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你太不擅長說謊騙人了,所以有些話一聽就聽得出來了。你如果真的是蠱師的話,那你現在就給我數一數,蠱的基礎種類都是什麼?”邵良問。
王麻子“……”
邵良說“答不上來了吧?你現在很多東西都是從我記憶中學到的,可惜的是,我知道蠱有六種基礎品類,而到底有那幾種,我便就沒有去了解過了。這件事我記得還是比較清楚的,你想忽悠我,可沒那麼容易呀!”
王麻子“……”
這無情的拆穿讓王麻子許久都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之後,一段記憶湧現在邵良的記憶里。
——
21年前。
一個半個世紀以前的老房子。
雖然老,但也稱得上是棟豪宅。
“昶然,這次回門,你說,我爸爸和哥哥能接受我們嗎?”邵良的娘——雲珂緊張地握着丈夫邵昶然的手,她的小手冰冰涼的,顯得很是緊張。
邵昶然握着妻子的小手,低柔地安慰道“一定會的,家人哪有隔夜仇呀?這次可是老爺子召我們回來的,定是想通了,願意接納我們了。再說了,就算老爺子不喜歡我,他也不會和自己的小外孫過不去吧?”
“說得也是。”雲珂低下頭,輕輕地撫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露出了慈母的微笑。
如今,她已經懷胎8個月了,再過兩個月就臨盆了,也正是因為這樣,才能讓父親通融的允許他們回家,希望這一次回家能夠冰釋前嫌,一家和樂吧。
這一天晚餐是由嫂子張羅了一桌子的菜,全是雲珂平日裏最喜歡吃的菜,一家人和和美美,彷彿過去所有不開心的事情全都消失了。
父親還特地拿出了自己釀的好酒出來招待他們,只是昶然不喜喝酒,雲珂擔心再拒絕下去,會讓好不容易緩和的關係又重新降入冰點,於是就搶過來喝了一口,父親看見一個孕婦都來搶喝酒了,於是就再也沒有逼酒了,但不知為什麼,雲珂覺得在自己喝下酒之後,笑容好像變得更加深了……
如果說,這一場家宴有什麼遺憾的話,那應該就是哥哥雲濤沒有回來吃飯吧,父親和嫂子都努力地為哥哥找借口,說是工作太忙之類的,然而,他們知道,雲濤就是始終無法接受他們的婚姻,所以才拒絕出席這一頓晚餐……
……
記憶一晃,就是3天後。
雲珂開始覺得心口疼,起初她以為只是自己的錯覺,因為那點小疼痛就像是被蚊子叮了一般,似痛非痛,便就不以為然。
而過了一二日後,便就不覺得疼痛了。
只是,她的臉色越來越差,像是失了血一樣的蒼白。
直到有一天,
她咳出了一堆蟲子……
那些蟲子還是活的。
看着它們在吐出來的血裏面蠕動着,雲珂嚇得連連大叫,叫聲引起邵昶然的注意,他進來一看,也是嚇了一跳。
都是術士,他認得出來!
是蠱!
……
“你可聽說過一種邪術?”
“什麼邪術?”
“以至親至愛之人的性命換取長生之術。”
(其一是父親的聲音,而邵良看不清第二個說話的人的面容,那也是他從未聽過的聲音,但他覺得那應該是他父親的什麼術士朋友。)
“怎麼會……??”
“昶然,我只是聽說過與噬心蠱掛鈎的邪術是這樣的,但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真的。相傳,在兩千年前,有一名追求長生之術的蠱師,他苦苦尋求大半生,終於在臨終之前找到了與魔神通靈的方法,他向魔神乞求長生,魔說,要用他至親至愛之人的性命來換。於是他對他的妻子種下了噬心蠱,其意是希望妻子能在沒有任何痛苦的情況下死去。”
…………
……
他人的記憶到此為止。
邵良努力地分辨着、提取着有用的訊息。
酒,是一樣的酒。
雲老太爺遞給他的酒就和記憶中遞給他娘的酒是一模一樣的!
