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

第一章 2

酒足飯飽之後,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荒涼的山林中不時傳來陣陣駭人的吼聲。趁着月色,鮑震悄悄地把羅天旭叫的自己的房間,說是要送件東西給大哥。羅天旭幾經推脫都沒能推掉,只好跟着來到他的房間。兩人進屋時,並沒有看見什麼特別的東西,這讓羅天旭十分疑惑。他不解的等待着,想看看義弟的葫蘆里究竟買的什麼葯。鮑震先讓他坐下,然後從枕頭下面摸出一把看似平平無奇的匕。

“大哥,可認得這是什麼寶貝?”

說話間,他將匕放到了羅天旭的手裏。羅天旭接過匕,着實吃了一驚,小小一把匕竟然比一把大刀還要重。“既然是寶貝,那就好猜了,南方能稱的上寶貝的兵器不多,匕更是獨一無二,想必是金家的傳家寶月寒刃。二弟如何得了這寶貝?”

鮑震哈哈大笑,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得意之色:“說來也是機緣,這寶貝是金家的傳家寶,一般是不會帶出金府的。大哥可知,金家的家規是嫡長子繼承家產,月寒刃既是金家族長的信物。金家現任的族長金自高年事已高,就將月寒刃傳給了自己的長子。根據他們的祖訓,繼承必須親自作一趟買賣以證實自己的能力。這新任族長就帶着這寶貝出了金府,結果路過這裏時,就被我留了下來。”

鮑震興緻很高,甚至想將劫道的經過都說出來,不想羅天旭聽到這兒,便打斷了他的故事:“福建金家是武林世家,雖說近年來少有功夫了得的人物,但他們在福建的勢力卻是越來越大。賢弟真是不該做這趟買賣,怕是以後不會安生了。”

“金家的家傳武功自三代前就沒有精通的了,我當時做這買賣時根本沒有遇到什麼抵抗。怕是金家無人,即便是有人也是中看不中用的主。”

“賢弟,莫要大意,他們的武功是不濟但勢力卻是越來越大。若是他們集結福建白道的人來找你麻煩,那你也不好過。”

“怕個鳥,俗話說,寶劍配壯士。他們這批膿包怎麼配的起這寶貝。今天讓哥哥來,就是要讓這寶器日後能有個用武之地。您聽我的,以後這匕就姓羅了。”

“賢弟這麼重的禮我可消受不起,江湖險惡。你還是自己留着防身吧。”

鮑震一聽他這樣推脫,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大哥,不是嫌棄這是贓物吧,大哥若是不要,我看全福建也沒有誰能配的起它。我明天就把它丟到海里去,剩得讓那幫膿包輕賤了。”

他說著就站了起來,顯然是動了真氣。羅天旭的確是不想要這會招惹麻煩的寶貝,可聽他這樣說,自己若真不要就是輕視了兄弟。“賢弟,誤會了,我只是覺的這禮太重了。既然你這樣說了,我就暫且收下。”

“這就對了,兄弟間何必這麼見外呢。天不早了,大哥早點休息,明天還要趕路。”

走出鮑震的房間,羅天旭心中十分不安,他與金家也是有些交情。知道這把匕對這個家族的意義非同一般。若自己真的具為己有,有失道義,所以心中暗暗盤算等到了福州就悄悄地將這寶貝還給金家。

回到自己的房間,羅天旭不免仔細地端詳起月寒刃來。寶劍配英雄,羅天旭與這月寒刃就是伯樂與千里馬,哪有不相互吸引的道理。藉著昏黃的燭火,他像端詳一名絕世美女一樣,慢慢的欣賞着這把沉重的月寒刃。吹毛斷自不必說,單單是這分量就知道是稀世精鐵所鑄,哪有不鋒利的道理。月寒刃之所以被稱作寶貝,乃是因為被月寒刃所傷必中寒毒,輕則費去武功,重則性命不保。羅天旭仔細的端詳這件外表普通得有些寒酸的寶貝,心想,鑄造它的鐵匠真是高明,知道什麼是精華內煉,任何精美的花紋和圖案都難以經過歲月無情的淘洗,惟有它令人畏懼的鋒利才能表現它的真諦和內涵。羅天旭一直以為每一把兵器都有自己的性格,像自己的長劍輕靈洒脫,像這把月寒刃樸實無華、深藏不露。

