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道侶

第十章 道侶

火燒雲散去,高坐在雲霄美人榻上的妖皇出現在眾人面前。

完整的宮殿太過宏偉,馮凰只將平日議事的正殿留下。除此之外,羽衣美人餘下八位:四人分立於榻背左右;二人跪坐在榻前,為他彈奏箜篌;剩餘二人,一人為他斟酒,一人為他剝龍眼。其餘美人則化成獸體藏於林間。

“馮凰!”上清宗四長老不光脾氣沖,膽子也大得很,他才不管甚麼羽衣弦不羽衣弦的,敢欺負上清宗的弟子,此事斷不能善罷甘休!他長劍直指馮凰怒道:“自你成為坤元妖修之主,我等八荒修士可曾與你們發生衝突。如今你這般做派,可是要毀掉當年在劍聖前輩面前立下的盟約?”

“哼,聒噪。”馮凰品嘗着羽衣美人捧到唇邊的美酒,漫不經心道:“難道鎮妖塔沒有鎮壓妖獸百十載?”

這,自然是有的,但是……

四長老一時不知如何辯解,好在他兄長及時替他道:“坤元妖族何時與上古凶獸有過關係?閣下還請慎言。”

“況且當年閣下與劍聖前輩訂立盟約時,並未提到鎮妖塔及其封印的凶獸。”姜淳焱見上清宗兩位長老因弟子失蹤質問妖皇,再想到自家兒女的魂燈似滅非滅,便也順口幫腔。

馮凰確實沒想到百十年前的事情還有人記得,他大笑兩聲道:“本皇不過隨意找兩句借口,爾等竟如此愚鈍!”

“你!”這下莫說上清宗和姜家忍不了,便是諸如靈隱宗、逍遙派這等世外隱門亦無法接受。

“妖皇大人當真要與八荒為敵?”蒼老嘶啞的聲音自眾人身後傳來,循聲望去,竟是昆崙山的守門人。

“非也非也。”馮凰對於昆崙山不要命的看門瘋犬還是有些忌諱的,他搖頭無奈道:“只是羽衣弦構造的虛空着實複雜,便是本皇也不大方便將你們愛徒愛子一一送回。所以不若這樣——”

他抬手揮袖,一百零八根羽衣弦在半空顯形,交織的上千空間若隱若現,伴着星光點點。

“你們必定有法子找門下弟子,或者親眷。”

馮凰饒有興緻地等着他們選擇。

按理說這確是尋人的最快法子,且他們可從內部去揣摩星隕羽衣弦的構造,可眾人的表情卻五彩紛呈。有面赤奮勇上前卻被旁人阻攔的,有面青孤注一擲勸說同門的,亦有面白膽顫卻強顏歡笑的。

許是一刻,許是良久。

昆崙山守門人緩步向前,他雖是老者,卻腰背筆直,步履堅定,如一柄利劍劈開人海,在眾人的注目下來到羽衣弦之前。

“阿彌陀佛。”就在老者右手將要觸碰到弦內虛空時,妙僧突然出現在眾人對面,阻止道:“前輩且慢。”

“嗯?”馮凰面色不虞地看向妙僧。

妙僧在諸多大能審視的目光下,仍面不改色,只雲淡風輕地問道:“敢問妖皇大人,是否再無他法?”

馮凰一本正經地欺騙道:“不錯。”

眾人竊竊私語,不知妙僧是何意圖。

妙僧低聲一嘆,停下掐捻持珠的手,從袖中拋出一枚玉簡。

玉簡彷彿被甚麼吸引着進入星隕羽衣弦內,瞬息化作萬道劍光,將連接因果的羽衣弦斬斷,身陷其中的數百名修士被劍風裹挾着緩緩降落。

“此物乃劍聖前輩所贈。”伴着妙僧的解釋,眾人撿回自家昏迷的弟子。

“啪啪啪——”

上清宗四長老撫掌而笑:“好!不愧是劍聖前輩,僅憑一道存於玉簡中的劍氣便破了星隕羽衣弦。”

