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4

第二章 4

天已不像五六月間那樣熱的霸道,忙碌的漁民們因此得到了實惠。村裡正忙着轉移老少婦孺,只留下精壯的男人守在家裏,以麻痹怒蛟幫的眼線。或許是經歷的太多了,在這樣無奈且殘酷的命運面前,村民們並沒有表現的多驚恐,不過無論如何,還是在林中的避難所和家裏燃起了高香。裊裊的煙氣悠悠的朝天空散去,不僅為天神們帶去他們最虔誠的禱告,也偶爾鑽進他們的鼻子裏,讓這些為生存奔忙的善良百姓稍稍緩和了一下繃緊的神經。

羅天旭沒有和大家一起幹活,不是他不想,相反他倒很樂意幫幫忙。只是,今夜就要偷襲於府了,周伯安排他休息一下,打足精神,畢竟他身上還有幾處皮肉傷,而且墜崖時的舊傷也沒完全痊癒。他知道周伯的苦心,也就照着意思辦了,可是睡不着。

寂寞像層層的烏雲,聚在小小的屋子裏,只要一閉眼就往身上壓。海妹也加入了勞動的隊伍,空蕩蕩的屋子裏只有他一個人,連個說話的都沒有。他越躺越覺得寂寞,哎,還是辜負了周伯的好意,一個骨碌爬起來,慢慢的朝後山的樹林走去。路很熟,平日夜裏練拳的地方就在那裏。因為鏢師職業的關係,他對道路特別敏感,一條路只要走上兩三次,幾乎就能閉着眼找到出路。路上不時碰到一些忙碌的婦孺,他想幫忙卻都被婉言謝絕了,於是他加快了腳步朝樹林裏走。他有點好奇,平日裏幽靜的林子,在容納了這幫貧苦的村民後會有什麼變化。

林子很大,平時練拳他都不深入,只要看見四下無人便比劃起來。現在才在白天見識了林子的全貌,他走了半天才找到了村民們搭建的草棚周圍。大家剛剛在這吃過了飯,淡淡的菜香還能不時的從遠處飄來。多數人已經開始收拾從家中帶來的東西,主要是衣服和糧食。每個人的神色都很淡然,像是平時的樣子,只是很少有人說話,他們的心中都在惦記着自己的父親、兒子和丈夫。

羅天旭無聊的在林子裏溜達起來,不敢對這些心事重重的人多說什麼。走了一會突然聞到一股淡淡的旱煙味,尋着煙香走過去,看見不遠處周伯坐在一個大青石上。他上身依着一棵杉樹,正安然的享受着自己難得的清閑時光。從昨天開始,村裏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由這個年近半百的老人安排的,這讓他感到很費神。現在,他好不容易能坐下來抽口旱煙了,可這難得的安靜偏偏又被羅天旭這個不速之客打斷了。周伯看見他走過來,沒說什麼,只是哼了一聲,示意他在自己身邊坐下。羅天旭也意識到自己打擾了老人家的清凈,有些不好意思,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老實的坐在老人身邊,靜靜的等待老人率先打破寧靜。周伯繼續旁若無人的吸煙,直到這一煙鍋的煙絲抽完,他才磕了磕煙鍋,轉過頭來問羅天旭:“睡不着?”

“是啊。心裏總是繫着個疙瘩,倒不是害怕,更多的是愧疚。”

“這種感覺我知道,當初我初到這裏,也是風波不斷,害的海妹的爺爺整日的為我奔忙,不過今天我終於能為他做點事了。”周伯仰頭望着,目光穿過密實的樹葉直透到雲里。

“周伯,我不能確定這樣是在拯救村民,還是把他們再往火坑裏推一把…….”

“而且你也不確定我究竟是真的為了村民還是只為了報自己的私仇,才力勸村民跟怒蛟幫翻臉的。”

羅天旭早已適應了周伯的智慧,對他看穿自己的顧慮,一點驚訝的表情也沒有。“我是這麼想過,不過就在剛剛我已經打消了這個念頭,看得出來周伯是真心實意的為村民們打算。”

“呵呵,人老精,鬼老靈。我一把年紀了,再怎麼愚鈍,也不會再為報仇這種無聊的事費心思了。在怒蛟幫的十幾年,我雖沒有殺人越貨,卻也是助紂為虐。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老天爺能寬恕我,讓我在這平靜的村子裏安享十年的晚年已經是大慈大悲了。娃娃,你不要想太多,所謂盡人事,聽天命。事情成了,是大家的福分;敗了,也是天數。大不了一起投胎,重新來過。你一定要放下包袱,心無掛礙才能逢凶化吉、力挽狂瀾。”

