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用拳頭回擊
定國公府外,一個身高不足四尺,像肉團似的圓滾滾的中年男人一邊打着呵欠,一邊朝朱紅大門張望,遠遠見角門打開,邁開小短腿風火輪似的滾了過去。離角門約莫十幾丈的樣子,裏面衝出四五匹駿馬,馬啼聲輕響,一氣兒去了。
角門隨即關上。
男人知道定國公府不比尋常人家,不敢久呆,悻悻然走了。
…………
張侖和徐永寧並轡而行,不久到親軍府。
校閱自騎射改為策論后在親軍府舉行,通過者充入親軍,大多數進錦衣衛,也有少數進五軍都督府。徐永寧是後者。
親軍府中不少錦衣少年說說笑笑,見兩人進來,笑聲嘎然而止。其中一位身材高大相貌英俊的少年起身,繞張侖轉了兩圈,怪聲怪氣道:“喲,這誰啊?”
少年叫徐鵬舉,魏國公徐顯宗的侄孫。徐顯宗無子,對嫡親弟弟徐承宗這個寶貝孫子疼愛異常。他仗着徐顯宗兄弟倆疼愛,很是無法無天。
張侖被趕出府後,勛貴們少不得用這件事教訓自家子弟。紈絝們對張侖自是各種瞧不起,他們走馬章台常有的事,上賭場算什麼?用得着被趕出府?這不,湊在一起笑話他呢,沒想說曹操,曹操到。
徐鵬舉話音剛落,紈絝們發出會意的笑聲,望向張侖的眼神毫不掩飾嘲諷之意。
笑聲中,一個難辨男女的聲音道:“哎呀,鵬舉認不出來了吧?這是英國公府的張侖。哦,聽說張侖被趕出府了,不知除了族譜沒有?要除了族譜,今次校閱,不能參加吧?”
“張侖?不像啊。張侖什麼時候出過府門?這人假冒的吧?”一個洪亮的聲音戲謔道。
笑聲更大了,徐永寧剛要反駁,難辨男女的聲音搶着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張侖不僅出府了,還成了賭場英雄。身上只有幾塊碎銀子就敢單槍區馬獨闖賭場,最後輸得紈褲不剩,還欠一屁股債,被趕出府,流落街頭。哈哈哈……”
“嘿嘿嘿……”
“呵呵呵……”
怪笑聲大作中,徐永寧清朗如往常的聲音響起:“你們都沒賭過?”
笑聲更大了,徐鵬舉大笑道:“我們沒被曾祖趕出府門過,哈哈哈……”
他的曾祖是上一代魏國公徐欽,已去世二十年,無論他怎麼頑劣,都不可能從棺材裏爬出來趕他出府。二十年前,他還沒出生呢。
徐永寧實事求是道:“還真是。”
“哈哈哈……”徐鵬舉笑得眼淚橫飛,眾紈絝們跟着笑得前仰后俯,似乎冷眼看他們各種醜態的張侖是世上最可笑之人。
待笑聲稍歇,張侖道:“韓信尚且受胯下之辱,被曾祖趕出府算得了什麼?祖上英雄兒孫好漢,張某隻要改過自新,家曾祖自然允張某回去。”
“你們聽到沒有,他自比韓信!”
徐鵬舉像聽到世上最好笑的笑話,差點沒笑斷氣。聲音難辨男女的錦衣少年則邊笑邊手舞足蹈,衣袂飄飄,身段纖細苗條,頗有幾分美人兒的風采。
這娘娘腔人來瘋嗎?張侖只覺噁心,道:“這裏是親軍府,都給老子規矩些。”
“……”滿室笑聲像被人拿剪刀剪斷似的,可一息之後,再次爆發,差點沒把屋頂掀翻。
“他居然跟咱們談規矩!哈哈哈……”紈絝們指着張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張侖憐憫搖頭:“這些人怕是瘋了。”
徐永寧同意:“我看很像。”他一向實事求是,他們只是看起來很像瘋子,並不是真瘋。
“我們走吧。”張侖轉身要走。
“你要去哪裏?”徐永寧不上當,伸手一把拉住他的手臂,道:“再過一刻鐘成國公就到,我們在這裏等好了。”
校閱辰時二刻開始,朱勇會在辰時一刻到。
徐鵬舉道:“還是快點走吧,別在這裏丟人現眼。”
“對對對,別在這裏丟人現眼了。”聲音洪亮的錦衣少年道。
徐永寧擰眉對徐鵬舉道:“沒有開考不知結果,怎能說阿崙一定考不上?”
徐家一門兩國公一皇后,位居勛戚世家第一。兩國公是魏國公和定國公,皇后則是成祖朱棣的皇后徐氏。徐鵬舉的祖先徐輝祖和徐永寧的祖先徐增壽是同胞兄弟,他們有一個名揚天下的父親:徐達。
徐達去世后,長子徐輝祖襲爵,是為魏國公。
朱棣起兵靖難,建文帝發兵征討,徐家兩兄弟出現分岐,長兄徐輝祖忠於建文帝,為朝廷大軍節節敗退憂心不已;三弟徐增壽心向胞姐,暗中向大姐夫朱棣傳遞消息。
北軍兵臨城下當晚,徐增壽酒後寫好給朱棣的信后沉沉睡去,徐輝祖有事找胞弟,來到書房,發現了這封信,驚怒之下亂了分寸,捆綁胞弟向建文帝告密,建文帝一怒之下當殿撥劍殺死徐增壽。
朱棣登基後分封功臣,追封徐增壽為定國公,長子徐景昌襲爵。
徐景昌不好向大伯發難,母子搬出魏國公府,另立定國公府。兩家的縫隙就此種下,雖是至親,卻很少來往。
朱棣遷都,徐景昌隨駕北遷,徐輝祖留守南京,兩家來往更少。徐鵬舉到京城,沒有到定國公府拜訪,此時當著徐永寧的面嘲笑張侖,顯然沒有一點族兄弟之誼。
徐鵬舉趾高氣揚道:“不用考,就他?哼!一定考不過,一定會丟人現眼。”
“何以見得?”對冷靜理智實事求是的徐永寧來說,徐鵬舉說話很不負責任,很難讓人信服,不過他沒有發作,只是就事論事。
“這還不簡單,你看他長那麼好,不如去戲班子賣唱得了。”徐鵬舉一臉不屑和張侖為伍的表情。
“這叫什麼話?”徐永寧道,一句話沒說完,眼前人影一晃,徐鵬舉“哎喲”慘叫,眾紈絝們大呼小叫起來。
被嘲戲子,要是還能忍就不是張侖了。你耍嘴皮子,老子用拳頭說話,揍了再說。
徐鵬舉鼻血長流,不知鼻樑斷了沒有,眾紈絝亂成一團,有關心他的,也有指責張侖行為粗魯的。
徐永寧有些意外,張侖一向好脾氣,被人多說幾句也沒事,今天怎麼像變了一個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