“呵呵。”馮凰不知何時已坐直身體,他口中發出一聲清嘯,守在他身旁的八名羽衣美人頓時飛至雲下,與藏在林間的百位羽衣美人一同,用羽衣弦將眾人圍困。

鋪天蓋地的羽衣弦勾勒出一張天羅地網。

“都是些虛虛實實的玩意,怎能說他白餘一道劍氣就破了美人們的陣呢?”馮凰是真被氣狠了,出手就是讓這些人神魂永滅的招數。

然而剛見過劍聖前輩斬斷羽衣弦的眾人,又豈會任他魚肉,自然是你使禁術我用靈器,砍着各自身邊的羽衣弦。

可羽衣弦又豈是好斷的。片刻后,無一人將羽衣弦斬斷,相反,因着眾人的反抗,羽衣弦愈收愈緊。

“明懷長老,明遠長老。”天璇子被如此強烈的靈力波動震醒。

在他之後,各派弟子亦陸續蘇醒。他們無不震驚於星隕羽衣弦之威力。

而雲端之上的馮凰在天璇子醒來的那刻,終於將心神收回到正事上。

只聽他道:“其實本皇只想找個人,若你們將他交出,本皇便讓美人們撤了這羽衣弦。如何?”

馮凰這番話令四長老心中一悸,他趕在眾人開口前先斷然拒絕道:“莫說我們不知道你要找的人是誰,便是我們知道,就憑先前你幾番出爾反爾,也不會再信你。指不定我們交出他后……”

未盡深意暫時遏制住蠢蠢欲動的某些人。

姜淳焱身為姜家家主,亦深知內亂的危害,因此他說道:“不錯,閣下若想離間我等,還是不要枉費心機為好。”

而昆崙山守門人更為直接,他陰惻惻地四下環顧一圈,頓時鴉雀無聲。

“好,好膽識!”馮凰心念微動,羽衣弦再次縮緊,輕易將修士身上的法袍割裂。他見利誘不成,索性威逼道:“既然你們連那人長何模樣都不願知曉,那本皇只有親自動手。”

眾人暗中戒備,卻半晌都未等到馮凰從雲端下來。

直到姜敏一聲嬌喝:“甚麼鬼!敢往本小姐的臉上撞?”

眾人循聲望去,見姜敏身旁的羽衣弦已貼上她面頰,稍不留神便能劃出數道口子。

此時又聽馮凰道:“就從這個穿紅衣的小姑娘開始吧。”

姜敏雙眸泛紅,泫然欲泣,卻因父兄在旁,怕他們擔憂,而強作鎮定。

“你怎如此歹毒?”玉靈微高聲質問。

“師妹!”天璇子回頭,愕然發現玉靈微頰邊的羽衣弦。

馮凰單手撐腮,眨着桃花眼,無辜道:“誰讓爾等不將本皇放在眼裏?”

“哼!老妖怪!”姜敏顫着聲音,怒而罵道:“你不就是看本小姐穿紅衣比你好看,才沖本小姐下手。”

馮凰蹙眉,明顯不悅道:“小姑娘脾氣挺大。正巧,本皇脾氣也不好。”

說罷,羽衣弦劃過。

“大哥——”姜敏悲痛欲絕。

千鈞一髮之際,姜鶴出手拽住了姜敏頰旁的羽衣弦。而後,姜敏眼前一片血海,羽衣弦將他大哥的左手手掌整個切斷。

“且慢。”眼見長子受傷,姜淳焱不得不低眉對馮凰道:“敢問那人長何模樣,是何穿着?”

“嗯……”馮凰扶額深思,待眾人等得揪心之時,他方開口:“不想說了,無趣。”

“你!”姜淳焱怒極反倒不知該說什麼。

一百零八名羽衣美人接到馮凰的傳音,立時施術。

眼見眾人就要命喪星隕羽衣弦之下。

刺目的白光將周遭籠罩期間,無數絲弦斷裂“噼啪”聲過後,一道透明的身影擋在眾人前方,白衣似雪,銀髮如瀑。

“白余。”馮凰在白余分神出現的那刻,就迅速將宮殿收入乾坤袖中,召回一百單八羽衣美人,落在樹梢,與下方八荒修士相對。他指間夾着朱紅的羽毛,對白余道:“你可算出現了。”

“嗯。”白余說話如他這個人般,冷漠無趣。

馮凰輕聲詢問道:“本皇幫清清找人,你吃酸捻醋不成?”