羅天旭微微點了點頭,不再說什麼。周伯緩緩站起身來,悠然說道:“這處風水寶地就讓給你了,我老頭子再回村裡轉轉,看看還有疏漏的地方嗎?這人老了,做什麼事都不放心,真羨慕你和李強這樣的精壯小夥子啊。”

周伯一邊說一邊扭頭走了,羅天旭微笑着聽周伯的腳步聲越來越稀,最後終於只剩下了風聲。他稍稍沉思了一會,然後便盤膝在大青石上,打坐調息起來。

周伯依舊不緊不慢的朝村裡走去,一邊走一邊盤算日後的安排。這些計劃已經在他腦子裏盤橫了許多日子,只是智千慮必有一失,謹慎的周伯還是不斷的推敲着每個細節,預想着每種意外。走着走着,他看見不遠處的道旁,三個彪形大漢正坐在樹下乘涼。他們一邊喝水,一邊高聲說著話。

“真是倒霉,都失蹤了一個多月了,還找什麼找?害的老子,餓得要死,整天連水都喝不上幾口。”

“就是!上邊張張嘴,咱們就得跑斷腿。你說咱老大什麼時候才能死心?”

“死心?老大那脾氣,我看是沒指望了。”

三人雖然唉聲嘆氣的,但忘不了不時的朝路旁張望,正看見周伯慢悠悠的從東邊走過來。周伯一看這三個人就知道他們絕非善類,雖然繼續若無其事的走,手卻握緊了后腰插着的煙槍。

“老頭,你過來!大爺問你點事。”

周伯見避無可避,也不願在這緊要關頭節外生枝,便慢悠悠的走過去陪笑道:“幾位好漢,有什麼事,但說無妨。”

“跟你打聽、打聽,這兩個月有沒有外人住進村子?”

“沒有,這小村偏遠鄙陋,外鄉人哪會看得上這裏?”

“我就說嘛,都一個多月了,要有早找到了!”

“算了,我們幾個餓了,想跟你回家吃頓飯,你覺得怎麼樣啊?”三個大漢呵呵的壞笑起來。

周伯也不生氣,繼續賠笑道:“好漢看得起我,我怎麼會不識好歹,一定好好款待幾位。”

四人就這樣快步走回了村子,來到周伯家。周伯進屋,先端出一些鹹魚和乾糧,抱歉的說:“幾位好漢先墊點,家裏沒柴了,我讓我二娃叫老大背柴回來。”

三個大漢罵罵咧咧的坐下,毫不客氣的大嚼起來,像是在自己的家裏。周伯走到事先安排在自己家的後生面前說:“把你天旭哥,從林子裏叫回來。說家裏來客了,叫他快點背柴回來燒飯!”那後生明白周伯的意思,聽完后便飛快的往後山跑去。

羅天旭精心調息,很快進入物我合一的境界,渾然不覺便過了半個時辰。直到遠處凌亂的腳步匆匆傳來,才將他從空冥處拉了回來。那後生跑到時,羅天旭已經從青石上站起來,後生一看就是跑得急了,但不等喘勻了氣,便慌忙說:“羅大哥,有三個外人來找麻煩,像是衝著你來的。周伯正和他們周旋,叫你馬上回去呢!”羅天旭一聽馬上甩開身形,疾風般掠出樹林,朝周伯家飛馳而去。

周伯此刻正坐在床沿上,點着旱煙一邊抽一邊留心着三個不速之客的一舉一動。三個大漢越來越不耐煩,加上現在屋裏又飄起了嗆人的煙氣,更加惹火了這些心煩氣躁的傢伙。

“死老鬼,拿這些鬼東西消遣老子,還自顧自的抽煙,活得不耐煩了你!”

這大漢一邊叫罵一邊將手裏的乾糧朝周伯仍過去,周伯從容的躲開,依舊不緊不慢的抽煙。這下更激怒了剛剛難的大漢,他索性一把掀翻桌子。三人同時抽出大刀,不由分說就朝周伯頭上劈下去。周伯雖有功夫在身,但在這狹窄的小屋裏受三個精壯漢子夾攻也是不敢怠慢。不等刀劈下,他便將煙槍一揚,冒着火星的煙草立刻直灑到三人臉上。凌厲的刀勢就此潰退,然而三人的殺意卻更盛了。其中一個大漢對兩人喊道:“不好,咱們着了他們的道了!趕快殺了這老頭,這地方不能呆了!”

