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慌亂
太狠了。
周圍的人噤若寒蟬。
吳宗做事的決絕遠遠超出了他們的預期,尤其是平山會剩下的這幾個人。
在他們看來,吳宗不過就是跟他們一樣,是個開大車的,一路上話也不多,只是偶爾跟仇默說上兩句話。
整個人看起來並不起眼,甚至可以說是很平凡。
但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做起事來卻遠遠比常人決絕。
在場的這點人聽到軍子的慘烈呼救沒有一個不想救的,雖然因為害怕只有絡腮鬍的大漢敢上前勸阻吳宗,但是總歸這些人都還保持着憐憫之心與感性心裏,畢竟但凡一個普通人看見有人在距離自己如此之近的情況下呼救,都會於心不忍,這是人之常情。
但吳宗不一樣。
他太過於理性了,像是一個被編寫好程序的機器一樣,甚至都沒理外面呼救的軍子就把門封上了,絡腮鬍想上去勸阻他卻被他差點勒死。
所有的一切都證明了這個人是一個絕對而嚴苛的理性者。
儘管他們知道吳宗的做法已經是最優解了,但是卻還是覺得吳宗過於冷血,這不是聖母,而是人性在恐懼中的自然反應。
只有仇默知道,跟吳宗談人性,就像對殺人狂說生命的光輝一樣可笑。
末世十年吳宗都過來了,見證了多少興衰殺戮,又見到了多少人間慘劇,他無從可知,但是他知道,吳宗直到現在還能保持着理性已經實屬不易。
仇默捫心自問,如果重生的是自己,會像吳宗一樣有勇氣再次踏上征途,探究真相嗎?
仇默不知道,他覺得自己十有八九會選擇自殺。
吳宗靠着角落坐在了地上,在遠離油桶的地方點上了一支煙自顧自地抽了起來,腦子在飛速旋轉着。
該怎麼出去呢?
說實話躲在這裏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剛才情急之下只有這裏能躲,如果不躲進來他們這點人現在說不定已經跟外面的軍子一樣是一具死屍了。
可是進來容易,出去就難了,蟲雲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肯散去。
這裏比不上集雨市林驍的別墅里,那裏面有吃有喝,呆上一兩個月都不是什麼問題,可這裏除了原油還是原油,剛才逃得那麼急他們甚至沒有帶上點水。
他們現在就像是抱着一堆金磚在無人區裏的人,錢變成了最沒用的東西。
地下倉庫因為長時間沒人,已經斷電了,地下倉庫里黑漆漆的一片,黑暗是滋生恐慌的最佳溫床。
時間像是靜止了一樣,不知道過了多久,劉老師率先忍不住了,站了起來:“咱們什麼時候能出去噶。”
沒人理他。
“唉你們說說話撒,”劉老師原地轉了一圈:“總不能一直在這裏嘛,我這家裏還有學生的,我沒有那麼多時間耗在這裏撒。”
“哎喲,你們說說話嘛,”劉老師來回踱着步子:“我們集思廣益嘛,那總不能一直耗在這裏哦。”
劉老師等了一下,見還是沒人理他,不由得越發的焦躁不安,不停地來回踱步,一時間整個地下倉庫都是他的腳步聲。
“你能不能不轉悠了!”
突然間,一個聲音從黑暗中傳了出來,一個平山會的人大聲說道:“你走來走去就能出去了嗎?”
“誒,”劉老師也急了:“那我讓你們講講辦法的時候你不出聲,現在你出聲嘛,那我就願意走來走去的,聽個聲音我也歡喜的。”
“你來迴轉悠太煩!我讓你別走了!”那個聲音又加大了音量,語氣已經很不善了。
沒想到劉老師寸步不讓:“唉你讓我不走我就不走嗎?你有能耐讓大家出去啊?”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聲音一聲比一聲大,地下倉庫中火藥味漸濃。
“這誰不想出去?”平山會的那人大聲吼道:“這不正想辦法呢嗎?你在這走走走走走,能他媽走出個辦法嗎?”
“唉你這人怎麼隨便罵人的!”劉老師也急了,但相比於平山會那人洪亮的嗓音,劉老師的聲音顯得有些軟,甚至有些尖聲尖氣的:“我說大家想想辦法集思廣益,怎麼了嘛,倒是你,說三道四的,你真有本事別超我用,你倒是帶我們出去啊,說到底還不是廢物一個!”
“你他媽說誰呢?”
“誰跟我搭話我說誰呢!”
“我草擬大爺的!”