第二天,羅天旭一行早早地跟鮑震道了別,再次踏上了歸途。家鄉越來越近,帶着激動的歸鄉之情,他們將兩天左右的行程在一天內結束。如今,離家只有幾個時辰的腳程了!每一位鏢師心裏都無端的生出一種莫名的激動,這股熱烈的感情從心中慢慢地四散開來,似乎將一路上所有的疲憊和苦難通通的抹去,只留下一股濃濃的暖意。

正當鏢師們焦急的邁着通往家鄉的步伐時,羅府上下已經是一片喧騰了。主人即將歸來的消息早已快馬傳來,這個消息對羅府所有人來說都是一件天大的喜訊,年意一下子又回到了這裏。大家都像忙年一樣準備讓羅府煥然一新,諾大的羅府幾乎所有的房間都是忙作一團,只有屬於女主人的西廂房還保留着幾分與周圍不太和諧的靜謐。

聶秦嬌這個本該最忙碌的人現在卻正坐在一面銅鏡前,憐惜而又憂鬱的撫摸着自己憔悴的臉龐。歲月有時真的是不公平的,這點在聶秦嬌身上就是最好的證明。年近三十的她似乎得到了時光老人的特別眷顧,依然保持着二十歲時青春嬌艷的容顏。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這張俏麗的臉上鮮有血色,像是旁邊新換的窗戶紙,蒼白而孱弱。雖然在別人的眼中她的容顏似乎沒有生什麼改變,但是她自己知道,她的芳華早已不在。她仔細的看了看銅鏡中的自己,輕輕的嘆了口氣,然後仔細地梳理起自己的頭來。梳子和頭摩擦時出的嚓嚓聲,透過頭皮一點點的滲入腦中,似乎想要將腦海中所有紛亂錯綜的事情都一一梳理清楚。

門外的僕從們忙的不可開交,沒有人注意到理應忙碌的女主人正在自己的屋子裏一邊呆一邊梳理自己的頭。昨天鏢隊的消息傳到羅府時,她就做了安排,幾乎所有的事情都交給了王管家來打理。她感到自己很累,就好像無目的的奔忙了幾個世紀,當然這種疲勞是心理上的,但它往往給能拖垮一個人。

聶氏正呆時,貼身丫鬟翠環悄悄地來到她身後。翠環自小和她一起長大,兩個人親如姐妹。聶氏嫁入羅家時,被當作嫁妝一起送到了羅府,所以對於聶氏,大概連羅天旭也不如她了解,也因為這樣她才敢不通報就擅自走進主人的房間。

“夫人,老爺大約一個時辰后就能到家了。我來幫你打扮一下吧。”

聶氏這才回過神來,她看了一眼銅鏡中那個憔悴的自己,費力地搖了搖頭:“你去忙吧,我自己來就好了。”

翠環知道夫人這時候想要清凈,便悄無聲息的退了出來。空蕩蕩的卧房中又只剩下聶氏一個人了,她知道沒有時間再呆了,於是放下手中的梳子,開始精心的打扮起自己來。胭脂、唇紅、簪這些東西熟練在她手中輾轉,不一會一個打扮得體而又美麗端莊的富家小姐出現在銅鏡前。她又仔細地看看鏡子,感覺十分微妙,該打扮的她都已弄好了,自己現在的樣子也確實十分得體,可總覺得這張熟悉的臉上好像缺了點什麼。唉,對了,是微笑。她馬上對着鏡子笑了一下,銅鏡也立即給了她應有的回應。這張美麗的臉龐再加上淡淡的笑容可以說是趨近完美了。當這笑容再次出現在眼前時,過去的一幕幕再次湧上心頭。

曾經她和丈夫是家鄉所有人羨慕的對象,在那個還不知道自由戀愛為何物的年代,家長包辦的婚姻里少有像他們這樣成功的案例。兩人無論是相貌還是才氣都出奇的般配,不能不讓人感嘆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那時候的感情似乎註定是要慢慢培養起來的,但他們確實一見鍾情,好像一開始就能夠彼此滲入對方的靈魂。雖然羅天旭常年四處漂泊,然而他們團聚時的溫馨與纏綿實實在在的彌補了長期分離的缺憾。

