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真正的‘至高螺旋’

林驍也不是白給的，寥寥數語就已經判斷出了魏博士現在已經被軟禁了，不然怎麼可能有人天天過來檢查一遍主研發室呢。

他突然想到黃雀說的話——替代科學院的研究——心中似乎明白了所謂的‘月底’的事情究竟是什麼。

他們將魏博士提前一段時間軟禁起來，因為工作保密性的關係，魏博士消失一段時間很正常，況且整個科學院都在黃雀的把控中，並且黃雀表面上還是忠於魏老的，告訴魏老魏博士正在做研究也不是說不通。

接着，他們會用那個矮胖神秘男人提供的某種東西替代魏博士的研究成果，並且能夠謊稱這是一份出自魏博士之手的最新研究成果。

如果一切成立，那麼所謂‘月底’的事情無非就是趁魏老外出，強行召開大會，二次表決‘至高螺旋’。

林驍知道，如果事態緊急，副國有權利召開大會表決議案，但正國必須以衛星電話會議的形勢參加。

雖然這樣表面上魏老還是參加了，但是實際上人卻遠在日內瓦，實際整個中京最具發言權的人就變成了歐陽，到時候中京局勢，就不是遠在日內瓦的魏老能夠迅速掌控的了。

“你到底是來幹嘛的，”沒有回答林驍的問題，魏博士眉頭一顰凝視着林驍道：“如果你是來試探我的，那就請回吧，順便替我捎個話給黃雀，告訴他我哪也不去，死我也要死在科學院。”

林驍知道魏博士一定是誤會了，急忙擺手道：“我沒有那個閑心過來試探你，再說我也根本不是來救你的，我只想知道‘至高螺旋’計劃的細節，這關乎到中環聚落六百萬人的生死。”

魏博士顯然對於林驍這麼直白的話有些生氣，心說你不來救我就不救吧，說出來幹嘛。

想着，魏博士朝林驍翻了個白眼，轉身走向研發室的休息間：“不知道。”

“哎，”林驍招呼了一聲，見魏博士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只好無奈地跟了上去：“我不是不救你，我根本沒法救你，就憑咱倆連這個科學院的大門都走不出去。”

魏博士當然知道，她也只不過是想晾林驍一會。

只見她走進休息間，給自己倒上了一杯茶，輕輕呷了一口，終於嘆了口氣開口道：“你剛才說什麼？中環聚落要出問題？”

林驍點了點頭，但沒有急着解釋，而是猶豫着開口問道：“你跟魏老……什麼關係？”

“我爸，”魏博士脫口而出，似乎覺得這不過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

“但是他是他我是我，”魏博士又喝了口茶：“我能走到現在這步完全靠自己，半點光都沒沾他的，甚至連我做出的計劃他都否了，怎麼了，有人要拿我做文章？”

“算是，”林驍從旁邊的辦公桌底下抻了個椅子坐下：“但是也不全是。”

“什麼意思，”魏博士沒明白，放下茶杯問道。

“你先跟我講講‘至高螺旋’計劃，”林驍抬頭盯着魏博士道。

見林驍執意要了解‘至高螺旋’，魏博士知道如果今天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恐怕他也不會告訴自己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於是便也不再隱瞞，站起了身重新走到主研發室的小白板前。

只見魏博士先是在小白板上畫了個棗核樣的圖案開口說道：“知道這是什麼吧。”

“強化核，”林驍簡直不要再清楚這個東西了。

“OK，”魏博士打了個手勢：“首先你要知道，這個強化核裏面裝的東西，本質上來說其實和C-10真菌是一個東西，至於為什麼傳播的C-10會讓人變成喪屍，強化核里裝的卻不會，你就不用問我了，我不知道。”

魏博士倒是很坦誠，林驍聳了聳肩表示明白。

“第二，我很明確地告訴你，這個東西，在這次真菌爆發之前在地球上是絕對不存在的，”魏博士說道。

聽到魏博士的這番，林驍不禁想到了吳宗在最一開始末世爆發，他們還在學校時候的言論，反駁道：“但是這東西的打開方式簡直跟胰島素注射器一模一樣。”