清清自然是指林婠清。

當年林婠清和白余是羨煞旁人的道侶,只是後來某日,白余毫無緣由地將林婠清兄長斬於劍下,二人自此反目成仇。林婠清為讓兄長復活,曾至坤元界尋找帝流漿,陰差陽錯與妖皇結識,妖皇為幫她出氣,便在每次遇上白余時,親昵的叫她清清。

六界修士大多熟知此事,但當著兩位大能的面圍觀,又是另一回事。

一時間,眾人恨不得屏息來減輕存在感。

然而白余依舊面無表情,好似林婠清於他而言不過是個陌生人。他淡然道:“沒有。帶不走。”

一番話沒頭沒尾,但是常與他打交道的馮凰卻立刻明白過來,他挑眉道:“那就來試試吧。”

說完,馮凰射出手中朱羽,直直衝向白余眉心,白余卻不慌不忙,神魂瞬間散成碎片,而後出現在天璇子身旁,一劍擊碎轉彎后襲向天璇子的朱羽。

要尋之人果然是天璇子。

“師兄!”玉靈微被三長老擋在身後,無法上前。

天璇子來不及道聲平安,便被白余扔到無人之處。

“嘁。”馮凰意味不明地嗤笑一聲,再次重複:“本皇說過,是清清要他。”

隨着他話音落下,天邊飛來一頂八人軟轎。抬轎者是八名羽衣美人,轎頂似傘,邊緣掛有轎簾,轎簾為鮫紗織就,鮫紗雖薄如蟬翼,實則堅韌無比,水火不侵,紗上點綴着深海珍珠,隨着翩然在半空起舞的羽衣美人叮鈴作響。

軟轎停在馮凰身旁,轎簾無風自動,露出林婠清的花容月貌,裙帶飄飄襯得她宛如姑射神人。

只是她一張口,神女就變為妖女了:“小白,許久未見,甚是思念。”

小……白?

眾人心下嘀咕:他們好像知道了件不得了的事情。

而天璇子乍然見到林前輩,先是心中一喜,又很快想到她與妖皇所做之事,頓時暗自氣悶,但他仍認為林前輩定有苦衷。待他聽到林前輩稱呼白余前輩為小白,心中不由泛出些許酸楚。

“嗯。不行。”白余看向林婠清,前一句算是打過招呼,后一句直言拒絕。

“小白還真是不解風情呢。”林婠清早已習慣,她餘光瞥向天璇子,抿唇笑道:“呵呵,也罷。你可要看好他啊。”

旁的修士或是以為林婠清對天璇子感興趣,還想讓前任道侶幫她養小白臉。白余卻同樣知道林婠清隱藏的意思,他並不理會別人看法,只點頭道:“自然。”

“他是個木頭,我確實善解人意的很呢,清清。”馮凰雙眸含情望向林婠清。

林婠清只當沒看見,繼續對白余道:“那我就放心回宮了。小白,記得想我呀!”

白余仍嚴肅道:“嗯。”

也不知回得是知道她要離開,還是會想她。

林婠清與妖皇連着那一百零八位羽衣美人就這樣大搖大擺地離開了,甚麼昏天黑地的大戰都沒有發生。

眾人神色莫名。

白余卻不顧眾人不甚平靜的內心,在神魂返回九天之前,他對上清宗的兩位長老吩咐:“我帶他回去。”

“……是。”

一則天璇子本就是白余前輩託付給上清宗的,再則以林婠清對白余前輩的忌諱,天璇子應當不會再被她抓走。

隨着白余神魂再次化作光點,天璇子消失在眾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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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憑本事渣遍六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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