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上天厚愛的人
當秦凝打聽着仲教授,然後被人帶到一個優雅的中年女士面前的時候,秦凝差點認不出仲倚竹來。
兩年多沒見,昔日那個瘦得臉蠟黃、眼裏時時透着惶恐的落魄婦女已經不見了,眼前的女士,上身穿一件黑色的呢子短外套,露出裏面紫紅色的高領毛衣,下面是一條灰色的呢褲子,腳上是一雙黑色的翻毛皮鞋,十分乾淨挺括。
這身行頭,襯她皮膚更加白皙,雖然面容有了些風霜,但看起來很有派頭。
她還戴了一對粉色的珍珠耳環,架着金絲邊的眼睛,嘴角是自信平和的笑容。
很有學者氣質的仲倚竹仲教授沒錯了!
“小秦!你可來了!”
仲倚竹向秦凝伸出兩隻手,聲調愉悅的上揚,她周圍的同事不禁都抬頭看向秦凝。
秦凝無聲的笑着,先給她鞠了一躬,這才招呼一聲“仲教授”,伸手和她握住。
仲倚竹用兩隻手緊緊的握住秦凝的手,嘴抿了幾抿,眼眶竟然有些紅,說:“小秦,走,我帶你去見老齊!”
說著,也不管秦凝同意與否,拉着秦凝就出了辦公室。
兩人緊緊拉着手,走在校園裏,一路走着,一路說著這兩年的情況。
仲倚竹說:“小秦,我和老齊一直說,這輩子,如果要有放在心底一直感謝的人,恐怕就是你了。當初如果沒有你的鼓勵和幫助,我和老齊這種上已經沒有了父母、下從來沒有孩子的人,我們真的是已經對塵世沒有留戀了,幸好我們遇見了你!現在我們都挺好的,謝謝你啊!”
秦凝保持着誠懇的謙虛態度:
“仲教授,這個咱就不說了吧,過去的都過去了,我也沒做什麼,相反的,我一個鄉下姑娘,每次在你們身上學到很多知識,該說謝謝的,應該是我才對啊!”
仲倚竹的手溫暖乾燥,她把秦凝的手放在自己的臂彎處,用一隻手輕輕按着,說:
“小秦你知道嗎?有時候我和老齊也研究你。老齊一直說,到底是什麼樣的經歷,才能讓一個沒有見過世面的農村姑娘,做事這麼的面面俱到,為人這麼的謙虛有禮?
你還能看清WG這件事的本質,比我們自己都堅定的相信,我們是無辜的,並且一直鼓勵我們,一切都會過去,真的很難得很難得啊!
我們研究了好久,老齊以法學邏輯想,我以研究歷史般的頭腦想,然而我們一直沒有答案。即便我們問衣麗亞,衣麗亞也說,你一直就是她中學的同學,只是個中學生。
那,大概,你是上天特意派來拯救我們的,要不然,怎麼可能我們人人都絕望,你卻像是能預知未來似的呢?”
秦凝嘴上不以為意的笑着:“哈哈哈,仲教授,您真的過獎了,我真就是一個鄉下無知無畏的傻丫頭罷了。您可別研究我了,萬一您研究出來,原來這丫頭是個傻子,那我可怎麼辦啊?”
可秦凝心裏,暗自吃驚。
有文化的人,就是不好糊弄啊,幫了他們,鼓勵他們,他們也是會研究的呢!
呃,以後,還是要再謹慎一點。
兩人說笑着,到了法學院。
齊山是法學院的副院長,有自己的獨立辦公室。
仲倚竹一到丈夫的辦公室,就讓秦凝站在外頭別出聲,她自己一個人先進去了。
然後,昔日如驚弓之鳥般的女人,在丈夫辦公室像小女孩似的雀躍着:“老齊,你猜猜,我帶誰來啦?”
老齊熟悉又興奮的聲音:“啊,一定是小秦來了吧?人呢?”
“哎呀,你怎麼一下子就猜到了呢!真沒意思,我去請她進來!”
“不,我和你一起去,小秦!”
故人相見,又是在艱苦歲月里結識的故人,齊山一個清高文人,拿出了自己最大的熱情,親自迎出來,向秦凝做着展臂高請的姿勢,讓秦凝走在前面,請進辦公室。
仲倚竹笑着去倒茶,雙手捧着放到秦凝面前:“小秦,請喝茶,以後在學校有什麼事,只管來找我們,可千萬不許見外!”
