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賞花宴(下)
賞花宴開始正式作詩畫的標誌就是這一聲鑼響,所有貴女被引領到雲閣,雲閣是定國公每次賞花宴作畫和作詩的地方。
雲閣建在老夫人別院的小後山上,山下種了兩排梧桐樹,彷彿夾道歡迎一般,山上鬱鬱蔥蔥,此處雲閣雖然不大,但卻很別緻,都是南方運來的整根木料,尤其是屋裏全是由榫卯結構搭建而成,屋裏的主柱是一整根的金絲楠木,整間別院共分有三間屋子,一間屋子是作畫的畫室,一間屋子是作詩的詩閣,還有一間是不參加評選的姑娘休息的屋子。
三間屋子的裝飾佈置都很有特色。詩閣中的書卷擺了整整一屋子,這件屋子非常開闊,陽光及其充足,所有的窗子都是落地的木材,窗帘則是水晶玻璃的各色風燈,風只要稍稍一吹過,便能聽到清脆的聲音叮噹作響。
詩閣中作詩的規矩是,詩閣中並無侍女,也沒有人伺候筆墨,要貴女們自己研墨一炷香后詩閣需停止作詩,所有人退出去后,由評審們進去看各位貴女們的詩作。
由幾位老夫人決定出前三名,並將前三名的詩命人帶走。
畫室的裝飾便更富麗堂皇一些,由金鑲玉的擺件作為主要裝飾,若說富貴,那這麼看此間屋子便是寫着富貴典雅的代名詞了。而比畫是三炷香后畫室也會請所有作畫的姑娘停筆,再由貴女們退出去后,各位老夫人再進入畫室評選,決定出出前三名后,再命人帶走。
在雲閣門前公佈詩畫大賽的得主。前三名都會有一定的獎品,並對外公佈才名。
每次比試的題目都是進雲閣之前才告知的。評選的老夫人一定都是德才兼備的老夫人。
而休息的女眷們則會有機會享受花瓣護膚,製作鮮花餅和品嘗百花釀的福利。
定國公府的百花蜜是公認口感最好的,但由於產量不高,這百花蜜除了這一年一度的賞花宴,其餘時候除非舍臉來求,否則都不能嘗到。
無奈的是賞花宴的詩畫大賽在諸位姑娘們的心中太過期待與重要,能來此享受如此愜意時光的竟只有月影一人。
雖然這憩閣中無人光顧,但是依然是照着待客的標準一絲一毫都沒有馬虎。
定國公老夫人一手創立的賞花宴雖然名氣越來越大,但在老夫人仙逝后的幾年裏一度在她長媳的運營下越來越糟。
長公主殿下本來想着定國公老夫人的長媳也就是剛剛一接手還未熟悉,雖然看不下去但還是時時指點。誰想連着指點幾年都不見好轉,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只得長公主接手從新開始操辦。
但云閣也就不再是比詩畫的地方了,聽說是被定國公夫人改為了一處賞花喝茶的歇息處。
小憩休息的地方除了初辦的前幾屆,真的有姑娘來此休息,隨着賞花詩畫賽制的規則下,名氣越來越大;大家都報着試一試的心態參加,因為完全匿名,所以即使作品不佳也不擔心的情況下,慢慢就不再有人來此休息了。
畢竟想休息可以回家休息,去參加詩畫宴誰知道自己是不是就有幸拔得頭籌呢。
本就是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恰巧有感而發,獲得第一的也不是沒有先例。
定國公老夫人的教養嬤嬤在此處負責招待來此休息的貴女們。這位老嬤嬤也是多年沒見有人來此休息了。
見幾年都無人來此休息時,原本定國公老夫人想要撤銷此處休息室,但老嬤嬤卻說,雖然此次是無人來,但大賽初辦時承諾有此處供大家休息,那就是立下了規矩。
不可輕易更改自己最初的決定,你以為是一個小小順應局勢的小變動,但一旦有了小改變,那麼比賽的規則也會有人來慢慢說服你需要修改。
不要讓任何人覺得你是一個輕易被環境和人所左右的人。
雖然定國公夫人已經60多歲做了祖母的年紀,但在自己這位老嬤嬤的面前依然是聽得進去勸的。
老嬤嬤是宮裏當年放出來的,各家爭搶媽媽,希望嬤嬤去教養家中貴女,最後是被定國公老夫人的母家將人請了去教養定國公老夫人。
很多人以為嬤嬤教的是宮中的禮儀,宮中的陰詭心術,但大家都錯了,這位老嬤嬤是一位心胸豁達有眼界又有格局的老嬤嬤。
她教給定國公老夫人的是眼界,是自強不息。是一個女人如何讓自己活得,讓丈夫無法忽視。
故此亦師亦友的關係,老夫人一直是願意聽嬤嬤的話的。
老嬤嬤看到月影,笑着請月影坐下,就像是這裏從未冷清過,既不驚訝月影為何沒去比賽來此,也未因難得有人來而過度熱情。
老嬤嬤在月影坐下后說到“我先看看您的膚質,再根據您的膚質推薦給您一些護膚的方法。”說完將手邊沏好的百花蜜放在杯托上,恭敬的將蜜遞到了月影手中。
月影看着老嬤嬤認真仔細的給自己做着檢查,自己上一世並無緣見到這位老嬤嬤,但是剛剛老嬤嬤的從容讓月影出來覺得行雲流水般讓人感到舒適,還有一絲說不出感悟一閃而過。
雖然自己的實際年紀也有這位老嬤嬤這麼大了,但自問自己上一世離世前都未遇到過這樣的人。
老嬤嬤說“你的膚質額頭與鼻子較愛出油,偏油性,需要多注意清潔和保濕。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為你挑一款面膏。”
月影點頭說到“那就勞煩嬤嬤了。”皮膚的膚質自己上一世在入宮后才慢慢發現,調理之道精深並非一朝一夕就能掌握的。
這個面膏的方子上一世在宮中,自己常用的幾個配方自己倒是知道。若是稍加更改製成面霜,效果要好在京城售賣倒是會火起來。
月影這邊想着面膏方子的事情,老嬤嬤將取出的面膏妥善包好,交給身邊的小丫鬟,吩咐送到雲閣外月影貼身丫鬟手中。
看到老嬤嬤如此嫻熟,想必老嬤嬤應該是一位制面膏的高手,很是想請教一二,畢竟自己雖知道膏方,但畢竟不是各種高手。而且現下很多膏方在一些豪門大族的手中並未在外界流傳。
故此坐下品蜜時問道“不知嬤嬤剛剛給我選中的是什麼面膏。定國公老夫人酷愛養花,想着嬤嬤難道是用鮮花致蜜一般,製作的面膏嗎?”