如今一切都變了,就像是六月的天氣幾乎瞬間從烈日變成了暴雨,命運這個惡棍無情的扯開了兩顆已經不能再分離的心靈,而且造成的傷口已經到了無藥可救的地步。聶秦嬌本是淺淺的微笑着面對自己的,但當回憶夾雜着美好和苦難一起向她迎頭痛擊的時候,不爭氣的淚水再次悄然滑落。兩行本是清澈的淚水在經過臉頰時漸漸的變作了粉紅色,然後顏色越來越重,當最終到達下巴的時候已經變成血一般觸目驚心了。聶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任悲傷凌駕於理智之上肆意妄為。

當女主人盡情的宣洩內心的痛苦時,善解人意的丫環早已站在了她身後。翠環沒有說話,手中端着盛滿清水的銅盆,靜靜的等待着女主人恢復常態。

再陰霾的天空也終有放晴的時候,聶氏艱難的用淚水將悲傷打壓下去,漸漸的恢復過來。

“夫人你的妝花了,我打了些水來,一會我來幫你畫吧。”

聶氏沒有說話她看了看女僕,然後又陷入了沉思。翠環怕打擾夫人的思緒,只好一直端着銅盆默默地等待。好在不一會聶氏就回過神來,她轉身再銅鏡下的梳妝枱找到一封信。從墨跡上看,應該是幾天前就寫好了,只是不知道該在什麼時候送出去。

“這裏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把這封信送到風塘鎮我大哥手中,現在就走吧。”

對於這個突然的指令翠環顯然沒有明白她的意思,“夫人,老爺眼看就要會來了,我這時走不太合適吧,而且到風塘鎮騎快馬也要兩天,不在乎這一時半刻的,等我忙完了這陣子,立刻就去。”

“翠環我再說一遍,你馬上把這封信送到我大哥府上.”

翠環愣了一下,一種異樣的感覺悄然的佔據了她的心靈,雖然還想要說什麼但看聶氏決絕的眼神她就知道,多說無益!翠環離開卧室后,這裏又重歸寂靜了,此刻的聶氏突然感到一種闊別已久的輕鬆。她麻利的洗了洗臉,感覺人立刻精神了許多。“該來的終究要來,不管怎麼樣讓我全力以赴的面對吧!”

福州鏢局的車隊當天下午終於回到了久違的故鄉,此時的羅天旭像是一位凱旋的將軍,驕傲而興奮的坐在自己那匹精氣十足的高頭大馬上。然而他的心其實在幾天前就已經飛回了家中,飛進了妻子甜蜜的夢鄉。此刻,他那顆焦急的心終於得到了一點慰藉,再過幾條街就到羅府了,整個羅府都該像過年一樣熱鬧的準備給他接風了吧。依舊是熱浪逼人的盛夏,依舊是懶散無力的微風,然而羅天旭的心中卻是無比的快意,任憑馬兒滴滴答答的將他引向前方。短短的一條街似乎走了很久,然而家終於還是到了,僕人們雀躍着點燃了代表這喜慶和祝福的鞭炮,在眾人眾星捧月般的簇擁下,羅天旭高高興興的走進牽挂多時的家門。

小別勝新婚,這一夜,兩人說了很多話,好像相聚的日子只有這一晚,錯過了就再也無法對對方傾訴。第二天,太陽依舊準時的為萬物送來光明,但羅天旭卻沒有像往常一樣早起。他難掩重歸故鄉的激動心情,竟然喝高了。也難怪,酒這東西就怕心裏有事,無論是好事還是壞事,只要有心事,酒就會一喝就高。

當羅天旭睜開眼睛的時候,屋裏的光線已經非常明亮,妻子也已經端坐在梳妝枱前,小心的撫弄着自己的頭。“真該死,竟然喝高了,你也不早點叫醒我。”

聶氏這才現丈夫已經醒了:“有什麼急事嗎?我見你醉的厲害,就沒吵你。”

“急事到沒有,只是這麼晚起讓人笑話。”他說著自己不由的笑了。

聶氏好像沒有閑聊的心情,又把頭轉向了梳妝枱,一邊梳頭一邊問:“相公,昨天為你寬衣時現一把很特別的匕,不知相公從哪裏得來的?”

羅天旭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笑着說:“哦,遇見個故人,便互贈了隨身的兵刃。夫人,有什麼不妥嗎?”