齊山去辦公桌里又是開鎖,又是掏摸了一陣,拿出一枚印章給秦凝看:
“小秦,還記得這塊雞血石印章嗎?這是我這輩子收到的最高級的禮物,我一直不捨得用呢,現在啊,我對你有個請求,麻煩你把上回我給你寫的那個‘上善如水’帶來,我這印章要開個張,第一次,得用在那上頭!”
秦凝捂住嘴笑起來:“呀,齊院長,那我可賺大發了,您的字本來就難得,您再跟我一蓋章,我可要當傳家寶了,那我也有個請求,齊院長啊,您這既然要開張,您另外給我寫的那個‘貓貓手作’也一起蓋了唄!”
“嗐!這算什麼!下次拿來,我給你蓋!別人讓我寫一個字都難,可只要你開口,我的字畫,你當爛紙就行!”
就這樣,秦凝在齊山和仲倚竹的熱烈歡迎里又呆了半個小時,敘了些別後的情形,就站起來說:
“齊院長,仲教授,對不起啊,我和愛人說好了,一會兒在校門口見的,我怕他擔心我,我得先過去了。等下次我再帶他來拜訪兩位。”
齊山一點也沒有副院長的架子,有的只是文人的儒雅和善,他見秦凝站了起來,便也站起來說:
“小秦,也別下次了,陳遠程夫妻倆可是跟我這問了好幾回,你們來報到了沒有,要不,咱們今天晚上就去我家聚一聚吧?聽說你還有一對雙胞胎?帶出來,讓我們也歡喜歡喜!”
秦凝也是好久沒有看見衣麗亞了,挺想念的,便說:“好啊!那我這就去告訴我愛人。”
仲倚竹也站起來,興奮的說:
“走走,我送你出去,正好讓我見見你愛人,到底是什麼樣的男人,才配得上我們小秦呢,我可有點好奇!”
齊山笑着說仲倚竹:“喲,你竟然還好奇上這種事情了?”
仲倚竹說:“別人的我不好奇,我就是好奇小秦的。我真心希望,她能有一個好青年陪着她,一輩子幸福。”
仲倚竹依舊把秦凝的手放在自己臂彎里,像一個母親似的送秦凝出去。
她們在秦凝和成屹峰說好的校區門口遠遠的站住。
仲倚竹指着二十米外、穿一件黑呢子大衣、站得筆直的成屹峰說:“一定是那個!一定得是那個!”
秦凝笑着,眼裏是甜蜜:“為什麼一定得是那個呀?”
仲倚竹抬了抬下巴,彷彿替自己驕傲:“只有那個,從外形上看,還算看得過眼,配得上你!”
秦凝含笑垂眸,難得的有些不好意思:“嗯,就是他。”
“哎呀,真是太好了!小秦,你,是上天厚愛的人。”
“嗯,我想也是。”
“連帶着我們也沾了光呢!”
“哈哈哈,您可別這麼說,我現在能來複晨大學讀書,還不是沾了您和齊院長的光。要不是你們提前幾天通知我,我在東北那嘎達,天天呆在家顧孩子,外頭髮生什麼事都不知道,報名擠不上、學習資料沒處買,又哪裏談考上復晨大學啊!”
“不不,可千萬別這麼說,這是你自己的努力,你的高考成績,是咱們歷史學院錄取學生中最高的分數。好了,我不耽誤你了,你看你愛人都在四處找你了,那說好了,今晚在咱們家聚聚,地址記住了?”
“記住了!”
