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背牆

年少無知時，恰遇少年時。

路過天清幽，勿忘初心眸。

——題記

有這麼一段時光，她很難忘記。絲線繚繞，寸步難行，不能碰，也不能說，更不能再去想起。

因為，一碰，就會血肉模糊。

因為，一說，就會淚流滿面。

因為，一想起，就會後悔退出。

背牆而去，無論冬夏，**君安。

有人總說，這長安老城，故事落入風塵，繁多而深沉。

她只覺得，這長安老城，慈眉善目，記下了她今生的緣分，還有她最難忘的時光與青春。今生的緣分也隨風飄蕩而去，與這城牆一般沉靜。

陽光褪去溫熱，她靜靜地站在城牆邊，目光淺淺閃過，眼淚卻已經止不住所有的思念。

那邊的老舊城牆下，曾有一個一般的女孩在這裏，遇見了一個很不一般的少年，兩個在極端里的人，在這座古老的長安中，相知相識相愛相離。

十六歲，在對於成年人來說，是青春里很美好的模樣。而在於她來說，只是一個年齡，期待與她無關緊要。

成績一般，相貌一般，家境裏也比不得同齡人。貧窮的生活在她小的時候，就教會了她，什麼是卑微，什麼是真實，什麼是殘酷，什麼是成長。

所以她從不奢望什麼，低頭抬頭都一樣吧。

可是卻沒有人告訴她，抬起頭，她會遇見奪目的陽光，還有陽光里的那個耀眼的他。

她未曾相信怦然心動，因為塵埃不可能開出花骨朵。

她未曾期待一見鍾情，感情最不能碰，一碰就是疼痛。

她也未曾深陷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相思情分她不想懂。

她也未曾依牆自問何為心尖尖，什麼是心疼，她只知道她要好好活。

她也未曾夢裏心裏有着一個人，吃飯睡覺無論何時，腦子裏都是他。

偷偷地打聽他的來路和去處，得知她和他原來同在一所學校。她倚在牆邊捂唇偷笑，十幾年的開心湊起來都不如這個時候，來的迅猛。

或許是緣分有聽到她心裏的期待，終於憐惜她這些日子裏的無望，所以她遇見了他。

眼淚劃過嘴角，這記憶里的模樣，還是那麼熟悉，還是那麼心動。就像寒冬遇到了暖光，就像深淵路過了夕陽；就像城牆放飛了新鮮；就像月兔吻過雲朵的翅膀；就像，她背着他，偷偷給他寫過一封信，而他後來也禮尚往來地回信。

她沒有後悔當他的靈魂擺渡人，側耳聆聽他十八歲里那些煩惱，參與他人生中百分之一的歲月時光，也曾笨拙的夜夜複習他給她試卷的批註，學着他的模樣做好生命里所有事情。

誰會想過，最後那一年中他最難忘的不是模擬考成績考前，不是父母終於會關心他而不是學習，不是朋友眾多老師寵愛自己，不是有人愛慕這父母給予的面貌，也不是無畏無懼的十幾年日子。

只是這一年裏，所有艱苦中有一個女孩眉目羞澀，書包尾角有她的幾封來信，低頭回眸間有她相伴相隨，睜開眼，她還在身邊，還沒有輸了這這一副好光景，沒有回憶是痛苦和難耐，十八歲最好的淺笑留給了她。

閉上眼睛，他還會在給她補習，捂住她的手笑談繭紋是她的勳章和獨特，惱怒時揉着她的臉頰咬牙切齒，卻難以忘卻彼此眼中細碎的星光，抵着指尖傳遞他與她心中的溫熱，貪戀這之間的好光景。

記憶里，他沒有談起過她與他的未來。只是站在她的身前抵擋老師的說教，只是在他父母面前抵死不服輸，在她的面前學會笑笑，不再談起他的煩惱和心累。隻身入圍這困頓，咬牙抓住他們的未來，不畏懼所有的所有。

他只求，她不要放棄他與她的未來。

可是，神給予他們相遇相戀，沒有給他們機會相守。所有人都在言說她的過錯，他們的未來是沒有未來，時常的脆弱讓她打碎了她對他的所有執着和妄想。少年可以為她去爭執，為她去散盡修為，為她留守這方寸小地，為她抵抗全世界，卻忘了。

她怎麼捨得所有的惡意留給一個如此美好的他。偏頭側目全是他疲憊的模樣，細細碎碎的流言蜚語讓她漸漸崩潰，儘管耳邊有他捂着的雙手，儘管他說過他們永永遠遠都會在彼此的身邊一般。

他不相信這所謂的緣分，他認為人定勝天，他也認為他們的喜歡會是他們的瑰寶，她很可愛，一點也不平凡，不凡中他喜歡她就好。

可是，她怎麼能那麼自私，企圖讓驕陽落入狗尾巴草中呢？

他站在牆后，撕聲裂肺的模樣，她不敢想像，心碎了無痕是什麼滋味。他的哭泣也是，演繹着什麼是絕望，什麼是疼痛，又有什麼是破碎的未來。淚盡也不願相信，此生會少了一個她，原來所謂的未來只要一掙就破，就像這雪落下的聲音，悄悄寧靜。

背着牆，她哭了，也笑了，他終於放棄了她，此後他的身邊也會少了一個她呀。睜開眼后沒有他的身影，隔着他們的是一個國家和另一個國家的界限還有時差，錯過的便錯過了，此生如紙般薄命。

這座古城中沒有了他，她學會了離開，獨自一人去習慣漂泊的孤獨，獨自一個人踏上冷清的未來，不知為何而去，不知為何而來。

她也曾與他寫信，他說他過的很好。

那就足夠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