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你活該呀!
隔天,南風接到恆盛地產人事部的電話,祝賀她順利通過面試,下周一到任。這些年她變得淡定許多,可到底還是沒忍住,躲到樓梯間給謝飛飛打電話時,孩子氣的又笑又跳。
晚上她請汪吉與陶桃吃飯,又給汪吉買了份禮物,一枚領夾,不是很貴,但是她的心意。飯後分別時,陶桃抱着南風的手臂說:“南風姐,我好捨不得你啊,我會很想很想很想你的!”
南風被她弄得感傷起來,揉揉她頭髮:“咳,兩個公司離得又不是很遠,以後見的機會多着呢。”
周一,南風去報到。簽完合同,人事部經理安排人帶她去辦公室。總裁室在頂層,電梯一路上升,南風有點緊張又有點期待,終於要見到在短時間內就將禾一與經緯一起收入囊中的背後人物了,這次收購的背後,有多少見不得光的東西,她心裏清楚。這樣一個雷厲風行的人物,會不會不太好相處?
可惜她的期待與擔心都落空了,總裁室里只有另一個女助理,叫林小柔,名字嬌柔,人卻一點也不,一副精明幹練的白骨精模樣。她原先是禾一地產總經理助理,留任下來的,經驗豐富,職位自然比南風高,她是特助,南風的工作都由她安排。
相互認識后,林小柔給南風安排了座位,不多寒暄,立即下達工作命令:“南風,你第一項任務,就是配合公關部舉辦七天後的公司成立酒會。”說著她將一疊厚厚資料扔在南風桌子上,完全把她當做經驗豐富的熟練手了。
南風雖然有點愣愣的,但拿的是正式員工的薪資待遇,總不能說給點時間讓我適應適應吧?深呼一口氣,埋頭苦幹。好在也不是多複雜的事情,她做了五年業務員,最擅長的正是與人打交道。她很快進入工作狀態。
新公司新團隊,一切重新開始,工作特別忙,第一個周末就在加班中度過,南風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家,進門躺在沙發上就不想動彈,謝飛飛給她泡了杯熱牛奶,抱怨說:“你們那什麼老闆呀,整個一吸血鬼嘛!”
南風笑笑說:“天下老闆不都一樣嘛。不過,這也是特殊情況,能理解。”她重新躺下去,換了個舒服的睡姿:“對了,明晚‘吸血鬼’的酒會你去不去?地產建築行業很多專業人士都會被邀請。”
謝飛飛雙眼發亮:“真的?當然去!給姐弄兩張邀請卡來。禮服就包在我身上咯!”
“還有一張寫‘周揚先生’,是吧?”南風瞪了她一眼。
“知我者,南風也!”謝飛飛嘻嘻笑。
“也好,讓我也見見他,到底有什麼魅力,把你迷得七葷八素的。”雖然在同一個城市,但南風從來沒有見過周揚,她曾提議過一起吃飯,可周揚壓根不給面子。謝飛飛覺得抱歉,南風說沒關係,有句話她怕謝飛飛傷心忍住沒說,因為他沒把你放心上,自然也就不稀罕見你的朋友。
謝飛飛給南風選的禮服是一襲淺綠色及膝裙,顏色素雅,款式簡潔大方,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胸口太低了。南風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扯着領口不停往上提,在心裏把謝飛飛罵了個痛快,她一定是故意的!一定!忙了一整天,裙子送過來時都沒時間仔細看一眼,後悔呀,可現在酒會即將開始,哪兒還有時間去換一件。
林小柔的電話正好打過來,有點不耐煩:“你好了沒有?我們要出發了。”
“馬上來。”她掛掉電話,披上外套,將扣子扣得嚴嚴實實,才走出去,心裏忍不住嘀咕道:謝飛飛,待會要你好看!
