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碧海青天夜夜心·叄
我訕訕笑了一笑,斟酌回他:“大人喚我南笑罷,叫姑娘我着實不太習慣。”
他似笑非笑:“兮言喚你娘親,我卻直呼你名,着實不妥吧?笑笑。”
聽着笑笑二字,我打了個哆嗦,這話說的,未免太親近了些。
鹿鳴睜着眼睛,看向兮衡的眼神裏頭似乎帶着許多疑問,兮衡回看她一眼后,她便低下了頭,默不作聲。
場景無端生出一絲尷尬,久不出神海,即便尷尬,眾目睽睽下,也須將他這話駁了回去才行。
我咳了一聲回他:“大人躲在這高大的青葵林子裏頭聽了這許久的牆根兒是何道理?未免不是君子所為。”
大的那個一派自在毫無反應,小的這個卻急忙從我膝蓋滑下來,着急的指着那兩株青葵后隱着的一條小路傷口解釋道:“娘親,我和父帝不是故意要偷聽的哦,父帝說娘親你在追我們,於是才從那邊路上折回來,走近了才看到你剛好在同這個夫人說話,我們只得迴避了呀。”
他小心翼翼地看我:“娘親,父帝說你失了記憶,不記得兮言了,也不記得父帝了,你剛才追過來,是不是記起兮言了,也記起父帝了?”
我覺得這糰子的推論太過離譜,正要開口解釋說我並未失去什麼記憶,糰子爹卻點了點頭,陡然開口:“對,娘親她確實記起了兮言,捨不得兮言。”
糰子眼睛裏頭冒着星光,從他瞧我的眼神裏頭看得出來,他心底大概正在放煙花。
“那娘親,我們回去吧?”
我呵呵着乾笑了兩聲,終是沒忍心開口破壞這糰子小心翼翼的期待,糰子拽着我的袖子,眼睛忽閃忽閃瞧着我:“娘親,這麼久沒回家,你會不會覺得很激動?”
繼續乾笑兩聲,我瞧着眼前可愛的小臉兒,腦中逕自泛起疑惑,為何記憶中隱隱約約我記得,這糰子從前不是這性子?同他爹一般惜字如金才是呢,莫非真是我失了記憶,記岔了?
“娘親,你想兮言了嗎?”
眨着星光的瞳子定定望着我,伸手揉揉他的腦袋,我笑了笑:“想呢。”
牽着明顯開心過頭的糰子,跟着他爹一同往前走的時候,我忽然生出一種被這父子兩人合夥拐賣的感覺…我才記起,方才我不過迷了路,趕着追過來,只不過順便讓這父子倆將我帶出這鬼地方罷了,如何就要與他二人回那冥宮去了?
記憶已經恢復,我為何不回去找爹爹……
不過現下這境況,雖說有些亂七八糟吧,好歹也算是殊途同歸了。
若是六界中有拐賣婦女兒童者,這二人該一拐一個準兒。
自兮衡父子倆出現后,那天界二殿下的小公主倒是格外安靜,一直伏在地上未曾挪動半分,瞧她那模樣,倒是不如往日,滿眼只有兮衡了,許是懷喜在身,又許是真的與那魔尊…叫什麼來着?兩情相悅?情投意合?那是不是說,我這未婚夫身邊頭一號兒危險就此消失了?
這樣想着,腳步莫名輕快了起來,心情也舒暢不少,既如此,她與那魔尊大婚之時我的確不在,說起來,我比這鹿鳴也大上許多年歲,理應補人家一份賀禮的,便轉身到她面前,咳了兩聲后扶起她:“你別再跪了,懷喜在身這樣跪着,傳出去不知叫人家怎麼說我,你也…跪了許久,便說說,你有沒有什麼想要的,或者有什麼願望,權當我補你與那夫君一個賀禮。”
她抬起頭,訝異望着我:“你…南笑,你不恨我?不要我為你償命嗎?”
撓了撓頭,我着實有些雲裏霧裏,過去那件事情,雖說於我名聲不好倒是真的,可哪裏值得取她性命如此嚴重了?再說,我犯得着恨她嗎?顯得我這神女氣度也忒小了點兒吧?
“你快快起來吧,身子這麼重了,你夫君想必也十分擔心,快回家去吧。”
跪在地上的隆肚美人兒眼底帶着許多震驚,還有一絲探究的意味看向了糰子爹,糰子爹亦回望過去,許久,那鹿鳴苦笑看我,蹦出一句我完全沒聽明白的話:“許是老天亦覺你二人太難,才許你這樣重頭來過的機會……”
我輕蹙眉,不待開口她又道:“記得一清嗎?”
“一清?”
努力搜尋了一番,我活到如今年歲似乎並不認識這號人物,見我這般,鹿鳴笑笑:“沒關係,一會兒便認識了。”
我看向糰子爹,他朝我笑了笑道:“走吧,我們回家。”
迷迷糊糊提起腳步,鹿鳴在身後喊道:“神女答應我那一個願望,可還作數?”
我頓了一下,並未回頭,輕輕張口:“自然作數。”
兮衡垂眼瞧了瞧鹿鳴,目光落在我身上道:“你到是很好心。”
如此這麼一樁小事,實在算不得好心不好心,她雖惹我不快過,終歸也不是什麼大事,於我而言只是徒手之勞,於她而言卻是天大的恩德了,不過這種話卻沒道理同他細說,便隨口道:“大人慧眼如炬,我一向如此好心。”
糰子眼巴巴看着我:“我也有一個願望。”
揉揉他的腦袋,我蹲下身:“兮言想要什麼呢?”
眼珠子骨碌碌轉了轉,鬼靈精趴在我耳邊悄聲道:“我想要一個很厲害的兵器,可以保護娘親和妹妹。”
我失笑,捏捏他肉肉的小臉蛋兒:“還是個小孩子,要什麼兵器。”從口袋裏翻了翻,空空如也,我悄悄捏訣在手心裏變出一顆糖對他道:“糰子,張嘴。”
糰子迷迷糊糊張開了嘴巴,一順手我便將那顆糖丟進他嘴巴:“小孩子還是多吃點甜甜的東西比較好。”
兮衡看着我倆淡淡勾唇,咳了一聲:“走吧。”
十分慶幸,糰子爹的方向感着實良好,令人欣慰。
走到青葵林的出口處,我暗自思量了一番,與他一同出現在這冥宮裏頭是不是不太好,雖說他是我未婚夫君,畢竟六界裏頭愛嚼舌根子的神仙實在太多,傳了出去又要說我這神女是如何如何不守神道云云,便抬了胳膊作別於這父子二人,糰子立刻慌了,死死拽住我的袖子不肯放手,向糰子爹投去求救目光被無視后,我只得作罷,任由糰子緊緊拽着我隨着糰子爹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