三人的刀立刻捲土重來,不過這次是分三個方向,橫劈、豎砍、直刺,招招毫不留情,誓要將周伯立時剝骨拆筋。周伯一桿煙槍跟三人周旋,橫欄側閃,不僅化解了他們的攻勢,還不時將煙槍侵近。然而,畢竟他年老體衰,大多招式有意無力,明顯的感到力不從心。雙方就這樣斗的難分難解,一時誰也奈何不了誰。他們在這狹窄的空間內大約鬥了四五十合,雙方都沒討到半點便宜,只殺了個氣喘吁吁。三人見周伯漸漸體力不支,便故意拖延時間,他們不再搶攻而是呈品字形將老人圍在中間,打算等他耗光內力,再乘機難。

三人自以為得計,卻不知這樣正中了周伯的下懷。不多時,羅天旭衝進屋內,眨眼間就將毫無防備的三人點住穴道。周伯這時已經累得幾近虛脫,頹然退了了好幾步便坐在了床沿上。羅天旭趕緊走到周伯的跟前,按住他的脈門,源源輸送的內力很快平息了老人紊亂的氣血。老人仍輕輕的喘着氣,卻也忘不了提醒句:“快,快審審他們,究竟是受了誰的指派,有什麼企圖?若是怒蛟幫的人,那我們就前功盡棄了。”

羅天旭微微一皺眉,也不敢怠慢,立刻解了其中一人的穴道:“你們是什麼人?”

那大漢狐疑的看了看他:“我們不過是路過打聽個人,討頓飯。沒想到這麼晦氣,遇到了高手!”

“打聽什麼人?”

“原福州鏢局總鏢頭,嘯天游龍羅天旭!”

羅天旭心中一緊,臉色也不那麼自然了,一時間所有的困擾似乎都四面八方的圍了過來:“你們是鐵掌幫聶世海的手下?”

“那是我們的死敵!我們原是莽龍山的響馬,老大是黑面閻羅鮑震,那羅天旭是我們老大的結拜兄弟,兩個月前在和鐵掌幫火併的時候受傷失蹤。我們尋了一個多月了,也沒有半點消息。今次是尋的煩了,才冒犯了大俠。還望大俠不計前嫌,放了我的兩位兄弟。只要你放了他們,我甘願在這當牛做馬,侍奉大俠。”

羅天旭仰天大笑,喊道:“天助我也!”說話間便解了其他二人的穴道:“你們仔細看看我是誰?”

原本羅天旭就只到過莽龍山寨兩次,這次又是一身漁民打扮,所以一時間三人誰都沒認出他來。他這麼一問,三人才恍然大悟,一齊跪倒在羅天旭面前:“小的該死,衝撞了大當家!大當家總算是找到你了!”

羅天旭一一扶起他們,對周伯說:“周伯,剛才一場誤會。這都是自家兄弟。你們快給周伯賠罪!”三人聽罷,齊聲跪倒老人面前,一連磕了九個響頭。

老人也沒料到事情竟會變成這樣,樂呵呵的說:“真是天助我也!有了這些幫手,何愁今晚大事不成?”

羅天旭雖然高興,卻也不敢耽誤時間,將他們叫起來忙問:“如今,我義弟身在何處?”

“老大那天跟鐵掌幫死斗,雖沒受傷,但兄弟們武藝不精不是鐵掌幫弟子的對手,折了百十號人。老大見鬥不過他們,便燒了寨子,帶剩下的弟兄殺了出來,落腳在離着大約三百多里地的鳴玉山上。”

羅天旭聽完馬上問:“你們身上還有多少銀子?”

三人互相看了看,尷尬的說:“只有不到十兩了。”

“好!還能買匹馬。你們兩個留在這裏照看周伯。你跟我到鎮上買匹馬,然後立刻帶我去見義弟!”

兩人隨後除了小屋,一溜小跑到了鎮子裏,準備買馬,可是錢不夠,只買了一匹乾瘦的老馬。為了加快行程羅天旭讓那大漢騎馬,自己則施展起輕功一路尾隨。這一路上兩人飛奔疾馳,一點都不敢停歇,直到黃昏時分,兩人才趕到了鳴玉山腳下。大漢見到了山腳才稍稍平復了心中的焦急,他騎着馬回頭喊道:“大當家,老大就在前面第三道山嶺的山洞裏。”