聶氏突然放下手中的梳子,站起來對已經坐到桌子旁的丈夫說:“月寒刃凈重二十一斤,長一尺二寸,為千年寒鐵所鑄。據傳,此刃不但鋒利無比削鐵如泥,而且寒氣極重,若被其所傷,便要一生受盡寒毒之苦。現在,月寒刃是福州第一武林世家金家族長之信物。相公,我雖然是一介女流,但終究是武林世家之後,這麼大的事為什麼要瞞我?”

羅天旭很快就從驚訝中平靜下來,他仔細的看了看妻子的眼睛,現其中有團自己從不曾見過的火焰,他隱隱的感到這團小小的火焰很快就將燃起熊熊烈火,而且一定會有重要的東西被它燒的一乾二淨!

“夫人,江湖是屬於男人的地方,有些事我希望你一輩子都不要被牽涉進來.這件事我會處理好的,只是需要點時間。”

“咱們夫妻十幾年了,沒想到你還是不信任我。什麼叫不牽涉進來?我是你的妻子,你做的每件事都與我有莫大的關係,你說我能不牽涉進來嗎?我真的已經受夠了這樣像傻子一樣一無所知還時刻提心弔膽的日子了。我。。。。”

“夠了!”羅天旭拍案而起,兩條眉毛緊緊地鎖在一起,額頭上還有幾根青筋扎眼的微微跳動:“我想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你一個婦道人家不要多事,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了!”他扔下這句話便拂袖而去,留下無助的妻子悲傷的伏在床頭。

羅天旭好久沒有這麼大的火了,其實使他大為光火的不是妻子不信任的刨根問底,而是她那居高臨下的姿態,就像是羅天旭犯了什麼不可饒恕的罪過。他很難接受妻子現在的樣子,畢竟早已習慣了她平時的溫柔體貼、百依百順。更讓他不舒服的是,妻子的變化如此劇烈,究竟是自己根本不了解她呢,還是一切都在悄悄改變?無論是哪一種解釋對他來說都是很可怕的。他滿腹疑慮,不禁從新審視了自己十幾年的婚姻生活。羅天旭一邊走一邊想,不知不覺間來到不遠的城郊。

盛夏時節,草長鶯飛,一束束嬌艷卻略帶嬌羞的野花不經意的點綴了生氣盎然的田野。無論是蝴蝶曼妙的舞動還是蟈蟈忘情的低吟,都為他掃去了心頭的一分陰霾,使他一下子想起了童年的時光。那時候,每當疲憊和心煩攪得自己無法平靜的時候,他總會來到田野中,即使是冬天這裏一片荒涼的時候他也要來這走一走。若是夏天來這兒,他會將一株野草纖銜在嘴裏,那一絲帶有濃郁清香的淡淡苦澀總能讓他頃刻忘記一切,沉沉的睡入大地母親的懷抱。現在,他像小時候那樣再次躺在草地上的時候,還是銜了一根草,只是他獃獃的看了好一陣子浮雲才漸漸睡去。

羅天旭醒來的時候,太陽剛剛完成了一天的使命,天色雖沒有完全暗下來,然而蝙蝠們已經歡快的迎接夜晚的到來了。不遠處幾團黑魁魁的東西不斷的在那裏晃動,讓人見了就十分不舒服,那是一群群的蚊子。生機勃勃的田野不但接納像羅天旭這樣的厲害角色,也哺育了卑微的蟲兒們。羅天旭不自覺地朝這些黑團皺了皺眉頭,正要離開,卻感到脖子下面有些不適。伸手一摸才知道,原來是被只膽大的蚊子叮了一個包!這是當天第二件讓他感到詫異的事情,記得內功才練了一年多的時候,蟲兒們就沒有再近過身。哎,心亂了,氣也亂了。羅天旭一邊嘆息,一邊朝家的方向走去。一天中生兩件不愉快的事情的確使他的心情有些糟糕,但是他早已不再是任情適性的孩子,這麼多事總要給妻子個說法。現在,最該做的就是,和妻子面對面的坐下,告訴她,一切都已安排妥當。

令羅天旭感到欣慰的是,妻子比自己想像的要通情達理的多。當他踏進大廳的時候,典雅的八仙桌上已經擺滿了一桌他愛吃的佳肴,而妻子也已經端坐在飯桌旁,應該是等了他很久了。羅天旭沒有理會起身相迎的妻子,直接坐到了飯桌旁,他盯着滿桌子愛吃的菜,突然感到剛才的爭吵一點意義也沒有。“夫人,我們吃飯吧,下午的事情就不要在提了,過兩天我就會處理好的。”

聶氏沒再說什麼,應了一聲便開始往丈夫的碗裏夾菜。對於妻子的妥協,羅天旭並沒有感到什麼不妥的地方,他下午陰霾的心情已經開始漸漸消散,覺得妻子又回到了以前的樣子而生活也已經準備好重新回到原本的軌道。可是這次他又錯了,酒足飯飽之後,他才現僕人們一直沒有出現過,而且兩人都已經吃飽了,可聶氏沒有一點要僕人收拾碗筷的意思。看來,她還有話說。

“秦嬌,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

“相公,從嫁到聶家一直到現在,你可記得有多少年了?”