和噬心蠱掛鈎的邪術是長生之術,老爺子越活越年輕,現在的樣子比王麻子給他看到的樣子還要年輕!幾乎可以斷定,那就是以至親至愛之人所換取的長生之術了!
原來,真相就是如此。
難怪娘才不要去報仇,只因為下蠱之人就是她的至親!
邵良還在努力地分辨着一件事。
那就是
這,到底是誰的記憶??
他娘的?
還是他爹的?
王麻子怎麼會有這段記憶?
事情發生在21年前,那會兒,他爹娘還沒有去到南山村,王麻子還只是上阿里的一個無知村民,為什麼,他會知道21年前村子外面發生的事情?
而且還那麼的清晰?
閆世雄說過“你的這位鬼朋友好像修鍊過啊……”
修鍊過……
難道……??
“老王,你還在嗎?”邵良激動地站起來,明明知道王麻子不會出現在眼前,因為他是存在於自己體內的,可是他站起來后,卻仰着頭,彷彿是對着天空大喊“你給我滾出來!我知道你是誰了!你……你不是王麻子!你是不是姓邵?是不是邵昶然!你出來!以你的修為,你能從我的身體裏出來的!你賴在我眼睛上,只是不想我看到你的真容!是不是這樣?你給我出來!你出來啊!”
但是,一切都很安靜。
“王麻子”就跟平常一樣,慫得不敢吭聲。
可邵良急於知道答案,一個早就遭了天譴的人到底還在不在人世?!
而就在他最為急迫的時候,忽然感覺到有人在背後狠狠地一拍他的背心,那一掌之重,讓他眼前一黑,往前倒去,等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跪在地上狠狠地咳出了一灘酸臭的穢物,裏面隱隱約約有着一些顆粒狀的東西,似乎就是蟲卵。
但這不重要!
邵良連忙回過頭,他知道是誰在背後打了自己一巴掌,可是回過頭,卻什麼都看不見。
“小良,好好活着,不用為我們報仇了。”
空氣中傳來熟悉的聲音,卻是越來越淡。
邵良聽着卻瘋了。
“你說什麼?王麻子!你給我出來!你給我把話說清楚!”
“出來!”
“邵昶然!”
“爹!!”
他終究喊出了那個字。
喊出這個字的時候,他的心靈無比撼動。
可是,房間裏靜悄悄的,什麼都沒有。
他四下張望。
他知道,鬼的行蹤的最大特點就是縹緲,鬼可以看得到你,但你卻看不到他。
他覺得,“他”藏起來了。
許久,
旁邊才傳來一聲嘆息“他走了。”
邵良轉過頭,發現說話的人是被他忽視很久的樓佳茗。
樓佳茗盤腿坐在沙發上,托着臉,無奈地和他說道“你要他出來,他出來了。他用他最後的力量幫你把蟲卵打出來了,於是也就煙消雲散了。”
邵良紅着眼問“你什麼意思?”
樓佳茗說“遭天譴的凡間術士,陽壽銳減,身死後魂不滅,卻淪落為世間最低等的亡靈,如果不尋找一物去依附,就將會被風吹散。他運氣好,那日南山村村民王麻子受盡村人侮辱,不堪重負之下,爬上了山,找了一塊斷崖跳下,彌留之際將他的魂吸收了。從此之後,他就是王麻子,王麻子就是他。”
邵良問“你一直都知道!”
樓佳茗低聲道“我說過,我被埋了一千年,南山附近所發生的事情,我全都知道。過去二十年裏,我看着你長大,我了解你的一切,但反過來,我也了解所有人的一切。”
邵良問“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樓佳茗“說了就有用嗎?他都已經忘了。”
“忘了?”
“對,他忘了自己是邵昶然,一直都以為自己是王麻子,村裏面長得最醜陋的人,活該被人踩在腳底下鄙夷的怪物。”樓佳茗淡淡地嘆息着,“可就算他忘記了自己是誰,他都依然每日清晨都會到你娘的窗外,看她梳妝打扮,看她巧笑倩兮。只要清晨能看到她的笑容,對他來說,就是美好的一天的開始,而如果看到她的笑容,那他一天都不會開心。就這樣,我注視了他們整整八年,那八年裏,他始終如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