劉主任打來電話說要請

她吃晚飯，敏佳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有什麼理由讓領導請吃飯的，

便說：“劉主任，謝謝您了，不過我感冒了，不太舒服，改天我請

您吧！”可是劉主任似乎喝多了，又打來電話說：“你今天一定要

來，我等你啊！”

杜敏佳於是明白了，什麼欣賞，什麼重用，只不過是有些人高

高在上，心有不軌。她關了手機，第二天早上便遞交了辭職申請。

她走出西區電視台大門的時候，接到了劉主任的短訊：小杜，

別家電視台不會像我這樣賞識你的，你離你的夢想會越來越遠，你

要相信我會重用你的。

杜敏佳拉黑了他的手機號碼，她更相信她自己。

4

那一天一定是黑暗之神降臨的日子，杜敏佳萬萬沒有想到，前

邊的辭職只不過是個序，真正狗血的重頭戲在後邊。

杜敏佳已經辭了職才想起來，一時衝動，她還沒有來得及告訴

鄒帆。此刻的鄒帆應該在F城到上海的飛機上，三個小時后落地。

她於是給他發了短訊：親愛的，你落地后給我回電話，我有很多話

想跟你說，等你哦。三個小時后鄒帆回復：哎呀寶貝，不巧，我急

着和重要客戶談合作，我晚上給你打電話。

杜敏佳於是約閨密吳倩一起吃飯，卻沒約到，她要加班不能

來。杜敏佳只好沮喪地一個人去了步行街逛到天快黑，提着繳獲的

戰利品去了格林餐廳吃飯。她剛落座，無意間一瞥，卻見到兩個熟

悉的身影。杜敏佳坐的位置在他們的側面，恰好看到他們四目凝

視，深情款款。

她有十幾秒鐘的大腦死機，繼而眩暈，額頭開始冒冷汗。服務

生拿着菜單走到她面前善解人意地問：“美女，想吃點什麼？要不

要給你先倒杯水？”杜敏佳吼了一聲：“讓開！”她驀地站起身，

提着東西向他們走去。

她的怒吼已經引起側目，所以，鄒帆和吳倩也已經看到了她。

兩個人都有些慌，吳倩起身要走，杜敏佳一個巴掌扇了過去：

“你是來加班跟我男朋友一起吃飯是嗎？”她又狠狠扇了鄒帆一

個巴掌：“你人在上海是嗎？你是鬼是嗎？這就是你的重要客戶是

嗎？”她將東西甩到他臉上轉身離去。

鄒帆當然不知道，今天她辭了職，她有太多的委屈要跟他訴

說，她逛了整整一個下午，提着的大包小包都是給他買的禮物，沒

捨得給自己買一件。

可是，都不重要了。

一切都結束了。在這個有些陰鬱的周五，她失去了愛情，失去

了友情，失去了工作，失去了全世界，頃刻之間變成一無所有。

5

杜敏佳整整病了一個月，父母頻頻打電話讓她不要在F城了，

還是回到他們身邊，會少些辛苦。可是杜敏佳不甘心，她還想做

編導。

又兩個月後，她才找到一家集團內部的電視台，可是工作並不

愉快。杜敏佳是處女座，異常挑剔，是極端完美主義者，所以搭檔

不久便對她忍無可忍。並且，單位很小，人員又複雜，大部分人都

背景深厚，不是集團領導的親屬便是集團關係單位的家屬，在敏佳

來之前，都是優越感十足，所以敏佳超眾的才華自然引起他們的爭

風吃醋和擠對，她鋒芒畢露終於成為眾矢之的。在一次和搭檔的激

烈爭吵之後，她再次憤然辭職。

此後，杜敏佳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她請同學幫忙找到了編導

專業的師哥邱明，學習自己剪輯。彼時師哥邱明已經在業界小有名

氣，是F省電視台文藝頻道的骨幹，異常忙碌，但他聽說是中文系

的師妹，竟專門抽出時間約見了杜敏佳。兩個人見面都有幾秒鐘的

晃神，之後邱明便笑了：“世界真小，杜師妹，我們又見面了。”

敏佳想起來，剛入學那會兒有一次在圖書館，杜敏佳伸手要去拿

《文心雕龍選譯》，卻被一個男生手快先拿了去。那男生瞥了她一

眼徑直朝門口借閱處走去，她一步上前攔住他說：“哎，同學，能

紳士點嗎？女士優先，這本書我先看到的，只不過你手快先拿走

了。”那男生並不理她，還要繼續往前走，她急了說：“喂，我是

中文系，沒這本書完不成今天作業的，你又不是中文系的，你湊

什麼熱鬧，小說那麼多還不夠你看啊？”那男生被她逗樂了，笑笑

說：“那好吧，看在你要完成作業的分兒上，今天就讓你吧，不過

你還的時候得告訴我，我也有急用。”杜敏佳不耐煩地要了他的宿

舍電話號碼和名字，急急忙忙借書去了。之後，杜敏佳果然信守承

諾，用完之後給他打電話通知了他，後來很快邱明就畢業了，不過

這個中文系的非常執着的姑娘他一直記得。

6

邱明大概就是杜敏佳走在黑暗之途中的那盞指路明燈。此後，

邱明不僅幫助杜敏佳學會了專業編導的各項技能，並且將她引薦到

F省最大的衛視文藝中心，不久，她開始獨立策劃專題節目。幾年

的時間，從業界新秀到業界精英，她傲人的成績眾人有目共睹。如

今，F省衛視很多文藝節目的片尾都能看到“總策劃杜敏佳”以及

“總編導杜敏佳。”

2015年，電視節目《驚鴻長安》榮獲F省年度華語電視節目金

獎，邱明陪敏佳去領的獎。

我看了那場頒獎典禮的直播，敏佳還是老樣子，眼神篤定，淡

定從容。

我們曾如此渴望命運的波瀾，到最後才發現：人生最曼妙的風

景，竟是內心的淡定與從容。——楊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