羅天旭心中突然湧起了百般的滋味,想到他和鮑震在這短短的幾個月中生的種種,又想到每次來見義弟都是自己一身狼狽的請他幫忙,心中的愧疚不覺的瀰漫開來。就在他徒自感慨時,那匹瘦馬突然馬失前蹄,重重的栽在地上,騎馬的大漢被直甩出去,幸好羅天旭猛然回過神來接了一下,才讓他不至於墜馬身亡。不過,羅天旭倉促出手也亂了身形,跟着大漢一起滾到了路邊。這連番的苦戰加上一路的奔波已經讓他有些吃不消了,這一摔跟讓他傷上加傷。本來已結痂的傷口,又裂開了口子,沙塵乘機而入,那滋味就像被油鍋生煎了一般。好在他自小習武吃慣了苦,這些傷痛雖然讓他極其難過,但沒有傷到內里。他忍着疼痛爬起來,看了看身邊的大漢。大漢也沒大礙,只是全身有幾處比較厲害的擦傷,他掙扎着坐起來,喘着氣說:“大當家,是我沒用,拖累了你。你別管我,自己先去找老大,免得誤了大事。”

羅天旭聞言,稍一思量,便抱拳道:“兄弟,保重!”說完,又獨自一人踏上了這段最後的行程。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從漁村到這兒兩個多時辰的時間裏,他已經跑了三百多里路。他的雙腿開始酸痛,嗓子也像是被點着了,辣的直往外冒煙,再加上那些外傷,是他傷疲交加,漸漸放鬆了警惕。危險就在這時突然出現,一個黑影斜衝出來,不由分說便是一劍。一道寒光徑直向他頸上砍去,羅天旭這時已經收不住腳,眼看就要成為偷襲的劍下亡魂了。情急之下,他急催內里灌於雙手之上,右手雙指在電光火石間夾住了劍尖。而後再借揮劍之力幫自己轉身,漂亮的躲過了一劫!

“什麼人!”

“你是什麼人?殺客盟的人?”

羅天旭暗暗叫苦,心想真是流年不利,接連遭逢變故,現在又撞見殺客盟的對頭,真是晦氣到了極點。

“好漢,我不是什麼殺客盟的人,我來這是為了尋我的義弟鮑震的。”

那人聞言一驚,馬上上前端詳了下,這才倉皇的跪下:“屬下該死!我乃鮑老大坐下四大金剛之一,專司偵查的陳風。不想今日有眼無珠,衝撞了大當家,險些犯下大錯。”

羅天旭終於鬆了口氣,扶起他來說:“不知不怪,快帶我去見我義弟。”

兩人這才展開身形,朝山洞奔去。一路上,羅天旭吃驚的現陳風的輕功竟在自己之上,不一會他便被落了十幾步。他心中詫異到,怪不得剛剛他偷襲時,自己一點防備都沒有。陳風也現了他的疲態,有意放慢了腳步說:“大當家的,此地危機四伏,不易拖延,等咱們到了洞裏再歇吧。”

“恩!”

羅天旭也差不多猜到了他們現在的處境不會好到哪裏去,於是強提一口氣跟緊了陳風。很快兩人便來到了一處洞前,只聽陳風一聲口哨,旁邊的樹叢中便閃出幾個各執刀持弓的手下。陳風也不答話,直接引着羅天旭到了洞裏,洞裏光線昏暗,每隔二十步才有一個火把,但空氣卻很清新。沒走幾步,兩人便聽到刀勢破空出的悲鳴。一聽這聲音,羅天旭感慨再生,隨即加快了腳步,山洞蜿蜒伸展,像是走不到盡頭,而刀聲卻像近在耳邊。

就在初入以為還有漫長的行程時,洞口驀得開闊起來,變成了一個能容納百餘人的殿堂,殿堂里燈火通明,一些疲憊的手下正或躺或依的休息。洞府中央,一黑面赤身的大漢虎虎生威的舞着一把大刀。刀勁在四周回蕩,刀風迎面撲來割面生疼。意識到有人進來,大漢收住刀勁,朝入口走了兩步,然後便是一愕。只見他立時跨了兩步,將大刀猛地往地上一插,竟生生的跪到了地上:“大哥,我該死。你我本約定同生共死,我以為你已經遇難,但不為你報仇我就是死了也無顏見你啊!”

鮑震說著兩眼便泛出淚光,這兩行淚水猶如滾燙的熱油直接澆到了羅天旭的心頭上。他最見不得人流淚,何況是自家兄弟的英雄淚!一時間心裏像是開了雜貨鋪,自責、傷心、喜悅、羞愧全都一股腦的竄了出來。他趕忙扶起跪着的義弟,竟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淚水了:“賢弟,真是折煞我了!若不是我,你和諸位兄弟又怎麼會淪落到這般境地,要謝罪也是我向大夥謝罪啊!”

