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馬夫陳午

第16章 馬夫陳午

裴家小郎君裴該又碰上那位清秀白皙的小書童,書童緊跟在嵇珏左右,看兩人舉止親昵,不像是主僕關係,心中便有疑惑。袁家小郎君新換了一位孔武有力的陪讀,許是前些日子被鬼魅纏身,袁家主母憂心小郎君的安危,便尋了個練家子的貼身保護。

未曾想那家僕竟與裴該大打出手,嚷嚷着要為他娘報仇。原來這家僕乃是當年被趕出裴家的薛午。只是他改了名,不姓薛,而姓陳。

早年他們母子倆孤苦無依,母親患病沒錢醫治,到了陳郡,他賣身為奴,安葬老母。遭家主毒打九死一生,幸得袁家出手相救才幸免於難。有算命先生為他算卦,窺視天機,只道他這姓氏不好,姓薛則為普通庶民,一生為權貴所奴役,難以成事,可若是改薛為陳,則日後可創一番大業。那算命先生也叮囑他。為庶民之時,不可忘大業。手握權勢之時,不可忘庶名,屠戮之心不可有,堅持初心方能得善終。

於是薛午便改名陳午,此事他從未對第三人提及。陳午敗給了裴該,心中惱怒不已,只道裴該狡猾,卻不願承認裴該技高一籌。殊不知裴該自打幼時比試輸給陳午之後,修鍊更加刻苦勤奮,風雨無阻,大有長進。而裴該也因為當年的事向陳午致歉,但陳午卻不肯原諒他,只道人死不能復生,殺人者不可原諒,仗勢欺人者更不可原諒。。

裴該之妻乃皇室公主,聽聞夫君被馬夫所欺,心中氣不過,知道陪該心胸寬廣不願懲處馬夫,以至於府上下人不知尊卑,常常犯錯卻無所畏懼,公主想要改變這樣的局面,便暗暗派人前往袁家,要求原家處置馬夫。

袁家不敢違背公主的意思,於是,將馬夫逐出府,並多給他支了三個月的月錢作為補償。陳午大失所望,並說道袁家之恩他不會,但是袁家之情,他再也不會念。

陳午與袁家一位是婢女相戀,他想帶婢女走,那婢女卻拒絕了他,只是說不想四處漂泊,他想有個家,一個安穩溫暖的家。陳武卻嘲笑她,如今世道動蕩,人命如草芥,權貴之心腐爛不堪,何處能得安穩呢?

那婢女並非陳午的良配,陳午憤然與之決絕,併發誓,老死不相往來。。

——

月色茫茫,陳午於酒館喝悶酒,他不知該往何方去,想要找份差事,討個溫飽,可是,討厭那些權貴的嘴臉,一杯又一杯,他有些醉了,然後迷迷糊糊地,瞧見一位模樣清秀的小郎君,總覺着似曾相識,可又想不起在何處見過。

小郎君走向他,說道:

“閣下確有力拔山兮之力,小弟有心聘請郎君去小弟的鏢局護鏢。不遠,就在城東,南北鏢局,不知郎君可有興緻?”

此時陳午才想起,原來是嵇珏身邊的小書童,但就說話的神情來看,全然不只小書童那麼簡單。

小郎君說話客氣,這讓一向受氣的陳午受寵若驚,併發自心底地願意親近的,為他效力。

南北鏢局是一家為商人護鏢的鏢局,鏢局中的鏢師大多孔武有力,武功高強。陳午護的第一趟鏢,乃是一批玉石。聽護鏢的鏢師說,南北鏢局起初不過是個小鏢局,後來到洛都才慢慢做大。那鏢師記憶尤深的護鏢行動,充滿着鮮血和仇恨。鏢師帶着十幾個兄弟,路上碰上了賊,十幾個兄弟全死了,就他活了下來,後來才知道,原來是官差假扮賊匪半路伏擊他們,那一車玉石,也被官府所截獲,入了奸臣腰包。

“你可知,那搶劫玉石的官差,是受誰指使的?”

陳午搖頭表示不知。

鏢師眯起眼,眸中殺氣畢露。

“正是那位坐擁金谷,富可敵國的石大官人吶。。我苟活至今時,便是為了向石大官人復仇,但小郎君說,石大官人作惡多端,他所造下的善念皆是因為貪心,最終也會因為貪心而死。我在洛都等着,我等着,等着他自作孽不可活的那一日。我會給我的兄弟上幾炷香,告訴他,天道輪迴,因果報應,誰也逃不掉,老天爺是公平的——”

陳午很是感慨,這些權貴,有多少肯為國為民,掏心掏肺呢?他若是得勢,定要殺盡那些虛偽的權貴,為天下庶民爭一個容身之所。

半道上遇到流民草寇,這些草寇並非大奸大惡之徒,乃是靠着求生欲而振臂而起的平民,不懂武功。有鏢師欲殺草寇,被陳午阻止了。陳午同情這些流民,他們流離失所,官員腐敗,沒法接濟他們,活不下去了才落草為寇,靠搶劫他人過活,實在是可憐。

鏢師於是放了那些草寇,草寇受了陳午的恩情,並表示他日若有機會定當回報。

再往南,便到了目的地。江夏一帶倒是富饒,遠離天子腳下,作孽的權貴相對較少,世俗的富貴與庶民的貧窮之間的差距雖然依舊顯著,但百姓生活相對和睦。

不過古往今來,朝堂就是一個戲檯子,你方唱罷我方登場,沒有誰能唱到最後,很多人知道結局,卻控制不住前仆後繼。

——

山思緣在國子學連續當了一個月的書童算是報答了嵇珏的救命之恩。嵇珏卻為此不悅,總覺得她過分計較,不把他當自家人。

離了國子學,山思緣又去了鬼市,去見他的師父楚公。楚公問山思緣,嵇珏有能力殺白振,她為何不肯請拒絕出手幫她。山思緣回道,儘管白振罪惡滔天,可是她亦不願殺生,只是想着她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才下的殺手。嵇珏向來坦蕩,其父又是正人君子,他熟知法度,又在國子學就讀,她只怎能逼迫他違背法度,造下殺孽呢?

楚工暗暗搖頭,心道只怕山思緣所見並非是真。不過楚公沒法告訴山思緣,那嵇珏乃是大荒君轉世,倘若大荒君徹底蘇醒,嵇珏是否還能堅持正道,便不得而知了。

只是有一點極好,那便是嵇珏在乎山思緣。楚公總覺着,這世間男女之情總是會有極為玄妙,或許能徹底改變荒君也未可知啊。

“師父,弟子想學偷光術。”

鑿壁偷光,借他人之光,照自己的路。山思緣總覺得,她可以從白振身上學到一些東西,而這些東西,日後必有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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濁夢歸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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