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煮鶴焚琴
長梧山方圓數百里一直流傳着一個傳說,長梧山上有一位濟世救民的神仙,想來那位長梧仙便是洞底的那堆白骨。如今陳平的名聲比起長梧仙有過之而無不及,不過是惡名,到這個兩年,方圓百里便沸沸揚揚流傳着食人惡魔的流言。
平常陳平混於小鎮的市集,聽各位街坊低聲竊語的討論着食人惡魔,不禁苦笑。
自從青藤與他簽下主僕協定,奉陳平為主后,他便能略微揣摩出它的心意,而吸食人畜的精血靈氣無疑正是它心底最為渴望的。
一番慎思之後,陳平便每夜帶着青藤在各個小鎮遊獵。
“不能不說,是我間接害死了那個姑娘……”陳平噓了口氣,想道。雖然他殺的是不赦的惡人,但是卻導致各戶人家每到夜間都關門閉戶,即使外面有再大的動靜也不敢露頭。
驅使靈氣在體內運行數周天後,陳平感到靈力已充滿了整個身體,周身舒泰,便起身整理被黑背蜈蚣破壞的回春陣,而這隻始作俑者,如今已變成了一副乾癟的皮囊靜靜的待在巨石之下。
東方微曦,新的一日來臨了。
陳平正準備邁進山洞好好休息一番,忽然心弦被某種奇妙的感覺一撥,猛的迴轉身來。
青藤正安靜的待在葯圃正中,托着那四片靈氣盎然的葉子,對着東方,在晨風中搖曳着。
東方深紅一線,那輪紅日正噴薄欲出。
陳平喜道:“小青,你又要長葉子了!好,太好了。”
青藤第一回長葉子,由兩片葉子變為四葉時,不僅它的實力大增,更讓心有靈犀的陳平得到了不小的實惠。
陳平那對銀眸便是青藤初長四葉時,拜那對葉片帶的兩枚露珠所賜。陳平取下服食后,不僅修為大增,更讓他得了一對可以查看天地間靈氣走向的銀眸,令他萬分驚喜。如今洞口的回春陣便是依據長梧山的兩道靈脈所布,回春陣和靈脈相得益彰,草藥長勢更是喜人。而長梧山兩道靈脈的交叉點,便是青藤初選之地,它初到便痛下殺手,滅殺了方圓數丈內一切與它爭奪靈氣的生靈,想來它的探靈能力比陳平更佳。
陳平目不轉睛緊盯着青藤,盼望着它儘早長出第三對葉子,讓他也好早早服下那兩滴露珠,藉以突破如今他那蠢蠢欲動的修為。
相守大約數分鐘,東方的紅日猛的竄出地平線,而此時的青藤,枝蔓也比從前長了數寸,那青綠色的梢尖清逸的劃出一道弧線,甩出兩片稚嫩的綠葉,那微微卷攏着的嫩葉中正閃爍着兩顆晶瑩的露珠,在朝陽下閃閃發光。
陳平迅速運起回春訣,調集周身的靈力匯聚於雙目,又一次閃現出銀眸。兩顆露珠在銀眸的注視下,猶如兩顆純白的寶石,證明其充蘊的靈氣。
陳平大喜,撤去銀眸,快步走進青藤,從那已伸展開的葉片上取下兩顆露珠服下后,就地打坐煉化起來。
青藤也在兩道靈脈的交叉點,吸收起陣內充足的靈氣,歡喜的搖曳着新的兩枚嫩葉,。不待多時,那兩片嫩綠色的細葉,迅速長成,葉片的顏色也與先前四片老葉無一絲差異。而此時的陳平也已把露珠煉化完畢,細細體會起自身的靈力變化。
經過昨夜一場人蟲大戰後,陳平的符咒已消耗不少,天色放亮后,他便準備去山下集市上的店鋪補充一些硃砂和黃表紙,以便自己再描畫一些符咒。
兩年來,陳平已經習慣了這個世界的風俗,挽起了髮髻,穿起了寬袖長衫,加上一米七八的身高,倒也俊朗倜儻。每逢他涉足集市,來回在他身上的目光倒也不少,只是陳平心如止水,熟視無睹。
山下便有一個蒼梧鎮,鎮上枕着群山,做着山貨和柴禾的生意,倒也繁華。
陳平在山道上飛馳而下,不時驚起群山峻岭中的飛鳥走獸,不出半個時辰,他便到了蒼梧鎮的邊緣,於是放慢腳步,向集鎮慢慢踱去。
集鎮上最常見的便是尋常百姓家使用的針頭線腦,外加一些布匹綢緞等等,而使用的錢幣也無非是銅錢和金銀,這倒為難不了陳平,每逢夜出遊獵,倒也收穫了不少。
陳平慢慢的向著鎮口走去,來往於他身邊的大多是一些牛車和騾車,車上堆滿着山珍和皮貨。
“吧!”
