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情到深處終不悔·叄
我不服氣，撇撇嘴在他身邊玩着他書房裏頭的東西，一支筆呀，一塊兒硯台呀，架子上頭的書呀，我這兒摸摸，那兒瞧瞧，他依舊只是看着手裏那一本。
我偷偷側眼看去，原來那書里寫着——上古神鞭骨印清除的法子。
上古神鞭……
我的頭痛症又犯了。
扶蘇哥哥放下手中的書本連忙抱起我，伸手撫在我背上便開始替我治病——至少我是這麼覺得的。
“南笑，若有一日，你想起來了，我終究留不住你了，你會不會帶着他，殺個回馬槍來，要了我的命？”
迷迷糊糊之際，我聽見扶蘇哥哥似乎在跟我說話，我卻十分不解，他為何也叫我南笑呀？
大概是我的頭痛症還沒好，幻想症又犯了，嗯，一定是這樣。
“天命說你是我這一生唯一的命劫。可我從不信天命，我偏信方寸之間的那點兒可能。我知你是神女，強行將你留在身邊必遭反噬，可我偏偏想知道，若我將你留下了，究竟會如何。”扶蘇哥哥咳了一聲，我非常想要回身抱抱他，安慰安慰一番，可我沒有力氣，便只能繼續聽他說下去。
“一開始，我就是來殺你的，後來，你縱身躍下斷崖，我來不及反應便將你帶了回來，發現你已中毒至深時，竟想要替你解毒續命……這般如稚兒的你，竟如此吸引我……可我不是不明白，你已為人妻，還為他生下一雙可愛兒女，其實，我做這妖神有什麼意思呢？我既不想要這天下，也不想再過着一眼望去孤獨無邊的日子……自你來了青雲殿，我頭一次發覺，這青雲殿是多麼熱鬧，多麼……令我歡心。”
“有時想，不如就這樣將你留在我身邊永生永世吧……可惜，兮衡可不是那麼好對付的。搶了他的妻，他又如何會放過我這青雲殿？”
“自你來了，我也才想明白，做什麼妖神不妖神的，根本不緊要，能尋到一個女子與我此生相知相伴，那才可令我這方小小天地成了家，我無意於父神的宏圖壯志，大概真的令他老人家失望了，可如今，我究竟是殺你……還是不殺……”
扶蘇哥哥一番找媳婦兒論說的我雲裏霧裏，後背傳來陣陣暖流，我知曉扶蘇哥哥又在哄我睡覺了，自我患上頭痛症以來，每晚入睡皆要扶蘇哥哥這般哄我才行。
“紅蓮。”
一角紅衣隨着呼喚出現在了門邊：“少神。”
“傳令下去，三日後離開此地。”
“少神，那這神女……？”
“一併帶上。”
年少時便聽過兮衡的種種手段，殺起妖來那可真是雷厲風行鞭落妖死，是以少時的扶蘇便及其怕這六界首，立志將來能做一個好妖神，好好兒統治妖界，不要什麼天下，不要打仗，只要他的子民安好，父神安好，六界各安好，這是他最大的願望。
當然，那時還希望能遇着一個丁香一般的女子，與他生幾個小妖神，一家子其樂融融便最好不過，可惜，天不遂人願呀。
父神私下裏招兵買馬想要顛覆統治一統六界的事情終究還是敗露，年少的他便親眼瞧着自己的父神死於那六界首，兮衡的手中。
他記得那人面容無雙冠絕六界，可那一雙眸子實實在在冷到了他心底，他隨手一鞭似乎殺了他的父神如同殺一個小小螞蟻一般，父神臨死前用力將他拋了出去，叫他就藏在那坡底，千萬不要出來，他便發著抖一路滾下坡底，就那麼瞧着父神死在他面前，片刻便灰飛煙滅，那六界首還似乎嫌父神的血髒了他的鞭一般。
那天的雪，下得就像那日兮衡那一鞭抽在他臂上時，一樣大。
原來，無論過去多少年，無論他多麼努力，都傷不到那人分毫，那人唯一的軟肋，也僅僅是如今已經痴傻如稚兒的南笑罷了。
所以……他該離開了，不想再卷進父神臨死前的囑託，不想再做什麼妖神，更不想爭什麼六界，要什麼天下，他只想帶着這個唯一給過他溫暖的女子，到一處無人知曉的地方，過一些平凡日子。
在兮衡攻上青雲殿之前。
妖醫說過，南笑中毒至深已然傷了心脈，十有八九會這麼痴傻一輩子，是以，帶着痴傻的南笑離開，是最好的選擇。
第二日，我醒時天還未大亮，想起昨日依稀聽見扶蘇哥哥口中說著些什麼找媳婦兒論，我想要問問他，究竟中意什麼女子呀，便下了塌直奔扶蘇哥哥屋中。
路上看見一婢女手中正端着一盤澄黃的梨子，我眼睛一亮，叫住了她，伸手拿了兩個最大的梨子才進了扶蘇哥哥的門。
“扶蘇哥哥，梨子！我挑了兩個最大的哦！”
一夜未睡的扶蘇抬眸便見着一道黛色身影翩然而至，手中捧着兩個大大的梨子站在他跟前，笑起來臉上兩個梨渦淺淺，一時失了神。
“扶蘇哥哥！扶蘇哥哥？”
見他愣怔，我上前推推他的肩膀，待他回過神來便伸手遞去一個梨子：“喏！給你的，快吃，一定很甜！”
見他又怔愣片刻才伸手接過我的梨子，咬了一口后對我笑着：“嗯，果然很甜，卿兒給的梨子，哪兒有不甜的呢。”
嚼着甜嫩的梨肉，我在心底嘆了口氣，瞧着扶蘇哥哥如今這痴傻模樣，怕是想媳婦兒想瘋了呀，我還打算來問他呢，如今瞧他這模樣，我便不問了，免得刺激到他了。
我為自己的機靈感到驕傲。
這幾日，我越發容易做夢，只要閉上眼，總覺得自己累得很，可醒來又什麼都不記得，我急呀，急的我只能哭，不肯再睡，扶蘇哥哥得空便來哄我，漸漸養成了之後扶蘇哥哥在的時候，我才能入睡的習慣。
可今日，我沒能見着扶蘇哥哥。
“姑娘可別再哭了，少神真的不在殿中，給你吃梨子好不好？”
婢女瞧着我急的滿頭大汗，靈機一動快步拿了梨子來喂入我口中，我方才停了抽泣，睜着一雙淚眼，捧着梨子在懷，安靜了下來：“阿月，你說，扶蘇哥哥這麼晚會去哪裏呢？他會不會不要我了？”
阿月生怕我再哭鬧，更怕我這滿臉梨汁萬一被扶蘇哥哥瞧見她又要挨罰，遂忙拿了軟帕來擦着我的嘴角，輕聲哄着：“怎麼會呢？姑娘這麼惹人憐，少神怎會不要你了呢？少神最喜歡姑娘了，所以姑娘要乖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