“十年。。。。你想說什麼?”

“十年,可以輕易的改變一個人,你有沒有覺得我們都變了。變得陌生的像路人了?這件事我想了很久了,與其大家都痛苦不如你現在就休了我,這樣對彼此都是解脫。”

羅天旭一時有些無措,他從妻子的眼中看出她十分平靜,的確是思索了許多時日了。“給我一個理由,如果你真的想清楚了,我想我可以成全你。”

“我已經說過了,我受夠了這樣像傻子一樣一無所知還時刻提心弔膽的日子,有個人能給我你給不了的平靜生活。現在,平實的生活就是我想要的一切。”

羅天旭覺得背脊上有股涼氣往上冒,為了抵擋這股涼氣,胸口的一團火已經慢慢的燒了起來。“你是不是已經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情?”

他儘力的剋制自己,每個字像是從牙縫裏擠出的,似乎周圍有幾面看不見的牆,緩緩的向自身壓來,很快呼吸也開始變得急促了。

“是與不是都已經不重要了,你現在可以殺了我,也可以在這張休書上簽字。如果你選第一種,那你的後半生將在逃亡與恐慌中渡過,因為即便你逃到天涯海角我的哥哥還是會帶着他的弟子找到你。”聶氏說這些話的時候,看不出一絲激動,若不是臉色煞白,他的丈夫會以為她是在說別人的事情。

羅天旭還在剋制,他慢慢的從妻子手裏接過那張休書。休書上的每個字都像是一根尖利的毒刺,狠狠的扎進羅天旭早已撕裂的心,他突然將這張紙狠狠的拍在桌子上,然後一把掏出敷在小腿上的月寒刃。昏暗的燭火打在冷冷的匕上,像是在刀刃上凝住了,整個房間透出股令人戰慄的寒意。

聶氏並沒有表現的多害怕,她緊緊的閉上眼睛,淚水無聲的從臉龐滑落,就好像被賦予了生命一般滑動,而真正有生命的兩個人卻如死人般,讓人感不到一絲生氣。

良久,羅天旭才揮動匕,讓一滴暗紅的鮮血順着刀刃悄然的滑落。“我成全你。我這就在上面按上手印,從此咱們就是路人了。”他說著就將滴血的拇指按到了休書上,只是因為太用力,竟將桌子也按了一個凹痕。

聶氏慢慢的睜開眼睛,用手拭去臉上的淚水,竟然用嘲諷的語氣說:“本以為你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沒想到卻是這樣的窩囊!這些年真是白跟了你!好在現在都過去了,明天我就可以和你的管家過另一段美好的生活了,而你則將成為整個江湖的笑柄。”

忍無可忍!羅天旭所作的所有讓步都是為了顧及這些年的夫妻情分,沒想到聶氏會無恥到這種地步,竟然敢奚落此刻已經幾近瘋狂的他!江湖畢竟是個用刀子說話的地方,在這裏翻騰久了再文雅的人也會習慣的用手中的兵器解決一切問題。寒光一現間,聶氏的生命就畫上了句號。鮮血頓時灑滿了整個屋子,羅天旭除了氣憤外突然覺得很噁心,以前不是沒有殺過人,見過血。只是聶氏的血特別的腥也特別的紅,而且濺到他臉上和脖子上的,像是一塊塊燃燒的炭火,幾乎要把那裏的皮膚嚴重的灼傷。除了噁心他還覺得胸口很悶,就像年少學功夫的時候被師傅一拳重重的悶在胸口。

他蹌踉着走出屋子,跌跌撞撞的來到管家的房間前。管家死前一定看到了如惡鬼一般的羅天旭,只是他的慘叫還沒有點亮周圍所有的窗戶前,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已經驚醒了無數雙睡夢中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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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海英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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