“同樣，這點我也不清楚，”魏博士聳聳肩：“我只相信有證據的事實。”

接着，她繼續說道：“事實就是，基因測序儀根本不能對它進行測序，基因不同於物種，在世界上我們可能有還沒發現的物種，但只要這個生物有DNA，就不存在無法進行測序的基因。”

“除此之外，我還發現了一個問題，你學過化學嗎？”說著話，魏博士在小白板上用馬克筆畫了一個像是足球形狀的透視球體：“知道這是什麼嗎？”

“碳元素，”林驍雖然不知道魏博士要說什麼，但是他知道這個由60個C原子組成的球狀穹頂結構的模型是1985年德克薩斯州羅斯大學的科學家發現的，被稱為‘足球烯’，是世界上第一個被賦予形狀架構的碳組模型。

“所以呢？”林驍不明所以。

“目前世界上百分之百的生命都是由這個組成的，”說著話，魏博士在‘足球烯’上用筆勾出了一個碳原子：“碳基，不管是人類亦或者是花花草草，甚至病毒真菌，本質上都是碳基生物。”

林驍突然間似乎知道魏博士要說什麼了，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你的意思是？”

“是的，”魏博士點了點頭，指向了上面的‘棗核’：“自信害了我們。”

說到這，魏博士有些自責地嘆了口氣：“C-10的形狀結構太完美了，作為一個單細胞結構的真菌，它的和所有的真菌一樣，有着細胞壁、細胞膜，細胞核也是真核而非擬核，連內質網、高爾基體、線粒體、中心體等等都一應俱全，甚至連它的細胞壁組成部分也是幾丁質。”

“恰恰就是這個幾丁質，讓我們判斷出現了偏差，”魏博士在‘足球烯’上打了一個叉，同時在它邊上引申出來一個箭頭，打了一個問號。

說著，魏博士從小白板旁邊的檔案卓抽屜里抽出了一張檢測單，遞給了林驍。

林曉只掃了一眼就把單子還給了魏博士：“你就別為難我了，我能看懂就不是高中學歷了。”

“簡單來說，除了幾丁質構成的細胞壁以外，它的內核找不到半個碳原子，這也就意味着從本質上來說，”魏博士頓了頓：“它不是一個碳基生命。”

“不是碳基？”儘管已經猜到了，林驍還是匪夷所思地看向魏博士。

林驍多多少少對於這方面了解一些，目前地球已知生命中，哪怕是硅藻這種以矽原子組成骨架的生物，其細胞中的核酸、糖、脂肪、蛋白質等生物大分子，從本質上來說，它依舊是由碳元素形成的鏈式化合物為基礎的。

說白了，地球上所有的生命物質，全都是碳基，沒有例外。

除了這個C-10。

一時間，林驍不禁想到了阿西莫夫科幻短篇小說中的矽基生命，下意識開口說道：“矽基？氫基？外星生命？”

魏博士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它是不是外星生物，但至少，它不是碳基，更不是矽基或者氫基。”

一見魏博士一下否定了兩個最有可能在碳元素以外成為構成生命基礎的元素，林驍不禁有點發愣，開口道：“那是什麼？”

“不知道，”魏博士搖了搖頭。

“不知道？”林驍一時間沒懂魏博士的意思。

“對，你沒聽錯，”魏博士又重複了一遍：“不知道。”

“我不懂，”林驍還是搖了搖頭：“元素周期表118個元素，哪怕是不穩定元素組成的生命通過某種形態存在也未可知……”

本來林驍的聲音還算理直氣壯，但是隨着他將反駁的話說出來，聲音卻越來越小，因為他好像知道魏博士口中的‘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魏博士一見林驍的樣子就知道，他應該總算是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等林驍終於把剩下的話咽回了嘴裏，魏博士才一字一頓地看着林驍平靜地說道：

“那是一種根本不存在於元素周期表的未知元素。”

接着，魏博士又補充道：“並且它不從屬於任何一個元素周期，這是一個以未知元素為基體形成的生命體，如果不怕麻煩，可以叫它第八周期元素基生命，或者說第十九族元素基生命。”