嬤嬤看月影感興趣,便想雖然這是自己不傳外製作面膏的秘方,但只是隨意說說,反正這孩子還這麼小。“回林小姐的話,這裏大部分面膏是用鮮花製成的,但是而由於每人面部膚質不同,這每種花對於面部的功效也是不同的。但是光是鮮花也不能完全應對所有的,譬如剛剛給您的便不是鮮花的,而是用白芷,蒲公英和一些溫和祛油的藥物搭配的。”
雖是短短几句便知,老夫人定是一位制面膏的高手,自己若是能和她學上一學着面膏的做法,那自己後面說研究出面膏的配方也算是合情合理。
抱着求學的心思,想要得到這位嬤嬤的青睞也不容易。
欲取先予,月影想着先拋出幾個書中有的方子,看看能不能讓老嬤嬤對自己產生點興趣。
“嬤嬤,之前我閑來在家中看書時有一日也翻到過一個面膏的方子,但我不知這個面膏時做什麼用的。”
果不其然老嬤嬤眉毛輕微的挑動了一下,但面不改色“不妨說來聽聽,興許我能告訴你呢。”
“嗯,我記得好像是青木香,白附子,芎藭,白蠟,零陵香,香附子,白芷,茯苓,甘松,羊髓,上(口父)咀。以水、酒各半升,浸葯經宿,煎三上三下,候水、酒盡膏成,去滓。”
老嬤嬤越聽眼睛越亮,這方子一聽便是一個養顏祛皺的方子。便問“可還記得這是什麼書里記載的?配比幾何你還記得嗎?”書記很多都是孤本並不流通,裏面若有偏方更是不會外傳,故此聽聞此方便知這一定是林家的藏書;而且秘方肯定不止一個,自己酷愛製做面膏,如能在入土前制出一些古方或是開發研究出新的面膏方子都是全了自己愛制膏方的一片赤誠之心。
月影點頭,高興的問道“難不成嬤嬤一聽便知道了這個面膏是幹嘛用的?嬤嬤,您能教我嗎?我很想學制面膏”月影之所以這麼問,便是要試探一二,如果嬤嬤知道了方子是幹嘛用的,並且問了具體的配方,那麼便不好不教月影了。但嬤嬤若說是不知道此方是幹嘛用的,那月影自然也不會講具體的配比和出處說出來。
嬤嬤自然也懂得月影的意思,剛剛雖然激動的是着方子難得,現在更感興趣的反而是眼前這個小娃娃,竟然一句話將了自己,還背下了這膏方。這林家的女娃娃還真是聰慧。自己也已經是垂暮之年了。若是能有人來繼承自己的衣缽也不錯,可惜的是這並不是定國公府家的孩子。
若將這一身本事不留在定國公府,卻教了這女娃娃,也不知道會不會引起什麼後院的風波。雖然自己已經時日不多了,並不懼怕任何風波,而這小娃娃,和這兩家的關係。
那邊糾結着,老婦人們也在開始看詩,定國公老夫人看畢,喜不自禁,說“果然是京城備有才女出!”又指着其中一幅說“此詩當奪冠”其他夫人看了也紛紛稱頌不已。
很快在夫人們一致認同下本次的詩畫奪冠得主就被評比出來,巧的是竟是同一人。真是日後的皇後娘娘。才色雙全,德藝雙馨。
當年自己也是很喜歡皇後娘娘那句: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
恐怕很長一段時間這位未來的皇後娘娘都風頭無二了。在眾人各懷心思但都熱情的恭賀下。也是一時風頭無二了。定國公老夫人見到此情此情此景也是想起當年,不禁感嘆:黃花曼說年年老,也趁秋光老。
其他幾位老夫人也紛紛調笑。月影的祖母此時也是湊趣說到:還似今朝歌酒席,白頭嫗入少年場。
眾人聽到也是無不讚歎,姜還是老的辣,幾位老夫人不負盛名啊。
無人關注月影一個奶娃娃,但今日之最大贏家卻很難說是誰。
與嬤嬤約好以後每五日在京城中最大的胭脂坊見面,嬤嬤會給月影授課和佈置作業。
嬤嬤怎麼定,月影只需要自己想辦法溜出來即可。此事並不能過早告訴祖母,過早說出來控有阻力,不若先學習一陣子,即使被發現也無妨。
月影在上一世學會一個重要的道理便是,若想做什麼一定不要前怕狼后怕虎。那樣可能什麼事情都做不成。
若需要在有些事情上作出妥協,那麼為了最終的目的,適當的就該退一退步。
這場賞花宴果然是沒有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