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幫你付錢

第四章 幫你付錢

時間指向十一點半。

藥水還剩下最後一小瓶,南風的血管極細,護士不敢把點滴放太快。

南風緩緩睜開眼,頭頂燈光太明亮,刺得她又微微閉眼,再睜開,側頭,發覺坐在病床邊的傅希境正望着他。

“醒了,感覺好點了嗎?”他微微傾身,語氣溫柔。

“好多了,謝謝你,先生。”

傅希境臉色一變,聲音冷了幾分:“趙西貝,你還裝!你就裝!”

南風疲憊地閉了閉眼,輕說:“我真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我挺累的,我們不要再爭論這個話題了,好嗎?”

傅希境嘴唇微動,沒再逼她。

他不說話,她也沒開口,室內陷入持久的沉默,唯有輸液管里藥水流動的聲音滴答滴答輕響着。

她閉上眼睛,假寐。

“以後不準再喝酒。”他忽然開口,是不容置疑的語氣。

南風想反駁,卻怕引發更多的爭論,繼續假寐,沉默是金。

他也沒追着要個答覆,繼續說:“要按時吃飯。”

她繼續沉默。

他得寸進尺:“不準吃刺激性食物。”

她眉頭微蹙。

“要按時到醫院做胃健康檢查。”

她睜開眼,偏頭瞪他:“我說你……”

佯裝兇狠的眼神被更冷的目光彈回來,他嘴角緊抿,不怒自威的模樣。她忍不住瑟縮了下,乖乖閉嘴。

這時,護士小姐走了進來,南風鬆了口氣。

“沒有多少了,我在這裏等你打完吧。”護士望着吊瓶說。

真是太善解人意了呀!

“謝謝,謝謝。”南風忙不迭道謝。

終於打完了,護士上前拔針頭,南風縮了縮手,她從小就怕打針,所以每次感冒能扛過去就扛,要不就寧肯慢慢吃藥。

護士見狀,忍不住笑了:“這麼大人了怎麼還怕疼呀,別怕,我很輕的。”抓過她的手,迅速地拔掉了針頭。

“明天早點過來打。”

“還要打啊?”南風驚呼。

護士瞪了她一眼:“你是胃出血加急性胃炎,至少得打一個禮拜!還要吃藥。”

南風苦着一張臉,“可是,我家離這裏好遠啊。”

“能不能讓醫生開好葯,拿到就近醫院打針。”傅希境問。

“可以,跟我來。”護士說。

南風剛起身,被傅希境阻止了,“你在這等我。”

“哦。”她沒再堅持,雖然好了許多,但胃還是隱隱有點疼,而且消炎藥副作用大,她覺得渾身難受。

過了會,他提着一大袋子的葯回到病房。

“多少錢?”南風問。

傅希境挑眉,“要跟我算賬嗎?”

南風點頭,說:“這是應該的,我欠了你人情,怎麼好意思再讓你破費。”

完完全全把他當做了陌生人,傅希境怒意上涌,到底還是忍住了,淡淡說:“既然已經欠了,也不差多一件。走吧,我送你回去。“

“啊不用不用,我沒事了,我自己打車走。”這個時候,哪怕花一百塊打車費,她都顧不上心疼了。

傅希境說:“走吧。”說完,提起她的包,率先走了出去。

“那個,真不用……”

他回頭,望着還杵在床邊的她,神色淡定,語氣卻不容拒絕:“怎麼,需要我再抱你出去么?”

南風嘆口氣,默默地跟了上去。

在停車坪看到傅希境的車時,她不禁愣了愣。是一輛路虎,特別帥氣的越野車,只是,她抬頭望了眼他,與他的西裝革履,確實有那麼點不搭。

問了地址,傅希境調出導航儀,發動引擎,車速卻放得比較慢。

凌晨的街道,漸漸安靜下來,道路兩旁的路燈一閃而過,南風面向車窗外,望着漸漸倒退的街景發怔,這一晚,像是做了一個漫長的夢一般,而此刻,那夢還在繼續,彷彿要一直一直做下去,她想醒過來,想睜開眼,發覺一切都沒發生過,可夜如此漫長,夢境如此地清晰與真實。

“前方左轉嗎?”寂靜的空間裏,忽然響起他的詢問。

南風回神,往前看了看,“是的。”

車內又沉寂了下來。

南風掏出手機,沒有未接來電,也沒有短訊,想再撥謝飛飛的電話,手指摁在屏幕上,又作罷。

半小時后,車子終於停在了一個小區門口。

南風提包,抓起葯袋,急忙開車門,下車,生怕他下車來,一邊關門一邊說:“謝謝啊,慢走!”

