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離去的女孩

諾姆凱奇星球的氣候一向濕潤多雨，只是從傍晚醞釀到夜幕，陰沉的天空中就已經淅淅瀝瀝的降下了雨水。

冬日的小雨總是那麼冰冷刺骨，每一滴雨滴都彷彿液態的冰晶，它們無差別的從天空默默落下，打濕了翠綠的草叢，浸透了鬆軟的土壤，也沖刷了地上的血跡。

是的，就像是流水拂過翻倒的暗紅色油漆桶一樣，此時此刻的158號居民別墅地面上已經被散滿了這種血紅色的“油漆”，雖然在水流的沖刷下所有顏色都有了一定程度上的淡化與靜默，但是也正是因為雨水的映襯，石磚地面上的每一滴血色卻顯得更加浸透心扉。

這裏簡直就是一處屠宰場，翻倒的不規則肉塊幾乎散落遍了庭院的每一寸角落，還有好幾把迸射出火花的槍械被斬切的支離破碎，雖然淅淅瀝瀝的雨水早已沖淡了血腥的氣息，但是這一幕景象卻依然與之前種滿“東臨花”的溫馨院子大相逕庭。

毫無疑問，這就是剛剛結束掉一場戰鬥的愛麗絲家，站在別墅門口的少女自然毫不意外的毫髮無損，而她的敵人也自然毫不意外的被裏奧盡數切碎，她毫不意外的以堪稱碾壓的姿態贏得了戰鬥的勝利，但是…………充斥着女孩內心的情感卻毫不意外的沒有半點喜悅存在。

因為此時此刻在她的面前，自家的別墅大門已經被打開了，而在愛麗絲沉默注視的客廳之中，同樣被血跡染紅的地板上除了折射着點點寒芒的破碎的玻璃碎片以外還有着一具穿戴着整潔西裝的冰涼屍體。

那是愛麗絲父親的屍體。

從放倒在屍體旁邊的金屬旅行箱和手機不難看出來，真實身份神秘的艾洛克先生應該在危機到來之前就察覺到了什麼，獨自在家的他當時很可能正位一邊匆匆忙忙收拾行李準備離開家門、一邊試圖給女孩的班主任打電話通知愛麗絲請假離校。

但是很可惜，他的電話還沒來得及撥通，帝國的黑衣特工們就已經通過打破窗戶的方式進入了別墅…………

那之後發生的事情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小女孩清楚記得就在一個星期前，她的父親還對她說過這種有着潔白衣領的衣服最適合搭配墨藍色的領帶，但是到了現在……原本如紙一樣雪白的衣服領口卻被血液染成了刺眼的暗紅，而那條高檔的墨藍色領帶更是浸泡在一片血泊之中了。

顯而易見，後腦勺上被破開一個血淋淋洞口的艾洛克醫生已經死了。

“…………”

“啪嗒，啪嗒”。

一言不發的走進沒有燈光的客廳，沐浴着黑暗呆愣楞注視着死去的父親，愛麗絲的腦海里充斥的只有一片冰冷至極的空白。

她不知道自己該想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她難以接受那個撫養自己長大、直到今天為止每天都會早早起來給自己準備早餐的親人已經死去的事實，她也不能接受自己的父親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死在了代表着“家”的客廳里、死在了一群來路不明的黑衣人手中。

直到現在匆忙回家的愛麗絲雖然沒費多大力氣就聯手裏奧把那些不自量力的帝國特工們通通砍成了堆滿庭院的肉塊，但是即使是小幽靈也不可能讓人死而復生，在這個雨水散落的冬日夜晚，愛麗絲真的失去了平靜的生活與溫馨的家園，她也真的失去她重要無比的父親了。

“…………”

“里奧，里奧聽我說，我們……我們現在得趕快逃跑，普法課上老師說過帝國警衛的戰術目鏡能夠把他們看到的一切事物實時上傳到數據庫終端，這些黑衣人的目鏡應該也有這種功能，家裏發生的事情現在一定都被王庭知道了，而父親一直要求我儘力隱藏你的存在肯定是因為帝國有對付你辦法，所以……所以我們得在帝國軍到來之前離開這裏，父親他……父親他真的……真的已經死了，但是……嗚嗚嗚，我和你還得活下去，我們必須……必須離開這裏…………”

聲音哽咽的對里奧傾訴自己內心的悲痛，晶瑩的淚水打濕了潔白的臉龐，到此為止，言語都說不清楚的女孩最終還是忍不住哭出了聲來。

雖然她超乎常人的理智依然能夠督促她做出最冷靜的決定，但是對於一個年僅十一歲的小女孩來說，父親的離世依然未免太過於悲傷了。

“…………”

屋外的夜雨越下越大，淅淅瀝瀝的聲音用不了多久就變成了嘩啦啦水流聲響，震撼天空的雷霆開始伴隨着一道道閃電劃過陰沉的雲層，雷雨交加的夜色簡直就像是是一隻飢餓的巨獸在發出痛苦的哀嚎。

然而就是在這樣一個冰冷漆黑的無光夜晚，拖着一個亮銀色箱子的愛麗絲只能默默走到了空無一人的街道上，雖然有着已經無所顧忌的的里奧臨時充當雨傘阻攔雨滴，但是踩踏着濕滑地面的女孩卻依然步履沉重。

近乎逼迫着渾渾噩噩的自己離開家門、離開父親屍體的愛麗絲沒有攜帶除了這個旅行箱以外的任何東西。

她知道任何艾尼雅拉王庭發行的有效證件上都必然裝有先進的“居民定位系統”，所以不管是身份證還是銀行卡、不管是學生證還是公交卡都必須扔在家裏，接下來等待着她的是一條看不到目標與邊際的逃亡之路，從今天開始她必須學會自己保護自己。

但是…………但是整個艾文星系都是艾尼雅拉王庭的領土啊，她一個年僅十一歲的小女孩又該逃去哪裏呢？

“不管怎麼說都先去乘坐懸浮列車吧，先遠離艾薇兒小鎮再考慮別的事情，也許王庭那邊已經凍結了父親的儲蓄資產，但是我還有一些零花錢可以買票，想來在這個被父親收拾好的旅行箱應該也能找到一些現金才對，不然的話…………”

一邊神情落寞的走過街道一邊對里奧訴說著自己的計劃，愛麗絲的言辭實際上卻是對自己的自言自語罷了，畢竟小幽靈至今為止都還不會計算十位數以上的加減法，他可不知道錢財的概念。

然而事到如今……不管里奧能不能聽懂這些“複雜”的話語，他都已經是女孩兒唯一且僅有的傾訴對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