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綠桃一邊說著話，一邊注意着小蠻的神色，見她一副沒反應過來的樣子，心裏越發可惜了，不過想到夫人承諾的好處，她便覺得這對於這一家人來說大概也是極大的補償了，於是她便乘着大家都還沒開口便繼續道，「夫人說小蠻姑娘也在虞府照顧了公子那麼些日子，即使沒有情意也是有情分的，所以夫人願意送姑娘的弟弟去縣裏的學堂讀書，在那邊的費用縣令府會全都包了的，若是小公子能考中，那以後春闈、秋闈的錢，我們夫人也是願意出的。」

綠桃說完又從懷裏拿出兩錠十兩的銀子道，「這錢也是夫人讓我帶過來謝謝小蠻姑娘這些日子的照顧的。」

讀書對於他們這樣的農家來說幾乎是一件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尤其是縣裏的學堂，還有縣令的照顧，若是一般只想著兒子出人頭地的人家怕是會覺得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了，可小蠻爹娘卻不這麼想，書讀不讀對他們影響不大，可他們家的姑娘被這麼退回來，那名聲就壞了，雖說這件事他們沒宣揚，可小蠻出去了就沒回來的事情大家都是知道了，也有一些人猜到了一些端倪，這麼一來小蠻以後要是嫁不到好人家那苦的可是後半輩子。

小蠻娘頓時氣得手指都有些發抖，「縣令夫人這是什麼意思，說好了的親事說變就變，我們姑娘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夫人放心，我們夫人說了，兩家雖然已經換過了婚書，但縣令那邊會幫忙處理好的，別人不會知道這事。」綠桃說的這話也是縣令夫人吩咐的，可是大家都知道即使可以把官府那邊的文書消了痕迹，卻不能阻止人們的嘴，這件事即使不是大張旗鼓辦的，那也不是說悄無聲息，最後肯定還是會有閑話傳出來，最好的辦法應該是跟虞信說的那樣，把小蠻認作乾女兒，這樣即使別人有什麼想說的，看在縣令府的面子上也不會太難聽，更不會影響以後的親事。

可是若是對方來當自己的兒媳婦，為了自己的兒子，多這麼一門親戚是可以接受的，但如今要這麼莫名其妙的多這麼一門親戚，虞母卻是不願了，何況在虞母看來，他開出的條件已經夠優厚了，不說十年寒窗要費多少錢，就光是在縣城學堂讀過書這個名頭說出去也足夠他謀個不錯的前程了。

但虞母卻忽視了小蠻爹娘對小蠻的看重程度。

小蠻爹娘成婚多年後無子，後來是把小蠻抱回來當親生女兒養的，以至於隔了幾年後就生了個兒子后對小蠻的這份心意也沒有少半分，甚至覺得都是小蠻的福氣才能讓他們又得了個兒子，加上小蠻從小又長得玉雪可愛，也十分聽話孝順，小蠻爹娘說是把她放在掌心寵着也不為過，誰料原本以為是享福的一門好親事如今卻變成了這樣。

不說小蠻娘氣的發抖，就連寡言的小蠻爹此時也是面色鐵青，只是他是一個男人不好對着人家一個姑娘家做什麼。

「好！好！好！」小蠻爹一連說了三個好字，而後閉了閉眼說道，「這門親事原本就是我們痴心妄想，現在有了這苦果也是我們自作自受，請姑娘轉告縣令夫人，補償就不必了，彩禮錢我們也會儘快還上的。」

