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戰前的寧靜
石京希望雕陶莫皋能夠把自己的話真正聽進去。因而說得言辭懇切並且語重心長:“大王子,聽說大單于病重,小王有個想法,懇請大王子一定要依我之議。其一,在這場戰爭尚未結束之前,大王子最好想辦法保住老單于的性命,說不定將來能夠派上大用場。還有,龍城那邊,大王子最好派一位年長的弟弟去,比如您同父異母的兄弟,顓渠閼氏所生的二王子且莫車”。
石京說完這些便閉上嘴巴,沒有進一步詳細解釋。他認為,如果眼前的大王子果真是一位成事之主的話,就應該明白自己話中的含義。
這一次雕陶莫皋很爽快地答應了石京所請,“左日逐王,你的說法很有道理,之前我竟忽略了!父王這些兒子當中,以我和且莫車為長,現在父王病重,而我大匈奴眼下正處在多事之秋,二王子是應該出去替父王分分憂”。
雕陶莫皋這麼說。等於同意了石京的意見,這一最終決定多少讓石京放了點心。三十來歲的匈奴大王子畢竟不是只懂享樂的鮮卑王,並不缺少成為一代梟雄的心機。有心機就好,石京最怕所事之主是一昏聵之輩,如果那樣的話,自己的滿腹才幹必將永無施展機會。
軍情緊迫,容不得再行耽擱,石京當即拜別雕陶莫皋,想要打馬返回鮮卑部落。走出帳門的時候,大王子跟出來叫住他,不容分說配給石京二十騎作為貼身侍從,並交代說漢軍已經逼近草原,一路上多加小心。
石京心中升騰起一股暖意,宏圖大志的大王子竟能想到如此細微之處,怎不教人萬分感念!
翻身上到馬背之上,石京正要施禮道謝,未料被雕陶莫皋伸手止住,“左日逐王,在我大匈奴,你的地位現在僅在我之下,本王子看你所騎馬匹毛色體形絕非上品,這不是辱沒了我大匈奴的臉面嗎?來人!把我的坐騎牽來送給左日逐王!”。
“大王子!這可如何使得呀?”,石京在馬背上坐不住了,幾次想翻身下來勸止,卻被雕陶莫皋拉住手臂按在馬背上不能動彈。
“漢人云,寶馬贈英雄,左日逐王。如今這片草原上稱得上英雄的人已經不多了。今日我要讓你明白,為了大匈奴的前途,本王子可以捨棄一切!知道嗎,是一切!包括我自己的生命!”。
“大王子!……”,石京感慨得莫以名狀。
“去吧,一路多加小心”,雕陶莫皋說完便鬆開按在石京胳膊上的手,迅即轉身走回大帳,只聽他邊走邊喊道:“來人!把二王子請過來……”。
天色黑的很快,衛將軍馮蘭會同屯騎校尉張樂從漁陽出長城已有大半日。大半日當中,馮蘭部的行軍速度極慢,並且看上去漫無目的,像要開往匈奴單于本部,但卻總在長城下不遠處兜圈子。
其時馮蘭部早就發現了匈奴人的哨探,除了將kao得太近的加以大肆搜捕之外,那些隱藏在矮林灌木之中遠遠觀望的匈奴游騎馮蘭一概懶得理會。
天色黑定,兩萬騎離開長城已經百餘里,馮蘭下達了停止前進的命令,同時命屯騎校尉張樂率精銳騎士,無論遠近大肆搜捕匈奴游騎,並且向東北方向和單于本部方向派遣出自己的偵查騎兵。
在沉沉夜色籠罩下。一片延綿二三十里的小樹林依山傍水,完完全全把馮蘭的兩萬騎隱藏起來,衛將軍馮蘭正在焦急地四下眺望,他在等待偵騎反饋回的消息。
兩個時辰后終於有了結果,不過,陸續報回的消息卻讓馮蘭高興不起來。匈奴單于本部倒沒什麼大的動作,動靜鬧得最大的是東北方向的敵軍,所有臣服於匈奴人的草原部族都被緊急動員起來,軍隊已經集結完畢,婦孺老人則撤掉穹帳,向草原深處轉移。
種種跡象表明,匈奴人已經做好準備,就等漢軍上去拉開架勢大戰一場。這也難怪,十多萬軍馬抱成一團,匈奴人底氣十足。自己的兩萬人就算全部撲上去也很難咬得動,弄不好被敵軍兩廂包抄,己方兩萬人馬想不全軍覆沒都很困難
怎麼辦?難道真的就這麼在長城下溜一圈回去?