一輛裝載着一平車皮貨的牛車穩穩的停在了陳平的身前,車上是一位山裡漢子和他十三四歲的女兒。山裡漢子倒也十分熱心,朝着陳平喊道:“這位小哥,俺順道,俺這破車載你一程吧!來吧,坐這兒”說罷指了指車首左邊的空位。
看着爽朗的笑容,陳平心中一暖,便點頭致謝,不客氣的坐上了牛車,牛車便吱吱嘎嘎向著集鎮駛去。
陳平打量了下右首低頭不語的少女,除了穿着整齊的衣裝,沒其他裝扮,倒是少女初長,倒有幾分天然的姿色。而駕車的漢子一直說著山裏的趣聞和這一次進城的目的。原來這位少女的母親得了病疾,至今卧床未愈,這次他倆進城是準備賣掉一些皮貨,換些銀兩,邀上一位醫師進山診治。
陳平點頭稱是,抬手悄悄的將一錠銀子打入少女挽着的包袱。
到了集市,陳平與父女倆分手告別後,便獨自一人逛起集市。集市上人頭攢動,倒也極具規模,無怪方圓百里的百姓都稱這是蒼梧城。購置好所需的物什,陳平便想出鎮回山,忽聽得前方人群中一聲怒吼,聲音有些熟悉,便上前一看,原來是來時路上的那對父女,好似遇到了麻煩,正被幾個地痞緊緊圍着。
陳平向邊上人一打聽,原來是這幾個地痞見父女倆淳樸可欺,便想用極低的價格強買這批皮貨,可卻不想這山裡漢子有着一膀子力氣,反而被他打傷了一個。如今那些地痞更是糾結其眾,想要強拉那位少女去抵押療傷費用。
陳平不語,暗地掏出一張八罡符,悄悄擲向那位地痞頭目的後背,猛然間,一蓬碩大的火焰直炸得眾人目瞪口呆,而被符咒攻擊的那個地痞,躺倒在青磚之上,了無聲息。
似乎嗅到了鮮血的味道,內衣中的青藤種子有些蠢蠢欲動。
陳平知道這符對於普通人來說,無疑便是殺手,但他卻再次掏出一張八罡符。
“有鬼啊!”圍觀的眾人不知誰驚恐的大喊一聲,原先圍得水泄不通的街道,頓時跑得一乾二淨,而那十數個地痞,除了三個惡膽橫生的人,仍驚恐的拿着鍛刀瞧着四處外,其餘幾個膽小的早就嚇得屁滾尿流,爬似的跑向了別處。
看到陳平氣定悠閑的站在街道正中,其中一個地痞壓住了自己想要撒腿逃跑的念頭,質問道:“閣下是何人?膽敢插手我青岩幫的事務,不怕我幫供奉上仙追殺嗎?”
陳平看到四周已無其他人,臉色一冷說道:“你猜!”一道符咒便飛速出手,打向了出聲質問那人,撲的一聲那人翻倒在地。
另兩人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恐懼,分頭向別處逃去。
陳平跟緊其中一人,數十步之後,趕到那人身前,又是一道符咒出手,解決了後患,便回到那父女身邊。
“上仙饒命!”父女簡直不敢相信數條人命瞬間被當場擊殺,忙跪地磕頭。
陳平扶起兩人,道:“快快起來,拿上銀子和藥丸速速離開此地!”