鮑震緩緩站起,輕嘆口氣:“大哥也不能說這話,畢竟我們是生死一命的兄弟。你沒事就好,再難的困境只要我們兄弟齊心,就沒有做不到的!這些天我一直苦練刀法,為的是殺了聶世海為大哥報仇。如今你雖沒事了,但這一箭之仇不能不報,你我兄弟聯手,一定要將鐵掌幫鬧個底朝天!”

羅天旭想到自己和聶家的種種過往,心頭又泛起百般滋味,但他知道現在還有更緊迫的事要解決。“聶世海和我的淵源太深,剪不斷,理還亂。時下,我還有大事要做,鐵掌幫的仇就暫時放下吧。說來慚愧,我這次來還是有求於賢弟啊。”

“大哥哪裏話,怎麼還這麼見外?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有話直說!”

羅天旭這才吧自己這兩三個月的情況跟他大體說了一下,又把如何得罪了怒蛟幫以及周伯的計劃詳細的告訴他。沒想到鮑震聽了不但不愁反而泛出了笑意:“大哥,我們本來就就是乾的打家劫舍的買賣,莫說是個怒蛟幫,就是天皇老子的東西咱也敢拿!你放心,你們怎麼安排的,我就怎麼干!”

“好!現在咱們就回漁村,然後去襲於府。你讓手下儘快全數趕到漁村,在挑幾個好手跟咱們先走!”

“沒問題!”

“對了,一定帶上那陳風。他的輕功不俗,好像比我還略高一籌。”

“可惜這陳風專習輕功,拳腳上卻是稀鬆。不過也算是個人才了,我這就去安排。”

不一會,鮑震便領了大約十個人出來,背上還多背了細長的包袱。一見到羅天旭,他便把背上包袱拿下來,解開給羅天旭看。一把長劍!一把比他原來的游龍劍還要略長几寸的好劍。

鮑震得意的笑着說:“我這次逃出來,就帶了它和我的大刀。這是我一位故友留給我的,雖不像月寒刃一樣削鐵如泥,但也是一把難得的好兵器。不過我不使劍,留着也是浪費,不如送給大哥看看襯不襯手。”

羅天旭接過長劍,頓時感到劍身輕盈堅韌。細看之下,劍身比普通的劍更細更長,而且劍刃有種烏黑的光澤。他隨手的比劃了兩下,劍身立刻出悅耳的低鳴,而且十分襯手,感覺就像是手臂的延長。

“果然是好劍!”

“大哥用着襯手就好。”

“那咱們趕快出吧!”

十幾個人騎着快馬立刻往漁村趕去。一路上,月色闌珊,幾片悠哉游哉的烏雲,傲慢的俯視着地上的一切,還不時的擋住本來就不明朗的月光,似乎故意要和這群趕路的人作對。羅天旭他們一路狂奔,既不會留心天上的雲,也不在乎路過的林子裏散出的砭人肌膚的寒氣。他們知道事關重大,心中便只想着這次行動,再也不去顧忌其他。

他們就這樣披星戴月的疾馳,到漁村時才不到丑時。羅天旭一下馬,便走進周伯暫住的草棚。老人也沒睡着,一直焦急的等着他的消息。鮑震也跟着進了屋,其他人則把馬匹交給漁民們便原地待命了。周伯一見鮑震孔武有力的身形,心中的憂慮便少了一半,他笑着對兩人說:“有兩位大俠在,何愁大事不成?事不宜遲,你們馬上去襲於府,我這裏有一張於府的地圖,是據咱們為他送米送菜的夥計憑記憶手繪的。可能有些差池,但總比沒有強。原來我和天旭商量的是後天再去襲糧倉的,現在有高手相助,那就不如一步到位了。這是幾個糧倉的位置,每個糧倉都有一個武功不俗的高手看護。具體這兩個人是誰,什麼養的武功路數,我也不清楚。”

“周伯放心,我們一定會把事情辦妥!”