“報!……稟衛將軍,剛才建威將軍遣人來報,說五原郡西北四百里處發現一部匈奴騎兵軍團,人數大約三萬上下,似乎要向龍城方向趕去,建威將軍問我們打算如何處置”。
馮蘭接報一驚,三萬人?龍城?如果放任不管,這支匈奴軍隊勢必破壞破虜將軍李響的作戰意圖,而李響部能否順利拿下龍城關乎整個戰略大局,這一點,馮蘭不會想不到。
“建威將軍的位置現在何處?”,馮蘭盯着傳令兵問道。
“回衛將軍,建威將軍現在處於雲中東北一百五十里處。正在向我軍kao攏”。
“去,派人告訴建威將軍,讓他率部就地紮營等候,我軍將火速趕去與之匯合。單于本部這邊無機可乘,我軍一定要竭盡全力吃掉趕赴龍城的三萬敵軍!”。
少時,隱藏在野林之中的伏兵盡出,馮蘭部兩萬漢軍調頭向西急速進發。天剛蒙蒙亮,馮蘭和金涉兩軍合兵一處,浩浩蕩蕩四萬人馬一邊略做休整,一邊等候兩位主帥的最終決議。
建威將軍金涉原本不太同意馮蘭追擊敵軍的主張,一則,天子詔令說得明明白白,他們兩路軍馬只是負責策應,無須擔負大的作戰任務,如果貿然追擊,一旦有所閃失的話,整個大漢的北方防線將會形同虛設,這一後果恐怕誰都無法承擔;二則,天色已明,四萬漢軍在匈奴腹地追擊,根本起不到出其不意的效果,搞不好會弄巧成拙,引得匈奴單于本部遣軍來追。如果那樣的話。本來用做疑兵的四萬人馬勢必反客為主,被逼成為漢軍主力從而與匈奴人陷入苦戰。
“事急矣!”,馮蘭一跺腳道,“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用兵之道,所謂決勝千里之外根本就是笑談!行軍打仗,哪裏有不冒險一說?全在為將者審時度勢左右權衡。眼下如果不儘快解決增援龍城的三萬敵軍,我軍必將處處受制,到那個時候,恐怕就不是犧牲多少人馬能夠解決的問題!”。
“好吧。既然衛將軍這麼說,我金涉也絕非毫無膽色之人,走,你我各自整肅軍馬,追上去大殺四方!”,金涉被馮蘭的一番話說動,不再堅持自己的意見。
“好!”,馮蘭興奮起來,向金涉抱拳道:“金兄,你我相識多年,一向情同兄弟,天幸此生有機會聯袂殺敵,縱然馬革裹屍而還,我當含笑無憾!”。
計議已定,兩人別無他言,執手相看間,馮蘭和金涉各自從對方的眼睛裏讀出了信任。同袍之情、天子和百姓之重託,還有大漢江山社稷之安危,所有種種情愫全都沉甸甸地壓向兩人心頭……
為將者自當舉重若輕,縱有千鈞之力壓頂也應寧折不彎。只見馮蘭和金涉一前一後翻身上馬,繼而,馮蘭在馬背上一把拔出佩劍,面向所有將士高呼道:“將士們,前面發現了匈奴人,為國出力的時候到啦!本將知道,你們當中有不少人第一次上戰場,但是你們無需驚恐,只要我身邊這面‘漢’字旗沒有倒,只要我身邊的‘馮’、‘金’兩旗未倒,你們便可追隨在本將周圍奮力殺敵!將士們,本將希望你們用匈奴人的頭顱,來見證和重現我漢軍天威!全體上馬,開——拔!”。
傳令兵在主帥將令下達之後急忙
打起令旗,告知全軍行軍方向和隊形。這是一個天氣清朗的早晨,周圍一絲風也沒有,四萬漢軍徐徐而動,在衛將軍馮蘭和建威將軍金涉率領下向西北龍城方向追擊而去。
三個時辰之後。頭頂上的太陽升到了正中央,四萬人馬經過六百里疾速行軍早已疲憊不堪,恰巧有道小山樑擋在前方,雖然山勢不甚陡峭,但是想要翻越的話還需費些力氣。
也好,正好趁機休整片刻。估算出敵騎的一衝之力后,馮蘭擇地命全軍下馬休息,同時人進食、馬喂料,但兵甲不得離身。
馮蘭拉着金涉也下了馬,一同在身邊的軍士中略作巡視。親衛緊跟着替兩位主帥送來些乾糧和清水,馮蘭接過嚼了兩嘴,正要咽下,忽然聽見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傳進耳朵,他當即停下嚼食,警惕地抬起頭看向馬蹄聲處。
陽光下,來騎一身紅衣黑甲很鮮明,應該是一名漢軍游騎,只是這名遊騎兵看上去非常疲憊,手抓韁繩搖搖晃晃地趴在馬背上。
馮蘭鬆了一口氣,同時又為那名軍士感到有些擔心,於是指着遊騎兵回頭命親衛道:“去,接應一下,把他引到這裏來”。
“喏!”,親衛答得很乾脆,手腳利落地翻身上馬迎上前去。
少頃,親衛領遊騎兵至,馮蘭這才發現,那名遊騎兵背後赫然ha着兩三桿箭羽!等到親衛將其抱下馬背,任憑再怎麼拍打呼喚,遊騎兵已經聲息全無,很明顯,他已經死了……
這名死去的漢軍士卒用自己的生命遞迴一條情報,匈奴人就在前面不遠處,戰鬥,就這樣在不經意之間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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