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鮮血
楊天嘯小心的跟隨着地上凌亂的足跡前行,邊走邊時不時豎起耳朵傾聽,每逢拐彎處更是小心,認真觀察前面一段直路的長短,有幾個可以隱藏的所在,隱藏的所在是否無人,足跡是否直到前一個拐彎處而沒有分岔等等。
這些人不知道是毫無忌憚還是胸有成竹,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痕迹。楊天嘯越是仔細觀察越是心驚,他現這些足跡看着凌亂,其實一點也不凌亂。足跡分三行成品字形前進,左右各一行中間一行稍靠後,中間一行稍慢些似乎是在保護着後方,最可怕的是,每一個人的步距不長不短只一米的距離,而且步步距離驚人的相同。這說明了什麼,這分明是一大群非常有組織有紀律的團隊。
他們是誰?他們的目的是什麼?照時間推算,足跡應該是在他離去后才出現的,他騎着青竹馬繞了個圈子回到小道口最多不過十來分鐘,這麼一大夥人就全進小道了,難道……難道他們一直在等待,一直等他離去才進去嗎?難道他們一直在旁象看戲一樣看着自己和胡雨婷嗎?楊天嘯思前想後,一陣心驚肉跳。
足跡穿過彎彎小山道,穿過一處處樹林山丘,最後消失在胡家莊後門虛掩的門前。楊天嘯躲在一棵樹后遠遠看見,眉頭深皺,心裏突有種非常不妙的感覺。暗想:“怎麼辦,很明顯,那伙人肯定是想對胡家不利,要不怎麼不與胡雨婷打招呼,還偷偷潛伏着,最重要的是這時間,黎明時分是人睡眠最深沉的時段,怎麼也不可能這時間去拜訪問候。通知胡家嗎?對,立即通知胡家。”
楊天嘯走前幾步,雙手攏成圓筒形靠在唇邊,欲高聲作喊報警,忽而想起胡雨婷告別時的擔憂神情,心中一動,又心想:“難道……難道……胡家知道今晨有人偷襲,而婷婷擔心自己安危,所以偷偷送走自己?……如果是這樣,那胡家肯定會有所防備,可能就會布下陷阱,自己一喊可能反會提醒了這些偷襲的人。……不對……如果埋伏,那小山道處才是最理想地點才是啊,怎麼會在胡家自己莊子裏……”
想了想,終不能下決斷,遂決定繼續跟下去,一進庄覺不對頭立即高聲呼喊。
天色開始漸亮,濃厚灰紫色的雲層逐漸變淡,空隙處露出一抹淺淺魚肚白。
離胡家後門約一百米的一個稀疏小樹林。楊天嘯解下布腰帶,撕下一條長長的布條,打了個死結做成簡陋的繩圈,圈子一頭套着青竹馬馬頸,另一頭繩子系在一棵樺樹枝椏上。做完一切,摸了摸青竹馬的鬃毛,示意馬兒別作聲,青竹馬搖頭打了個響鼻,不知道是表示明白還是表示抗議。
掂着腳尖輕手輕腳的靠近後門,帖耳牆邊聽了聽,閃身從虛掩的門縫裏溜了進去,提心弔膽的拐了幾個彎,從一座假山後躍出,快速躲入一根柱子後面,抑制着呼吸無聲急促的喘着氣,心砰砰高速跳動。現在他已經進了內院接近胡家傭僕的居所了,一路竟沒見個人影,所有經過房舍均靜悄悄的沒半點聲息。楊天嘯暗想:“奇怪,太奇怪了,無論是埋伏還是偷襲,肯定會有聲音的,怎麼一點都聽不到。……婷婷……會不會有事,……不管了,我就大聲高喊,管他是偷襲還是埋伏,埋伏還好,……要是偷襲而不知道那就慘了。”深深吸了口氣,正欲高聲呼喊,左前側的一個傭僕的房門打開了,吱呀的輕微響了聲。
楊天嘯心中一驚,硬生生壓住欲出喉嚨的聲音,一手急捂住嘴,一口氣憋在喉頭裏出不來臉脹得通紅。右手輕捶兩下胸口,急喘幾下微微探頭向聲響處看去,一看之下,雙目大睜身體劇震。
只見這所傭僕的房門半開着,一個蒙面黑衣人貓着腰快速無聲的閃了出來,接着又是一個,再一個……足足有五個蒙面黑衣人。每個黑衣人手中都提着把明晃晃的三尺長的單刀,刀尖向下低垂着,鋒刃處一股鮮艷的液體緩緩滴下。
血,鮮紅的血,一滴一滴,從鋒刃邊滴落,帶着凄涼和哀憐的嘆息墮落,在地上化作朵朵妖艷奪目的紅花。
鮮紅的血滴在地上,也滴在了楊天嘯的心裏,滴塔塔每一下如鼓般震響,那妖艷紅色在他眼裏,腦海里,心靈深處迅速擴散開來,把他整個人淹沒其中,血色無邊,寒氣透骨。