那少女剛一抬頭,便尖叫一聲,暈了過去,似乎看到了極其恐怖的事情,陳平回頭一看,心中暗道:真的被你打敗了!原來青藤早已收拾好逃往另外方向的一人,現在正回頭吸食起那兩個地痞頭頭,那兩具屍體,在父女兩人面前迅速的變成了兩具乾屍。
陳平扶着少女,一手拽起軟癱在地的山裏漢子,運靈至足,飛快的駛向鎮外。青藤看陳平離開,跟進的倒也速度不慢。
鎮外林中,少女仍舊瑟瑟發抖,而他的父親在一旁寬慰着她。
陳平將銀兩和藥丸遞過,說道:“這幾顆藥丸足以救治你妻子的疾病,你們兩這段時間還是不要出山為好。”
漢子納頭便拜,道:“多謝上仙。”
陳平不禁苦笑,令青藤攀上自己的手臂,轉身離去。
回到山洞,陳平心道:“倒不是我兇殘,只是你那句追殺害死了你自己。”想畢,陳平又運起了銀眸,細細體會着服食露珠后銀眸的變化。
如今使用銀眸探查靈氣較之以前,更加的清晰入微,但可惜的是,陳平的修為並沒能藉此得到突破,身體內的靈力是滿滿當當,可仍舊是以前的水平。陳平嘆息道:“這應該是要訣中說的修為瓶頸,沒有好的機緣,恐怕是很難突破了。”
陳平拿出從集市上購置的硃砂和黃表紙,在洞內石桌旁坐好,拿出自己費了極大精力得到的硃砂符筆,凈身靜心后便碾磨好硃砂,開始運靈繪符。
如今陳平能繪製的符咒不多,僅三四種而已,不過在這兩年間,他勤奮不墮,倒把這幾種符咒繪的滾瓜爛熟。八罡符、奔雷符,僅僅兩張符咒繪製下來,陳平周身的靈力已經告罄,不得不罷筆,在石床上打坐,以期恢復靈力。自從擁有了玄妙的銀眸之後,陳平早已把平日所睡的石床搬至靈脈途徑之地,更是以回春陣法將它緊緊圍住,陣內的靈氣濃度已今非昔比。
陳平掏出瓷瓶,朝瓶內一觀,察覺連藥丸也使用得七七八八,已鋪不滿瓷瓶的底部,便起身踱步到葯圃,採摘了一些草藥。百年生的茯苓,百年生的青棱草,以及百年生的益須花瓣,陳平邊小心翼翼挖摘着所需草藥,邊向那位長梧仙表達着謝意,若不是他賞賜的如此實用的陣法,恐怕陳平只能拿着丹方乾瞪眼。
收集完畢,陳平架起銅爐,把若干等份的草藥放入銅爐中,並倒入適當的清泉后,便引燃柴禾,用烈火焚煮起來。若是此等煉丹的方法被其他人瞧見,怕是會扼腕嘆息,這樣無疑是煮鶴焚琴,即便能煉製成功,丹丸的藥性也十不存一。陳平固然也了解其中的弊端,但沒有其他辦法,畢竟他連修行的門檻都沒摸到,更何談煉丹呢。
草藥被烈火足足烹煮了三個時辰,期間陳平又繪符六張,收拾好符咒之後,陳平這才撲熄了柴禾,揭開了爐蓋,一股葯香氣撲鼻而來,氤氳散去后,便看到厚厚的一層棗色葯泥在爐底不住翻騰。
按照以往的經驗陳平知這時是搓葯的最佳時機,忙運靈護手,探進爐中,開始搓起藥丸來。藥丸還未全部搓製成功,一隻棕灰色的小獸便欣然從山林間奔來,翹着嘴邊紅須,眼巴巴的望着陳平,模樣十分可人。
陳平專心搓好藥丸后,用手摩挲了下小獸的頭頂,便丟了幾顆藥丸在地,這隻小獸滿意得咕嚕幾聲,便叼起地上的藥丸,跑回了山林。這是一隻罕見獸類,陳平無從得知它的任何消息,但這隻小獸已和他十分熟絡,每逢陳平搓丹這隻小獸便會來此處向他討要幾顆。
陳平看着這隻小獸興高采烈的返回山林,不禁莞爾,這是方圓數里地內唯一一隻在青藤手下幸免於難的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