自1869年俄國科學家門捷列夫創立元素周期表以來，這張寫滿了人類發現元素的表格幾經修改，截至目前形成了118個元素所組成的周期表，它的縱向代表着‘族’，而橫向代表着‘周期’，人們通過檢驗元素的性狀將他們有規律的排列在一起。

這是個比較常識性的知識，林驍自然知道。

同樣，他也知道，元素周期表只有七個周期，十八個族。

那麼魏博士的話也就意味着構成C-10的主元素不僅僅是一個從來沒有被發現的自然元素，更可怕的是，它根本無跡可尋。

林驍已經完全傻了，整個人愣在了原地。

幾個世紀以來，人類科學家一直在探究宇宙中到底是否存在碳基以外的生命體，從矽基到氫基，科學家和小說家們提出了無數種猜想與假設。

現在看來，宇宙中的確存在着碳基以外的生命，但令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這種生命，卻是以這種戲劇性的方式被人類所發現的。

“意思是，我們根本不可能研究出疫苗？”林驍對於魏博士這個結論頗感無力，獃獃地說道。

“原則上來說，是這樣的，”魏博士嘆了口氣點點頭：“首先，它是一個未知元素所構成的生命體，然而目前世界上所有藥物本質上來說只對碳基生命有效，諸如抗生素一類的藥物作用機理是干擾蛋白質合成，阻礙細胞內核酸的複製轉錄。”

說到這，魏博士頗有些無奈：“雖然C-10也有着類似核酸的物質，但因為它根本不是碳基，所以所有藥物全部無效，簡單點來說你不可能用一片消炎藥妄圖去溶解刺到手裏的玻璃碴。”

林驍皺緊了眉頭思考着魏博士的話，一時間研究室內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

過了良久。

突然，林驍抬起頭看向了魏博士：“基因藥物呢？”

“很不錯，”魏博士看了看手上的表：“一分二十三秒，你終於想起來這個方案了，孺子可教。”

林驍聽聞魏博士的話先是一愣，接着反映了過來，一時間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原來魏博士一直在等自己提出這個她早已經想出來的方案。

“所以有了‘螺旋-01’？”林驍挑眉看向魏博士。

“什麼01？”魏博士聽聞林驍的話不禁一愣，開口問道。

嘶。

林驍心裏暗道不妙，心說這個螺旋-01就是魏博士研究出來的疫苗，為什麼她現在裝作一臉無知，她還想耍什麼花招嗎？

想到這，林驍決定將計就計，搖了搖頭：“沒事，你接著說。”

只見魏博士聳了聳肩，接着用板擦將整個小白板上七零八碎的圖案標識抹掉，重新在小白板頂上寫出了四個字——至高螺旋。

“在得知C-10根本就不從屬於任何元素之後，我們決定換個方向，由於它與已知真菌高度相似，加之它的真核中同樣有着類似於核酸的物質，所以我們推斷它一定也有着基因鏈，”魏博士攤開手比劃着說道：“你們看到的是強化核所帶來的身體強化與神奇能力的賦予，而我們則是通過微觀的方式去探究這個未知生命體的奧秘，但無論從哪方面說，C-10所帶來的，都遠遠突破了世界科技的認知。”

“我是一個基因工程學家，除了諾貝爾，幾乎基因工程和生物醫學領域的各種大獎我都拿過，不誇張地說，目前世界上能夠與我比肩的基因工程學家不超過十個人，但我發誓，我從沒有親眼看到過如此令人震驚的結構。”

說到這，魏博士的臉上出現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激動、恐懼、詫異，這所有的情緒雜糅在一起，彷彿讓她又回到了那天見證這個驚人發現的時刻。

“我們動用了最精密的儀器，結果不出我們所料，它的核酸中的確包含着基因鏈，雖然無法測序，但是通過物理衍射和架構計算我們總算是大致得到了它的基因鏈圖案。”

說著，魏博士拿起馬克筆，在白板上畫出了一個立體圖案。

林驍在看到那個規則的立體圖案時也不禁屏住了呼吸，滿臉的不可思議，喃喃自語道：

“我的天，它居然真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