他們即使窮也絕不會賣女兒，更不會用女兒清白的名聲來為自己兒子博好處。

綠桃沒想到對方會是這樣的反應，看着手裏被退回來的二十兩銀子，一時間也不知如何是好，「這……這是我們夫人吩咐的，還請不要推辭。」

「我們不要你們的錢，你們壞，欺負我姐姐。」阿壽此刻也跟個小炮竹似的沖了出來，對着綠桃齜牙咧嘴，像個護食的小獸。

看着親人一個個都為自己義憤填膺，小蠻眨了眨眼，咽下了心裏的委屈，她之所以願意死皮賴臉的留在縣令府一是覺察到了縣令公子對自己並非如他所說的那樣不假辭色，二也是因為她希望自己的爹娘能過上好日子，如今人家都這麼上門來說了，她有再厚的臉皮也不可能再上人府上求着留下來了，可縣令夫人承諾的事，那是關乎弟弟的前程的，她不想拒絕，還有那彩禮錢，她知道因為她爹看病已經花去了不少，他們家也根本還不上。

她對着綠桃仍是擺出了個笑臉，只是此時她的笑容沒有了往常那種甜蜜的感覺，只聽她說道，「多謝夫人的美意，學堂我們會去的，不過所需的費用就不用夫人代付了，還有這銀子還請姐姐帶回去，就說先前的銀子已經足夠了，現在這個我們不能再收了。」

「小蠻，你！」小蠻爹聽了這話臉色頓時就變了，但想起她所受的委屈，知道她之所以說這些話都是為了家裏，臉上不禁露出了幾分心疼。

「你不必如此委屈自己。」最終他只能這麼說道。

「阿姐，我不要讀書，我不要你被人欺負。」阿壽也已經到了懂事的年紀，知道自己姐姐是為了自己才這樣的，頓時就扯住了她的衣服，一臉倔強的看着小蠻。

姐弟兩個雖然長得不是很像，但這倔起來的脾氣倒是一模一樣，小蠻摸了摸她的頭道，「阿姐沒有被欺負啊，你看阿姐去縣裏住了幾天，阿壽就能去讀書了，我們村裡還沒人去縣裏讀過書呢，阿壽難道不想去嗎？」

「不要，我不要去！」阿壽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他們都不要阿姐了，我才不要跟他們去讀書。」

「你說什麼傻話呢？什麼叫他們不要我了，難道阿壽不想姐姐在家陪着你嗎？」小蠻蹲下身裝作有些傷心的樣子看着阿壽。

十歲的小男孩很容易就被這樣的話繞暈了，他頭搖的更厲害了，「不要，要阿姐在家。」

「對，阿壽真乖。」小蠻又把手放在他頭上揉了幾下，眼神卻看向了站在一旁的母親。

小蠻娘知道她這是想讓自己勸勸她爹的意思了。其實她也知道不管他們如何反應，這事都不會更改了，看着自己懂事的女兒，她一時間覺得眼眶有些發熱，自己女兒又漂亮又聽話，都怪他們生了高攀的心思，不然事情何至於此。

小蠻娘心裏越發的愧疚，她拍了拍小蠻爹的胳膊，「他爹啊，都是我們自己作孽哦，難道你忍心讓女兒的心思白費嗎？」

小蠻爹梗着脖子不說話。

小蠻娘頓時又重重的拍了他兩下，「你現在這樣子不是讓女兒心裏難受嗎？」

「阿爹，阿娘，都是我不好，是我配不上縣令公子，你們不要生氣了，縣令一家都是好人，是我們沒有緣分。」小蠻想到公子那經常擺着的冷臉，也許一切在一開始就已經註定了吧，是她非要強求，現在夢破了，回到現實了，這樣也挺好的，他們不過就認識十幾日而已，這又能有什麼感情呢？

小蠻爹娘聽了這話更心疼女兒的同時也反應過來縣令府派來的人還站在他們面前，他們如今這樣子幾乎是處處在指責對方府上了，小蠻娘頓時陪着幾分小心的跟綠桃解釋道，「孩子他爹一時之間情緒有些激動，我們沒有別的意思。」

他們說話的時候綠桃從頭到尾都沒有打斷她們，即使現在她臉上也保持着禮貌的笑容，「我都知道的，這種事放在誰身上都不能立時接受，情緒激動些也是難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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