“嗯,再見。”傅希境沒有下車,只微微側了下頭。

“慢走!”她揮手,重複道。

心裏嘆息一聲,再見?願我們不要再見。

車子卻沒有立即駛走,隔着玻璃,她也看不清楚車內的情況,她站在那裏,又揮了揮手,而後轉身往小區裏面走。

車內,傅希境望着她漸行漸遠的背影,路燈將她瘦削的身影拉得細細長長的,投射在地面上。他左手撐着眉骨,微微閉眼,又睜開,喃喃:“趙西貝,或者季南風,不急,我們……來日方長……”

他抬眸打量了一眼小區的名字,收回視線,發動引擎,車子滑進夜色中。

隱在暗處的南風呼出一口氣,又站了片刻,才又返回小區大門外,站在門口,她抬眼打量了下小區高高的樓牌名:香榭花園。這是這片區最高檔的小區,她可租不起這裏的房子。嘴角牽起一抹苦笑,折身往前走,到馬路上去攔出租車。從這裏到她住的地方,只一個起步價的路程。

回到家,打開房門,屋內漆黑一片,謝飛飛還沒有回來,她開燈,從包里掏出手機給她打電話,依舊無人接聽。

將手機扔在沙發上,而後將自己也扔了進去,拿過一隻抱枕,蓋在臉上,閉上眼,很疲憊,卻睡不着。

不知過了多久,手機尖叫起來,在凌晨寂靜的空間裏特別突兀。

是謝飛飛。

南風接起,罵道:“你終於記起了你還有個手機嗎!”

“寶貝,別生氣嘛,人家又不是故意的啦!”謝飛飛在電話里撒嬌,她聲線本就溫軟,發起嗲來,簡直讓人無法招架。

南風翻個白眼,放軟了語氣,“你幹嘛呢!這麼晚還不回來?”

“哎,我正回家的路上,到家跟你說,我正開車呢,掛了啊。”

謝飛飛進門時,南風剛洗完澡,坐在沙發上擦頭髮。

她看起來非常累,甩掉高跟鞋,將包扔在地板上,整個人彈進沙發里,頭枕到南風的腿上,微微閉眼,享受般地嘀咕:“讓我躺一躺,一身老骨頭都要散架了。”

南風頭髮上的水珠滴在謝飛飛的臉上,她偏了偏頭,推她:“起開!”

謝飛飛盤腿坐起,歪着頭看她:“怎麼啦?今晚的合同沒拿下嗎,瞧你不開心的樣子,好啦好啦,我也不是故意不接你電話的,為了賠罪,明兒請你海鮮自助!”

“無福消受!”

“哎喲,真生氣了呀!別這樣啦,我下午陪周揚去攀岩了,完了在俱樂部吃晚飯打保齡球,手機一直擱在車裏忘記拿了。”謝飛飛湊過去,捏了捏南風的臉頰,又問:“對了,先前是不是有什麼急事找我呀?”她了解南風,如果不是有急事,也不會連撥那麼多通電話。

南風不答反問:“你下午不用上班?”

“請假的。”

南風停下擦頭髮,問:“周揚又失戀了?”

謝飛飛愣了愣,撇嘴:“你怎麼跟個半仙似的。”

南風用毛巾把頭髮包起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飛飛,不是我半仙,你自己好好回憶下,你哪一次翹班或請假不是為了周揚,你再好好回憶下,哪一次他約你出去不是因為失戀需要人陪?”

謝飛飛低了低頭,說:“有什麼關係,至少在他難過失意需要人陪的時候想到的人是我,不是別人。”

南風拔高聲音:“是啊,失意的時候就想起你了,謝飛飛,需不需要我幫你祈禱,祈禱他每天都失意,每一次戀愛都不得善終啊!”

謝飛飛抬頭望着她,蹙眉:“南風,你今天這是怎麼了?跟吃了火藥似的!”

南風猛地站起來:“問我怎麼了,你怎麼不問問你自己怎麼了啊,謝飛飛,你他媽默默愛一個男人愛了十四年,他是獃子還是弱智?戀愛談了一場又一場,都快成情聖了!他未必會不知道你的心意?他那是假裝不知道!他享受你的崇拜、關懷、愛慕、隨傳隨到外加不用負責!你把他當唯一,他呢,他不過是把你當失意時的備胎!備胎你懂嗎……”

謝飛飛跳起來,厲聲打斷她:“南風!”

她聲音很大,是真的生氣了,太陽穴旁的青筋在皮膚下隱隱跳動,嘴角微抖,牙齒緊咬在下嘴唇上,手指微微捲曲着。

兩個人面對面望着,空間一時沉寂。

謝飛飛偏了偏頭,手指慢慢鬆開,摸了把臉,疲倦地說:“我先去睡覺了,晚安。”她快步走進卧室,她怕自己再呆下去,會控制不住情緒。

南風微微闔眼,深呼吸一口氣,也回了房間。

過了會,她抱着一個枕頭出來,去敲謝飛飛的門,敲三下,停了停,再敲三下,停下,再敲三下。而後停下,不再敲。

當初她們決定一起住的時候就約定過,如果一方惹了另一方生氣,又不好意思開口道歉,就以這種方式來替代。

裏面毫無動靜,她嘆口氣,正打算轉身時,謝飛飛的聲音從裏面傳來:“進來。”

屋子裏沒開燈,謝飛飛靜靜坐地板上,南風在她身邊坐下,深秋了,木地板上涼涼的,令她忍不住瑟縮了下,她輕聲說:“飛飛,對不起。我今天心情有點亂。”

謝飛飛搖頭:“南風,我不是生你的氣,我氣的是,你句句都是大實話,句句敲到我心坎,我找不到有力的話來反駁。”她自嘲地牽牽嘴角:“呵呵,你說的很對,在周揚眼裏,我就是個備胎,不,連備胎都算不上呢,人家備胎也總有扶正的一天,而我,頂多是自己犯賤,傻傻地貼上去。”

“飛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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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風過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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