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路子野的道士
“工資?”老道士和守壯道士聲音驚訝地拔高几度,對視一眼。
這問題真是一嘴銅臭味。
“對啊!我聽說過,出家當和尚,一個月能掙一萬多呢!”古固不好意思地傻笑着,眼睛幾乎變成銅錢狀。要是在道觀里能賺到錢的話,那他就能買更多漫畫了。
“這個...別的道觀我不知道,我們的道觀是不發工資的。至於那些和尚,他們香火錢多得很,除了維修寺院還能很多剩餘。”老道士捋着雪白的鬍鬚,腦門上彷彿有道黑線。
這樣嗎?古固不禁有些失望。
“不過,道門一向自給自足,長生觀不禁止門下弟子找兼職,你大師兄和二師兄都是有兼職工作的,你若是入了道觀自然也可以找份兼職。”老道士話鋒一轉,補充說道。
“呼!”古固鬆了口氣。只要不禁止自己賺錢就好。
“那就多謝了,小子我很不懂事,還望日後師父、師兄多加照顧。”照着從電視上看來的樣子,古固向老道士和守壯道士抱拳行禮。
還知道自己不懂事啊!老道士感覺自己的嘴角已經抽筋了。
......
京城,某片豪華的別墅區。
在一座平平無奇的別墅門口,一輛寶石藍色的保時捷正要啟動,兩個粗大的排氣管冒出熱氣。
“媽、爸,你們不用送了,天氣這麼冷,還是快點回屋裏吧!”保時捷的車窗緩緩降下,一個白皙的女孩從副駕駛探出頭來,對車外的一對夫婦揮手。
女孩看起來不大,像是在念高中,大概十六七歲,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隨意地紮成馬尾,甩在背後。她的膚色仿若羊脂白玉,細膩溫潤,五官精緻,明眸皓齒,體態輕盈,更是有種飄渺空靈的氣質,好似謫仙下凡。
“晚秋,你真的不再多待幾天嗎?馬上就要過年了,今年陪我們在家過年吧!”和女孩有六七分相似卻更顯雍容的婦人眉頭微蹙,像是要發怒,卻語氣溫柔。
在婦人身邊,她的丈夫面無表情,神色威嚴,讓人看不出想法。
“不了,我打算趁早回道觀里,路上順便看看能不能碰見四師弟。”被叫做晚秋的女孩搖頭。道觀里的師父和大師兄根本不會做飯,蒸的饅頭硬的像木頭一樣,她要是不回去,今年他倆又要啃‘棋子’喝稀粥了。
想着想着,晚秋露出一絲微笑,宛若春風拂面,讓中年夫婦怔住。
‘這孩子回來這些天,我還從沒見她笑過。’晚秋媽媽在心裏嘆息,很不是滋味。那個破道觀有什麼好的?
“小黃,開車的時候小心些,一定要安全把晚秋送到機場。”臨走之前,晚秋媽媽最後囑咐開車的司機。
而晚秋爸爸始終像石頭一樣,一言不發,甚至沒怎麼看自己的女兒。
望着汽車遠去,晚秋媽媽忍不住對身邊的丈夫埋怨:“李憎道,你這塊臭石頭,又不是啞巴,就不能和閨女道個別?”
“哼!”晚秋爸爸李憎道冷哼一聲,依舊什麼也不說,自顧自地向別墅大門走去。
......
老黑山,長生觀大殿。
在古固入門之後,師徒三人就又回到了這裏。
“古固!你聽好了!”老道士板著臉,神情嚴肅,坐到大殿上座。
“弟子傾聽。”古固連忙頷首答道。他跪在老道士身前的蒲團上,不過比起老道士還是矮了一大截。
“本觀源自全真龍門一脈,雖不算正統,但也有幾分淵源。所以,本觀便沿用了龍門一脈的字輩,為師是常字輩,到你這輩正是守字輩。”
“今天,你既入我門下,我便賜你法名:守固,守本心,行大道而固之。”
“謝師父!”古固叩首九次,起身從大師兄守壯手中接過一杯熱茶,恭敬地給師父遞上。
“嗯!”老道士接過茶,抿了一口,臉上的微笑重新出現,“好了,你也不用太緊張,坐吧,放鬆些。”
“這就完事兒了?”古固摸不着頭腦。他還以為拜師儀式會很久,很繁瑣。
“沒錯,本觀算上剛剛入門的你,一共也才六人,所以沒那麼多規矩,以後你就把這兒當成自己家就行。”老道士慢悠悠地喝着茶,神色怡然,給人感覺像是一隻曬太陽的懶貓,哪還有一點得道高人的樣子。
老道士的話好似放開了閘門,一道粗獷洪亮的聲音從古固背後響起,震的他心臟都漏了一拍。
“哎媽呀!可憋死我了!小師弟,以後有什麼不懂的,儘管來找我。”守壯道士啪啪地拍着胸脯,眉飛色舞地,“我跟你說......”