羅天旭將兩張圖紙塞進懷裏,便出了棚子,十幾個人立刻向於府跑去。為了不驚動別人,他們每人口中銜枚,各自運使輕功。幾十個人一起行動竟然只出與風聲相若的聲響,唯有初秋時節不肯睡去但已疲憊不堪的蟲兒,不時的叫叫。月色更加朦朧了,剛才閑散的幾片雲,像是突然想要商量什麼似的聚在一起,而且越聚越多,使得月亮好久才能向大地瞟上一眼。羅天旭抬眼望了一下星空,心中泛起異樣的感覺。這樣的夜空,必定是要有大事生吧。無暇多想,一行人便已到了於府。幾個輕功好的一蹤便翻過了丈余的高牆,餘下的三五個輕功稍遜的則踩着人手搭的跳板,也順利的翻過了障礙。

於府的院子不小,房間也多,亭台樓閣、迴廊過道佈置的緊湊而不失秩序。若是一個陌生人來想找到特定的房間還是要費一番周折的。羅天旭掏出草圖,藉著幾乎不見的月光找出了護衛們睡覺的房間。大家悄悄的跟在他身後,向目標房間跑去。最先倒霉的是巡夜的五個護衛,還沒覺有人潛進了府中,便被飛刀封喉,臨死喊也沒喊出一聲。利索的解決了巡夜人,他們便來到了護衛們的房間,羅天旭用刀尖輕輕的撥開門栓,然後輕巧的領人溜了進去。護衛們睡得正甜,其中幾個臉上還泛着滿足的笑意,估計正做着甜美的夢,可惜他們只能最後一次在夢中完成夢想了。殺手們悄然潛近床邊,一手緊握匕一手慢慢的朝睡夢中的人臉身軀。十幾個人同時將手按在他們的嘴上,手起刀落便結束了夢中人的美夢。護衛人數比殺手多,還有三五個人沒有被同時解決,驚醒的他們跟剛剛的巡夜人得到了同樣的下場,剛一張嘴便丟了性命,頹然倒在床上。

殺手們馬上從房間退了出來,等待羅天旭的安排。羅天旭再次掏出圖紙,對大家小聲的說:“現在除了於萬財和女眷外,便是一些傭人和長工了,把這些人點穴或打暈后關進柴房,不要傷他們的性命。”

說完,十幾個人分頭行動,羅天旭則到卧室去抓於萬財。清冷凝重的夜,把黑暗像大衣一樣緊緊裹在身上,房間內偶爾出的短促尖叫,彷彿也被黑暗重重包裹着傳不了多遠。四周的人猶在夢中,明天醒過來也不會知道看似與平常無異的於府,在這樣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生了什麼。

不消一炷香的功夫,於府的大廳里便再次燈火通明。十幾個人分列在正座左右,廳中央跪着一個面色慘白的人。他身上衣服選料上乘,只是匆忙間還沒系好扣子,再加上佈滿血絲的眼睛和一臉的失落和倦怠,讓人一看就覺得這人十分邋遢。大廳的正座上坐着兩個漢子,他們正是實施這次偷襲計劃的羅天旭和鮑震。鮑震死死的盯着腳下跪着的人,好像要一口吃了他。羅天旭目光要柔和多了,只是臉色非常凝重。他一臉肅然的招呼左右解開了階下囚的啞穴,冷冷的說:“於萬財,咱們都是明白人,不必轉彎抹角,你的真實身份我也心中有數。我這有幾個問題,你若老實我便繞你性命,若敢耍半點貓膩,今夜就送你一程。”

他說著將手中的長劍噹的砸在桌子上,直震的於萬財一個哆嗦,幸好雙手扶地才沒直接趴下。“大俠饒命,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各位好漢,還望您大人不計小人過,把小人當個屁給放了吧!”

鮑震看他這幅窩囊樣便氣不打一處來,隨手抓起一個茶碗摔個粉碎:“娘的,哪這麼多廢話!給我老實回話!”

於萬財哪裏敢再多言,只能戰戰兢兢的點頭稱是。羅天旭掏出那張表明了倉庫位置的圖紙,交給於萬財問道:“這上面標註的倉庫位置可有差池?是不是每個倉庫都是滿倉?”

於萬財還沒從剛剛的恐懼中緩過神來,戰戰兢兢的接過圖紙,腦門上的汗一時又多了不少:“四個倉庫里只有兩個是滿倉,另外兩個是半月前剛提走的貨。”

“把那兩個滿倉的標出來!”

左右馬上遞上筆墨,於萬財心知背叛怒蛟幫的下場,但這種情況下也只能先過了今天這關再為以後打算了。他嘆着氣標完圖紙,眼中已滿是茫然。

“這兩個倉庫都有多少人把守?”

“為掩人耳目,看守都是只有一個,從外表看倉庫也和普通地主的倉庫沒有區別。”

“那兩個人是誰?有什麼本事?”

“兩人的武功都在秦洪之上,一個是懶大蟲薛偉,一個是病太保刑重。”

“可有什麼辦法把他們引到這來?”

“這兩人在幫中威信很大,都是直接聽命於幫主。小的只有拿着幫主的親筆手書才能入庫取糧。”

羅天旭眉頭微微一皺,看來只能強攻了。沉思片刻,他又將眼光落在於萬財身上:“來漁村復仇的海盜大約多少人,什麼時候來?”