可酒會已開始,謝飛飛遲遲不見出現,南風溜到洗手間打電話,無人接聽。
她回到宴會大廳。
酒會司儀正說到:“下面有請恆盛地產總經理顧恆止先生致辭。”
如潮的掌聲里,南風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上台,她有幾秒鐘的怔忪,腦海里反覆迴響的只有一句話——怎麼會是他?然後,心驀地一沉。
在與傅希境重逢的那一晚,後來她終於想起顧恆止是誰,多年前的聚會上,他們有過一面之緣,他是傅希境那群朋友中,性子最開朗的,又最愛玩,說話口無遮攔,動不動就逗她,把她當小孩子。那天的聚會,他其實令她印象頗深,沒想到幾年後再見,她竟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他來,大概是心裏下意識地抗拒着關於那一年的記憶。
當司儀說出“有請恆盛地產執行總裁傅希境先生致辭”時,南風所有的猜測都落實,她握緊雙手,感覺自己整個人在發抖,想離開大廳,立即走掉,可雙腳像是生根般,半分也挪動不了。
她的目光獃獃地隨着眾人一同轉向正從大門口緩步走進來的男人身上,看着他步伐沉穩地走到台上,掃視了一眼在場來賓,那眼神像是一個孤傲的國王,高高在上地打量他的臣民。
他清冷地開口:“歡迎諸位蒞臨……”
後來他還說了些什麼,南風一句也沒聽進去,在如雷般的掌聲中,她終於回過神來,轉身就往門口走,太急,與端着香檳酒盤的侍應生撞上,幾隻酒杯跌落在地,濺濕了近旁一位女賓客的腳,她失聲尖叫,一時間滿場賓客的目光紛紛投向這邊,南風也顧不得了,丟了句“對不起”,就往外面跑。
剛出了宴會大廳,便被人一把拉住。
“妹妹,好巧,又見面了呢。”顧恆止笑嘻嘻地說道,心裏忍不住靠了句,這個傅希境,太神了,算準了季南風要落跑,所以讓他站外面堵人來着。雖然這種小事兒讓一個堂堂總經理來做,有點大材小用,但這種熱鬧,可比無聊的酒會有趣多了,他怎麼能錯過呢。
南風瞪着他,簡直想大笑!好巧?是呀,真巧,一切都在他們的算計中,哪能不巧呢!
“放開我!”她忍着怒氣,冷冷地說。
“真傷心,這麼久不見,你就這麼跟哥哥打招呼的呀。”顧恆止故作傷心,放開抓住她的手臂,可依舊攔在她面前,她往左,他也左,她右,他跟着往右。
南風忍無可忍,怒喝道:“我不認識你,讓開!”
顧恆止真的傷心了:“小不點,你也太沒良心了吧,我們好歹也認識好多年了。更何況,就因為你被禾一的人灌多了點酒,阿境跟我這些日子可沒少費心思。你看你看,”他將臉湊過去,指着自己的眼角:“黑眼圈都熬出了幾圈!”
南風先前一直告誡自己,別多想,別太抬舉你自己,你很清楚商場上的傅希境是個多冷酷無情的人,禾一與經緯被他收購,也許只是巧合,與你無關。可此刻,那個掩藏在她心底她不願意去相信的真相被顧恆止雲淡風輕地說出來,她像是被重物狠狠敲了下,有片刻的昏眩,然後熊熊怒火從心底升起,愈加激烈。
“滾開!”說著抬腳就踢他,這一刻她感激死了謝飛飛送來的尖跟鞋,簡直是利器。
顧恆止“啊”一聲,彎腰抱着腳直哼哼:“好痛!你也忒狠了吧!果然最毒婦人心啊!”真痛啊,南風踢在他腿骨上,用了狠勁,痛得他呲牙咧嘴,哪還有心思去給傅希境逮人。
南風見機開溜。
傅希境正好從宴會廳里脫身而出,看見顧恆止抱着腿靠着牆壁揉着,見了他,低吼:“我靠傅情聖,你自個兒爛攤子自個兒收拾去,老子得去驗傷!”他踮着腳走了幾步,又惡狠狠地回頭:“醫藥費你報銷!”
傅希境理都沒理他,朝南風消失的方向快步追去。
出了酒店大廳,一股冷風撲面吹來,南風打了個哆嗦,才發覺自己忘記拿外套。她抱着雙臂,疾步往前走。老天像是跟她作對似的,沒走幾步,高跟鞋磕在小石子上,一個趔趄,身體一歪,人倒在了地上,疼痛自右腳傳來。她坐在地上,將鞋子脫下來,撒氣般地狠狠扔出老遠,鞋子在空中劃了一道漂亮的弧線,落進了不遠處的噴水池。
她咬牙,命令自己:不準哭!
起身,活動了下右腳,還好,崴得不是很嚴重,可以自如走路。只是,水泥地上陣陣涼意襲來,她忍不住又打了個顫。望着噴水池方向,南風後悔不已。
“你活該呀!”她自言自語。
忽然,身上一暖,一件外套落在她身上,她身體僵住,卻沒有被驚嚇到,不用回頭,她也知道站在自己身邊微微喘氣的人是誰。
她試圖將衣服抖掉,傅希境卻按住她肩膀:“你知道現在幾度?不要命了嗎!”
“關你屁事啊!!!”她狠狠揮開他的手,轉身,怒吼。
她竭力讓自己冷靜再冷靜,不要搭理他,把他當做陌生人一樣轉身走開,可面對他自如平淡的語氣,她的怒火蹭蹭蹭地往上漲,忍無可忍。因為冷,因為憤怒,南風的語調帶着些微顫音,嘴角也在發抖,臉色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