楊天嘯不是沒見過血,作為一個從小就受黑蠍子詛咒的人,他身上見血的時候多了,別人身上的血也見過,可他沒見過這樣的血,冷冰冰的,帶着妖異艷紅,殺人的血。他的身子無聲的哆嗦了一下,意識模糊了,身體手足僵直了,只有冷汗一陣陣從額頭後背不停的滲出。
“方法繼續,捂嘴割喉,一個不留,雞犬皆殺!”領頭的黑衣人向後低聲冷冷的命令,語音平平淡淡,就如同讓人喝一杯茶一樣的平淡,隨即手一揮,帶領四人成尖錐形無聲的向前面鄰近的傭僕居所撲去。
聲音很輕,沒注意聽根本聽不到,但落在楊天嘯耳中就象忽然響了個驚天響的霹靂。
“一個不留,雞犬皆殺……”他邊哆嗦邊喃喃自語低聲跟着說。猛然間,身體如被巨雷轟中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巨顫,抬起頭來,雙目大睜欲裂。
“不——”楊天嘯面孔扭曲着,臉色鐵青,內心痛苦狂吼。“不能殺,不能殺婷婷,不能殺小咕嚕,不能再殺人了。”正欲作聲高喊,忽轉念一想停住了,他突然想起了母親,接着是父親還有四個姐姐。心想:“如果……如果我在這裏高聲喊,肯定會遭毒手,如果……如果我在這出事,母親會如何,……必定傷心欲絕,父親姐姐……”
突然,又一念頭鑽進心中,他身子再顫,嘴唇抖臉色蒼白。啊……是我害了他們,是我……,如果我能早些高聲呼喊報警,這些人……這些人……怎麼死亡……。這念頭湧上腦海,使他瞬間頭痛欲裂欲狂,不由抱頭無力蹲了下來,口中低低唔唔作聲。
好一會,他緩緩站了起來,抬起頭濃眉張開,下唇因牙關緊咬微微滲着血絲,眼中湧出一股凜冽的濃濃的殺意,一種從所未有過的憤恨充斥心胸。
……恨……恨……深深的……恨……,他深深的仇恨這些人,恨這些視人命如草的人,這些人連手無寸鐵的人也不放過,還卑鄙的挑在睡覺的時候下手,他恨這些人,連雞犬連小咕嚕也不放過,他恨這些人,竟然……竟然連他的婷婷也要殺。
他原本心裏有些彷徨迷惑,實在分不清婷婷或家庭哪個重要,可後來的愧疚掩蓋了所有,愧疚又漸漸轉變成憤恨,深深的憤恨。
衣袖內的黑色蠍子胎記不知何時開始泛着淡淡黑色毫光,一圈又是一圈。
他雙拳緊握,抬頭高昂着自然沒注意到。緩緩轉出柱后,他決定拚命了,渾然忘記了自己只是一個五離之體,不會任何的仙術甚至不會一點點普通的拳術,一個比天朝的平凡人還要平凡不堪的人。
“偷襲——偷襲——,有人偷襲——”楊天嘯聲嘶力竭用盡全身力氣高喊,聲音衝破寂靜,衝破清晨的霧譪,直衝雲霄。
“偷襲——偷襲——有人偷襲——”楊天嘯沒作停留繼續高聲喊道。
聲音未消,七八個黑衣人迅速從前邊,側邊,後邊的幾所傭僕的房門裏奔出,手中鋼刀雪亮,血跡流淌,眼光微一掃射轉眼看見楊天嘯,相互也不作手勢,各據位置如一張網張開,惡狠狠向當中的楊天嘯撲來。
楊天嘯原本走出高喊心中就存了赴死的決心,可被蒙面黑衣人手中雪亮的鋼刀反光一晃,心中一凜,恢復了些冷靜,腦中飛速快轉,心想:“高聲示警已行,胡家莊應多少有了些防備,沒必要在這停留拚死,一個拼十來個,和送死沒分別,不如能逃則逃,或許更有大作用。”
腦中念頭畢竟飛快,黑衣人作勢形成合圍撲來時,楊天嘯早定了主意,雙眼四下一掃,看見那個剛有五個蒙面黑衣人走出敞開的房門,不及想迅速向那衝去。
刀疤臉帶一眾蒙面黑衣人進來時,早各自安排了目標範圍,為達到最佳的偷襲效果,五人一組負責一排五六間房舍,四五十人流動協助,其餘人等則迅速佔據大門重點擒拿族長等重要事宜。傭僕房舍處反而是最少人數的,因為傭僕本身大多隻會一點生活方面的仙術,可說根本沒有戰鬥力,再說又靠近後門,後門早重點清洗了,按理說,絕對不存在難度。
最靠近楊天嘯的有三個黑衣人,都是負責流動協助補漏的。三人見楊天嘯斜斜逃跑,方向正是一所傭僕的房舍,欲追不及,欲圍更是不及,各自心急,忙右手一提雪亮鋼刀,刀尖遙遙對準楊天嘯,左手凝聚靈力往刀面一抹。
三把鋼刀霎時間燦燦閃亮,耀眼的白光暴漲,黑衣人各各悶喝出聲,右手握刀前指靈力一摧,白光一晃離刃而去,帶着森寒凜冽殺氣向楊天嘯閃電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