於萬財一聽心中更緊了,他驚恐的張着嘴大喘氣,不知該說什麼。

“你不用害怕,怒蛟幫的手段我們清楚的很,不血洗漁村,他們是絕不會罷休的。我們不過是想早做準備。”

於萬財更加沮喪了,對方知道的遠比自己想像的多,看來今天真是栽了!“大約一百八十多人,一艘牙艦一艘大艦,領頭的是風雷堂副堂主金彪。本來計劃明天先去漁村劫些財物做做樣子,好讓躲起來的漁民掉以輕心,等他們都回了村子再報復。”

“好個狠毒的畜生!兄弟們先把他壓下去和其他人關在一起。一定要嚴加看管,一隻蒼蠅也不能放過!”

押走於萬財,羅天旭又吩咐道:“既然對方是高手,多幾個人去也不見得會有什麼好處,反而容易打草驚蛇。二弟你我各帶三名手下去襲倉庫。陳風你速回樹林再帶些兄弟和婦女扮作於府的下人。剩下的幾個兄弟先將府里的屍掩埋好,再將於府的財物統計在冊。”

安排完手下,他又對鮑震說:“我連番苦戰又一路奔波,估計功力也只剩五成了,你解決了那邊的守衛后,馬上來支援我。”

“大哥放心,我一定利利索索的辦妥這件事。”

兩人商議已定,便朝西南一同奔去。月光更加暗淡了,烏雲已長時間的遮住了月亮。此時,丑時已過了一半,夜色中透着說不出的寒意,並不是一般的酷寒而是陰森的寒氣直往肌膚里鑽的感覺。

不一會,一行人便趕到了第一座倉庫,兩位頭領互遞了個眼色便分頭行動了。離開鮑震后,羅天旭和三個手下繼續走了五六里路便看見了第二座倉庫。一個手下熟練的撥開倉庫的門栓,把門小心的開啟一道縫便閃了進去。羅天旭緊隨其後,正當他小心快速的讓出門口好讓剩下的兩名手下進來時,忽然感覺到一股勁風,猛地向面門襲來。不容多想,他一下腰躲過了這一擊,但後面的兩個手下卻沒有這麼幸運。重物擊中倉庫大門使後面的兩個人重重的撞在門上。只聽門外一聲悶響,便沒了動靜。

羅天旭心中一怲,知道遇到了高手。手中的長劍還未出手便覺得對手的后招已至。他倉皇的擋了一下,順勢閃到了一邊。黑暗中,忽然燃起一盞昏暗的油燈。油燈旁,一個高瘦的漢子,右手握着一柄銀桿紅纓的鋼槍,正冷冷的看着兩個不速之客。“你們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竟然敢打怒蛟幫的主意!”

羅天旭將劍一指,傲然道:“不義之財,天下人盡皆可奪!”

“哈哈,好膽色,憑這我留你個全屍!報上名來,老子不殺無名之輩!”

“在下嘯天游龍羅天旭,敢問閣下尊號?”

“懶大蟲薛偉!”

這餘音未落,槍已刺了過來。羅天旭識得厲害,也知道憑自己現在的五成功力,即便是和那手下聯手也未必穩操勝券,於是一出手便豁盡全力。兩人前後夾擊吧薛偉圍在中心,希望速戰速決。這薛偉果然不是等閑之輩,雖號稱病大蟲,但哪有一點病相。只見一桿鋼槍在他手中物的密不透風,雖然以一敵二,仍顯得遊刃有餘。無論挑、刺、劈、掃,招招恰到好處,讓人防不勝防。幾十招下來,竟然是夾擊的二人落為歹勢。

羅天旭見形勢越來越不利,便想用言語分散對方的注意力:“閣下一身俊灑的功夫,為何要助紂為虐?”

薛偉一聽,似乎被說中了痛腳,手中的長槍猛地刺來:“人各有命,豈能盡隨人願?廢話少說,納命來!”