那人終於忍不住了,循着劉老師的聲音站起身一腳就踹了過去。
只聽哐當一聲,這一腳正踹到劉老師的大腿上,躲閃不及的劉老師一個踉蹌摔倒在地,撞翻了兩桶油。
“捏東子!”劉老師也急了,蹦出來一句方言,從地上爬了起來上去就跟那人扭打在了一起。
周圍的人一看不好,趕忙上前攔着:
“別打了別打了……”
“行了,差不多得了……”
“別衝動……”
一時間整個倉庫中亂成了一片。
吳宗皺了皺眉,剛想起身上去阻攔一下,卻被仇默拉了一下。
接着,仇默貼着吳宗的耳朵悄悄說了幾句話。
嗒。
突然間,一道光亮在靠近門邊的小角落裏亮了起來,熾白的光線直射在亂成一團的人身上。
是吳宗的機械臂。
突然亮起的光讓所有人都停下了手,轉頭看向光源。
人群散開,只見一個平山會的大漢正死死把劉老師壓在地上,拽着劉老師的脖領子,兩個人的臉上都掛了彩,只不過劉老師似乎更嚴重一些,畢竟平山會那人虎背熊腰,劉老師不是對手到也正常。
“有這空不如想想怎麼出去,”吳宗照了照一行人:“你倆就算是打死對方該出不去還是出不去。”
“那你說怎麼辦!”壓着劉老師的那個平山會壯漢重重地把劉老師往地上一按,氣沖沖地站了起來:“你把我們帶進來的!你說我們怎麼出去!你說說!”
這話有些胡攪蠻纏了,連一旁的仇默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開口說道:“你這是什麼話,要不是他領着咱們進來,這點人有一個算一個早就喂蟲子了。”
吳宗倒是沒太大反應,這種胡攪蠻纏的人他見得太多了,在很早以前,吳宗一直覺得人性本善,一些蠻不講理或者恩將仇報的現象一定是社會上的少數。
但是災難爆發以後,吳宗的這種想法卻被徹底顛覆了,那些他原本以為在小說雜誌中才會出現的‘惡’接連不斷地發生在他的眼前,他這才知道人性本‘惡’,說到底,人類從本質上就是一個自私的生物。
打那以後,吳宗再碰到什麼樣的神經病都見怪不怪了。
平山會這壯漢知道雖然自己膀大腰圓,從體型上看自己穩壓吳宗,但就憑剛才吳宗一出手差點就把自己同事給勒死他就知道,吳宗想弄死自己就跟玩一樣,所以心中還是頗有些忌憚的,以至於他這會說話也並不像跟劉老師一樣那麼沖了。
雖然不敢直接懟吳宗,但他多多少少也不服氣:“那早死晚死不都一個樣,與其在這活活餓死還不如就在外面餵了蟲子了,還痛快點。”
“倒是個好主意,”吳宗突然接着那人的話說道。
“什麼好主意,”大漢覺得吳宗這話怪裏怪氣的,抱着肩膀問道。
吳宗指了指門外:“蟲子會集體攻擊第一個看到的活體,我想拿你喂蟲子,給我們爭取點時間逃跑你覺得怎麼樣。”
這明明就是在謀殺,但吳宗這話說得就像是‘我今天想吃個魚香肉絲’一樣簡單。
這人一聽就慌了,他知道吳宗既然這麼說了就肯定下得去手:“你……你說他媽什麼呢。”
“你不是不怕死嗎?”吳宗歪着頭問道。
“我什麼時候說我不怕死了,”大漢往後退了半步,有點結巴:“我沒說過。”
“想出去就這一個辦法,”吳宗聳了聳肩看向那人:“那你說誰合適。”
大漢根本不知道吳宗的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他擰着眉頭搖了搖頭:“我哪知道誰合適。”
“那就你了,”吳宗說著話就朝着大漢走來。
大漢原本以為吳宗就是隨口嚇唬嚇唬自己,但現在看起來,吳宗像是真的要朝自己下手了,他嚇得急忙往後退去。
哐當!
慌亂中大漢撞到了原油捅堆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睜睜看着吳宗一步步走了過來。
選誰?
大漢的手心上出了汗。
選同事是不可能的,畢竟大家共事這麼久,於情於理都不合適。
選仇默?
仇默跟吳宗明顯是一夥的,選他跟找死沒什麼兩樣。
想來想去,大漢想到了谷雅美那一行人,眼看着吳宗已經走到自己臉前了,大漢換忙指向了雙胞胎其中的一個:“他!他合適!”
吳宗順着大漢的手看了過去,只見谷雅美和雙胞胎都在用輕蔑的眼神看着倒在地上的大漢。
“我來吧,”谷雅美覺得這是個表忠心的好時機,拿出了隨身攜帶的短刀走了上來,準備一刀結果了這個不知死活的司機。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吳宗不過是想殺大漢立威的時候,吳宗卻伸手攔下了谷雅美。
“我倒是覺得他說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