“守壯,時候不早了,你先帶守固去休息,有事明日再談。”見到自己這位大弟子又有剎不住車的趨勢,老道士趕緊打岔,臉上裝作一副疲倦的樣子。
老道士可是知道,守壯這傢伙有多能磨嘰,這幾十年下來,每天沒人和他聊天,他就纏着自己東扯西扯,弄得自己耳朵都快磨出繭子了。
“還好,新來了個倒霉蛋子。”
就這樣,在老道士同情的注視下,古固莫名其妙地跟着大師兄離開。
出了門,只見星空無蔽,月上梢頭。地面上,月光如水,波動流轉。冷冽的風吹過樹林,發出沙沙的聲音。遠處,貓頭鷹難聽地嚎叫着,讓人心下發慌。
“我說,大師兄!咱們道觀為啥要建在這種鳥不拉屎的地兒啊?這地方能有人來上香嗎?”古固縮着脖子,緊緊跟在守壯道士身後,不敢落下。
“嘿!小師弟,這你可就想錯了。道觀就是要建在這種地方,沒人來才好清修。真正的修行門派無不是隱居深山,只有需要歷練的弟子才會入世。”守壯道士來了興緻,東扯西扯,一口氣說個不停。
“說起道觀,小師弟你可知道門之中的派別之分?這可是必須要記住的,以後外出遊歷遇到修行人士也好明了對方的山門。”
古固茫然地搖頭,他就看電視劇知道全真教有個王重陽,茅山能捉殭屍,除此之外在馬路上見過不少算命的。哦!對了,還有傳說中的斜月三星洞,能教出來大聖那麼厲害的猴子,肯定差不了。
“我猜你也不知道。聽好了!”走了沒幾步,守壯道士帶着古固來到他的小屋,在火炕上坐下。
“道門自古流派眾多,從最早修行黃老之術起始,無數渴望長生的人投身道門,期間湧現過不少天才人物,才使得道門愈發昌盛。不過在元明時期之前,道門並無一個統一的流派,只是各自潛修,偶爾才有所交流。到了元明之後,道門迫於大勢,逐漸整合成兩個大的流派,也就是全真道和正一道。”
“全真道,也就是我們與之有淵源的流派,由重陽子王嚞所創,後由其一眾弟子發揚光大,傳承至今,其中包括:全真龍門派、華山派、武當三豐派等。而又因為全真道主張性命雙修,修鍊內丹之術,也被稱為丹鼎派。為了專心修鍊,全真道的道士皆需受戒束髮,不再過問俗事。
正一道,道統大多在南方流傳,由其祖天師張陵所創,起初名為正一教,也因為天師制度被稱為天師道。正一道不僅包括了龍虎山天師道,還有茅山上清宗、閣皂山靈寶派、凈明道等。正一道和全真道不同的是,他們無需出家,可以娶妻生子,對服飾也沒有硬性的要求。不過正一道總喜歡比比劃劃地畫什麼符籙,都是些娘炮才玩的玩意兒,反正我是不喜歡。”
守壯道士脫了鞋,盤坐在炕頭,面對着古固說道。或許是因為太久沒有和人盡興地聊天,他激動地揮舞着大手,一臉揮斥方遒的氣勢。
“原來有這麼多門派啊!我還以為道士都是一樣的!”古固驚奇,然後他就注意到了守壯道士的寸頭,緊接着耿直地問。
“大師兄,既然我們算是全真一脈,那你怎麼沒像師父那樣束髮,反倒是快剃光了?”
“嘿嘿!”守壯道士有些不好意思,抬起手蹭了蹭頭皮,眼珠子轉來轉去,像是不知如何開口。
不過耿直如古固,自然不會放過他,依舊無聲地注視着。
實在受不了古固的目光后,守壯道士壓低聲音,鬼頭鬼腦地四處打量一下才說:“小師弟,我跟你說,咱們師父當年只是從一名全真龍門派的道士手裏學了凈心神咒,然後過了幾年就在這裏建立了長生觀。其實咱們師父壓根兒就不是啥正經道士,也是一半路出家的野道士,所以對我們這些弟子也沒啥特別要求。還有啊,咱們師父......”
“咳咳!”老道士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宛若在耳邊響起,嚇得守壯道士立刻閉上了嘴。
“啊!時候不早了,小師弟,我們趕緊睡吧!”
“我們?”古固瞪大眼睛,害怕地向後挪了挪,雙手交叉放在身前。
“是啊!今年冬天只能這麼湊合了。哦對了!你剛來,還不知道。我們道觀每人住的屋子都是自己蓋的,現在冬天太冷,蓋不了房子,就先住我這兒。明年開春,你就要準備自己蓋房子了。”守壯道士沒在意古固的動作,甩手扔過來一床被褥,將古固砸倒在炕上。
“快睡吧!明天就要開始修鍊了!”將道袍一脫,守壯道士腦袋一沾枕頭就開始呼呼大睡,只留古固躺在那裏凌亂。
“野道士?自己蓋房子?我現在回家還來得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