只見他猛地一槍退開羅天旭,然後使出一個利落的回馬槍。那名手下也算是個好手了,他用刀一擋槍頭,迫得這直取咽喉的一槍只是傷了左臂。蹌踉的退了幾步后便又攻了回來。薛偉本打算乘勝要了他的性命,可羅天旭又殺將回來,讓那名手下有了喘息的機會。羅天旭沒想到分神的會是自己人,於是不再搭話,一心與他纏鬥。

戰鬥進入僵持階段,又過了五六十合。羅天旭這邊越來越吃力,他的腿上受了輕傷,而手下胸口也被槍頭掃中。傷口有一寸深,鮮血不斷從裏面流出來。兩人都已累的氣喘吁吁,反觀薛偉仍是氣定神閑,手中的長槍勁道剛猛,隨時準備取對手性命。就在這時,門口嘭的一聲巨響,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猛衝進來,不由分說就衝著薛偉連砍三刀。這三刀一刀比一刀快,一刀比一刀猛,連擋下來竟將他震得虎口微麻。羅天旭見後援已到,便第一時間衝到倉庫門口將門栓插死,斷了薛偉的後路,這才重新加入戰局。

有了鮑震和幾名手下的助陣,薛偉便漸漸陷入苦戰,但他見敵人已經封了自己的後路,只能強頂着頭皮,一心只想與敵人同歸於盡。鮑震看出了他的心思,每次都讓他的企圖化為!”說著他將手一擺,就勢背過身去。

鮑震見他真要放人,便急道:“大哥,他要去通風報信,那咱們不就完了?”

薛偉走了兩步聽見他這樣說,猛地回過頭來將帶着槍頭的半截槍一下子朝羅天旭扔去。羅天旭轉過身一把接住槍頭。正疑惑間,鮑震已經氣的沖了上去。羅天旭大叫一聲,二弟,住手!鮑震哪裏肯聽?一刀便向薛偉頭上斬去,薛偉卻不避不躲,眼看就要成為鮑震的刀下亡魂了。羅天旭見他的急脾氣又犯了,只好將手中的長劍劍柄朝他擲去,試圖救薛偉一命。鮑震回刀一擋,氣的回頭對他大叫:“大哥,這廝不但不感激咱們,還恩將仇報想暗算你。今天你要是放了他,肯定要壞了咱們的大事!”

羅天旭平靜的對二人說:“我看薛壯士還有話要說。”

薛偉見求死不成,便輕嘆口氣:“薛某落難時,幸蒙霍幫主不棄,暫為收留。本欲以死相報,但幫中奸惡當道,濫殺無辜。想當初,怒蛟幫何不是為了懲惡鋤奸,替天行道而立?我一時不忿,請命留守於此,今日雖敗,但我也不可以背叛幫主。既然你不肯殺我,那我就將家傳的長纓槍寄存在你這裏,三年後的今天薛某定會親自將其取回!”

羅天旭一聽心中大快,用槍頭一指:“好,我嘯天游龍羅天旭屆時一定恭候大駕!”

“告辭了!”

薛偉抱拳後轉身就要走,鮑震喊道:“姓薛的,你放心,斷了的槍桿我一定請最好的鐵匠換好。看你是條漢子,三年後,我一定擺好了酒,咱們喝痛快了再戰他三百回合!”

“薛某一定奉陪到底!”說完,他打開庫門,拖着疲憊的步子很快消失在昏暗寧靜的夜色里。

鮑震見羅天旭傷的不輕,便對他說:“大哥,快回於府療傷。這裏交給我就是了。”

“不妨事,這薛偉果然有些手段,江湖人稱病大蟲身懶性剛,此言果然不虛。”

“不錯,那個什麼病太保見形勢不好就想跑,被我攔下后就跪地求饒,被我一刀剁了。像薛偉這樣的漢子現在是越來越少了。”

“恩。二弟,我們快回於府吧,這裏的事情就交給這幾位兄弟吧!”

幾個手下聽了馬上抱拳道:“謹遵大當家號令!”

很快鮑震便帶着羅天旭回了於府。於府已經恢復了平靜,莽龍山的人早已打點好了一切。他們見羅天旭受了傷,馬上過來扶他進了卧室,已經有人準備好了繃帶和金瘡葯。羅天旭一邊敷藥一邊對鮑震說:“二弟,你馬上讓於萬財飛鴿傳書通知怒蛟幫,就說‘村民已返,乞望速決!’這樣他們這兩日內就回來複仇。所有兄弟都埋伏在漁村裡。你挑五十個水性好的兄弟帶着擒龍索潛在水中,等那幫海盜來了,咱們先斷了他們的後路。還有就是把於府和倉庫所有值錢的東西和糧食,都搬到漁村裡,搶了船馬上裝船下南洋!”

“知道了。”

鮑震受命后馬上召集人手搬運糧食,村裏的老人和孩子也過來用小車幫着搬運。大約過了半天時間,滿滿兩倉庫的糧食便全部轉移到了漁民們的住所里。所有的準備都做好后,鮑震才讓於萬財給怒蛟幫放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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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海英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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