秦凝和仲倚竹說了幾句話,揮揮手告別了,就向成屹峰走去,卻不過轉身的一會兒,她發現,成屹峰正跟一個姑娘說話。
秦凝剛有些跳躍的步伐慢了下來。
遠遠的看,那姑娘身材纖瘦,燙了頭髮,半披在肩上,把臉也擋得看不清楚神情,但她大紅色的呢子大衣分外惹眼,腳上的鞋子,竟然還是國內少見的半高跟。
她站在成屹峰那邊說話,很多進出的學生,都把目光投向她,她卻毫不在意,手撩了撩頭髮,落出笑意盎然的側臉來。
秦凝腳步雖慢,但離他們越來越近了,卻見成屹峰把手往大衣口袋裏一插,不知道說了句什麼,開始轉身往校門外走去。
那姑娘伸手喊了兩聲“哎哎”,成屹峰頭也沒回。
那姑娘嘟起嘴,看了看成屹峰背影,便也是一個轉身,向秦凝這邊走了過來。
秦凝看見她的臉,是白皙的一張瓜子臉,眉眼有點吊,下巴高高的抬着,嘴唇緊抿,把整張臉拉得老長。
她走得很快,當和秦凝擦肩而過的時候,在秦凝臉上刮過一陣風。
秦凝聳聳肩,加快腳步往校門外去。
成屹峰站在門外,着急的往門口張望。
秦凝小跑着走過去說:“哥,對不起啊,讓你久等了。”
成屹峰無奈的搖搖頭:“沒事,小凝,我等不要緊,我就是擔心孩子了。”
秦凝說:“我也擔心了,因為去見了仲教授,耽誤了。走,找個地方,先送你進去。”
“嗯,我就是這麼想。”
夫妻倆相互看一眼,都沒有提剛才那個紅衣服姑娘,只迅速而默契的走了起來。
走不了一會兒,當成屹峰看見一條小弄堂的時候,兩人一前一後進去了。
秦凝警惕的看看四周,沒人,她一把拉住成屹峰,一個轉念,就進入了空間。
空間碧綠的草地上,妹妹成朵嘴巴兩側都是紅紅的草莓印子,像個小丑故意畫長了的嘴角,秦凝離開前給她扎的小辮子早就不見了,只剩一頭黑髮散亂如雞窩,偏她手裏還抱着一隻蘆花雞,蘆花雞驚恐的轉着小眼睛,低低的“咯咯”叫住,卻脫離不了成朵的小魔掌;
姐姐成果呢,向來斯文些,但這會兒躺在草地上,兩隻腳朝天亂蹬,鞋子剩了一隻,手裏抱着個奶瓶,對着天空自己喝奶,喝兩口,還拿起奶瓶搖一搖。
悟空大姐姐還挺負責,手裏拎着一條小毯子,縮着脖子,蹲在兩個孩子三米遠的地方,睜着又大又圓的猴眼睛看着她們,尾巴輕輕的、不停的擺動着,像是個隨時要逮住她們別亂跑的老母親。
秦凝和成屹峰對視一眼,都無奈又欣慰的笑了起來。
秦凝走過去抱起成果,又向悟空招招手:“果兒,悟空,想爸爸媽媽沒有啊?”
成屹峰過去抱住成朵:“朵兒,想媽媽爸爸沒有啊?”
成果只顧着她的奶瓶,騰出一隻手抓了抓秦凝的手指表示高興,悟空“吱吱”的抱住秦凝的另一隻手臂:“主子,妹妹乖乖,沒有去河裏。”
秦凝手不夠用了,拿下巴蹭蹭悟空的頭:“你也很乖,悟空,謝謝你哦!”
成屹峰那邊,成朵一把拎起蘆花雞的翅膀向成屹峰展示:“飛,飛,它飛!”
成屹峰笑起來:“對,雞有翅膀,可以飛,小鳥也可以飛。下次爸爸做一個風箏,帶朵兒和姐姐去看,風箏也可以飛。”
成朵指指悟空,又拎拎蘆花雞的翅膀:“師姐,去,它去,去!”
“好,都去,都去!”
夫妻倆個陪着孩子在草地上又玩了一會兒,秦凝才得空把報名的事、和在仲倚竹那邊見面的情況說給成屹峰聽,最後說:
“等會兒一起去吃飯,我看衣麗亞一定會說幫我們看孩子的事,哥,你要記得統一口徑,我們的借口是,孩子有外公替我們看着你,就不麻煩別人了。”
“好,我記住了。”
“哥,你那邊報名順利嗎?”
“很順利。我按照你說的,問同時學兩科語言的事,接待處的老師說,本來第二語言要到大學二年級開始,但我有蘇國語基礎的話,可以等開學了,去找蘇國語教授那邊考個試,通過考試的話,可以申請馬上學。所以我先報了英語,等開學了就找老師考蘇國語。”
“哥你真行!”秦凝揚起臉,對着成屹峰笑。
成屹峰從成朵的蘆花雞里騰出手,揉揉秦凝的頭:“呵呵,老婆,我最喜歡你這麼說了。你這麼一說,我就覺得幸福!”
“這就幸福啦?”秦凝笑着,伸手咯吱他。
成屹峰裹住她和成果,一起笑倒在草地上:“嗯,現在更幸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