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屈服於……命
戎城城東，戎家。
族地偏東的位置，一座小院裏，正發生着一幕“兄友弟恭”的場景。
年齡大些的少年拿着年齡小點的少年遞過來的丹藥靈石，笑容燦爛的拍着小少年的肩:“誒，這就對了，二表弟你放心，表哥我用了你的份額，修為高了，那肯定得罩着你，任何事，都有表哥做主。”
“啊……是是是，就靠表哥罩我了。”戎簡同樣笑着，一副感激的模樣。
戎池眼中閃過一絲不屑，卻是笑容不減:“那是，表哥我你還信不過么？還是像以前一樣啊，不許告訴別人。”
戎簡摸了摸頭，笑的十足傻氣:“表哥你不用提醒我，這麼多次，我已經記得很清楚了。”
“嗯。”戎池點了點頭，隨即話語一轉，“話說小簡啊，我聽小六說，你打算去跟榮叔學管賬？”
袖下的手不自覺的握成拳，戎簡沉默了一瞬，臉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來，“表哥你也知道，我沒有靈根，根本修鍊不出什麼名頭……當年還小，鬧着要修鍊，這才讓父親撥了這一份修鍊份額，現在我……想通了，打算學學管賬，以後找家鋪子，也好活下去嘛。”
“這就是你不對了表弟！”戎池一臉不贊同，“你是咱戎家正經的少爺，管賬這種小事兒哪兒需要勞煩你？再說了，就算你什麼也不會，二叔還能少了你的吃穿不成？”
說的好聽，還不是捨不得他那份丹藥靈石！指甲因為用力陷入了掌心，有點疼，卻抵不上心底的痛萬一。
“二表弟，你聽表哥的，什麼管賬之類的，你就不用學了。”戎池一把摟過他的肩，低聲道，“從家裏出去，那什麼萬花樓，絲情閣，不得有意思多了？是不是？”
低垂下眸子，掩去所有情緒，戎簡說:“是，表哥說的是。”
“哈哈哈……”戎池大笑着抽回了手，“那就行了，表哥我走了，回去修鍊，好罩着表弟你。”
說完，根本不顧戎簡是個什麼反應，擺擺袖子，大搖大擺的離開了小院。
院中，少年一拳砸在石桌上，滿目憤慨，可下一秒，手上的劇痛傳進神經，十足的清晰，彷彿是在嘲笑他一般。
無力的坐倒在地，少年將臉埋在膝間，蜷縮起來。
戎簡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從五歲那年他檢測出沒有靈根開始，到如今他十三歲，八年時間，被看不起，被羞辱，被欺壓……
廢物，是。
他是，他知道。
身為戎家嫡系，卻沒有靈根，靠着自己的父親是家主，硬討來了一份修鍊資源，可是然後呢？他根本無法吸收靈力，無法修鍊。
絕望么？是的，絕望，可還有更絕望的。
所有人，都是突然的，便轉變了態度，那些關係極好的堂兄弟，對他惡語相向；那些和藹的長輩，對他避如蛇蠍；那些態度恭敬的僕人，也紛紛變了臉色。
從一開始的不服氣，到如今的平靜，戎簡一步步走來，心，也幾乎涼透。
賠着笑，奉上自己僅有的資源，還得感謝別人，他願么？怎麼可能。
可是不願又能怎麼樣？不服氣？呵，不服便被揍，挨打，被搶走丹藥靈石，結果從未改變。
被揍的多了，戎簡也變學乖了，自己裝傻，將份額主動讓出去，省的遍體鱗傷。
說他懦弱也好，不堪也罷，總得先活着，才好說別的事。
可是……他真的夠了，認命了，不想修鍊了還不行么？他想離開戎家，找個偏地苟延殘喘還不行么？為什麼連學點東西的權利，也不給他。
壓抑的嗚咽聲在院中響起，身形瘦弱的少年蜷縮着，可憐的緊。
直到一聲嘆息聲響起，戎簡猛的止住了哭聲，慌張的起身摸了把淚，看向來人，“榮，榮叔你怎麼過來了。”
“二少爺，玉家來人了，家主叫你過去。”慈眉善目的中年人收斂了一貫的笑意，眉間透着些愁容。
戎簡跟着榮叔一起向外走，有些奇怪的問道:“玉家？叫我過去做什……”
已經到了唇邊的話生生被咽了下去，戎簡突然明了了，為何玉家來人了，需要他過去。
他與玉家的交集，只有十三年前由雙方母親定下的婚約。
聽說他的母親生前和那玉家主母乃是極好的姐妹，兩人在分別嫁入戎家和玉家之前便約定過，若是以後生下孩子，便結為親家，好做那一輩子的親人。當時，戎玉兩家正值交好，便依着兩人的意思，寫下婚書。
玉家小姐出生的有些晚，那時戎簡的母親已經是第二胎，也是巧，兩邊正好一兒一女，自然而然的，這婚約便落在了兩個人身上。
他，戎簡；玉家，玉別柳。
這本該是一段令人慕羨的姻緣，可在他們五歲那年，天賦測試之後，一切便變了模樣。
一個是天賦震驚四城的天才，衍天宗長老嫡傳弟子；一個是沒有靈根，終生無法修行的廢物。天壤之別，莫過於此。
玉家來人，卻要他這麼個廢物到場，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他們來解除婚約。
戎簡垂了垂眸子，猶豫再三還是開了口：“榮叔……他們是來退婚的么？”哪怕可能只有萬分之一的希望，他也想問問看，看自己是不是，被拋棄了個徹底。
榮叔邁着穩健的步子在前方帶路，聽聞此言，腳下停了一瞬，沒有回答，只有一聲深沉的嘆息。
戎簡咧開唇，似乎想笑，卻是一副比哭還要難看的表情，他知道答案了。
早就料到了，還掙扎什麼呢，也早就習慣了，不疼的，真的不疼。
餘光瞥見少年的表情，榮叔有些心疼：“家主叫二少爺過去，是想問問二少爺您的意見，若是您不願意，家主定會……”
“沒有……”戎簡打斷了他的話，搖着頭道，“我沒有意見，玉家想退……便退吧……”
左右不過是一張紙，一場約定，沒了便沒了，他不會強求，也沒得什麼資格強求。命中注定了的吧，他這個廢物，不配得到所有美好。
心底自嘲了幾句，戎簡慢慢平靜了下來，眸中的情緒被深深的壓了下去，已然是認命之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