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那麼，你得到了什麼
周渡走進悠悠父親的家。
“悠悠被我媽帶着置辦壽衣之類的去了。”
男人已經穿上了黑色的西裝，脖子上掛了一根細棉繩搓成的白繩子。
這是他們老家，家裏有人去世的標識。
室內的靈堂還沒擺起來，也就還沒有親友前來弔唁。整個屋子顯得空蕩蕩的，有點陰森。
明明天氣已經開始回暖。
“周先生，是嚴警官讓你來的么？”
男人之前在醫院看到嚴警官跟周渡走近交流，似乎是舊識，下意識以為他家的地址也是嚴警官告訴的。
周渡沒有特地去解釋，任由他誤會着吧。如果是善意的謊言，那麼真相究竟是什麼往往不那麼重要。
“能不能讓我參觀一下悠悠的房間？”
聽到這話，男人對周渡露出了一個複雜的神情。
周渡知道男人不希望更多的人知曉悠悠殺人的事實。
周渡想了想，把昨天離開醫院之後他跟歲寒回到公主餐廳、看了監控視頻、遇到了前妻和林朋友的事簡單提了一下。
“別擔心，我只是來求證的。”
或許是周渡自帶充滿善意的臉，男人終於打開了悠悠的卧室門。
才探頭望了一眼，周渡就忍不住吐槽。
“五歲小女孩的卧室怎麼搞得跟恐怖屋似的。”周渡無語。
明明整個屋子都是粉色系，但是拉着完全遮光的窗帘、一些並不走可愛風的布偶娃娃被整整齊齊排在床上，齊刷刷地盯着卧室門。
孩子的爸爸勉強笑了一下。
“都是我的錯。”男人嘆息又嘆息，“是我沒做好一個當父親的責任。”
男人來到悠悠卧室的床邊，坐在了上面，看向周渡說一些自己的肺腑之言。
“我真沒想到，因為我的疏忽竟然會練成這樣不可挽回的大錯。”
“當初看到我前妻跟我最好的兄弟在家裏的沙發上糾纏不清的樣子，我頭腦一熱，什麼也聽不進去了。”
男人看樣子是確認當年的真相了。
不過他看上去好像比較平靜，至少比周渡想像中來的平靜許多。
“我沒想到，一切竟然會是現在躺在殯儀館裏的那個女人設計好的。這幾年來，她應該看到我就會得意她有多聰明，而我有多蠢吧。”
周渡沒有打斷他。
這個男人現在確實很痛苦。
男人緊緊抓住自己的頭髮，眼中流出了悔恨的淚水。
“剛離婚的時候，悠悠說想見媽媽。我當著她的面狠狠罵了前妻。我跟悠悠說，她媽媽是一個壞人。我不應該啊……就算前妻背叛了我，她也沒有背叛過悠悠。在悠悠的心中，前妻就是一個疼愛她、照顧她的好母親。”
“可我呢？我粗暴地阻止悠悠喜歡前妻，逼她厭惡自己的親生母親。悠悠犯下這種錯都是我的問題。”
聽着男人懊悔痛苦的話，周渡卻咯噔一下，有點疑惑。
從監控視頻里可以清晰地看出，悠悠避開生母撫摸的時候是嫌棄的。
這種自然而然的肢體反應，作為一個五歲女孩來說，根本不可能表現得跟費思雁那樣。
周渡在悠悠的卧室中打量了起來。
很快，他發現了一些東西。
男人說是陪他看着，實際上對周渡還是不夠放心。
周渡沒在意這些。
他掃了一圈，還特地打開了ipad。
點開一個播放器的最近播放，歷史記錄里顯示的全部都是各種恐怖片、鬼片、懸疑刑偵片。
可這些都不是給兒童看的內容。
“你知道你女兒在看這些嗎？”
男人看了也目瞪口呆。
“我不知道。我跟小茜都要上班，每天都很忙。我媽又偶爾才來一趟。實在沒有更多時間陪她，所以才給了她一個平板、一部手機。我以為他頂多玩消消樂、換裝、過家家什麼的……”
第一次當父親，男人這表現無疑是不及格的。
“所以警方說的是，你前妻得知當年的真相之後，對死者產生極大恨意，所以才利用依然對她親近的親女兒，最終給死者下了花生油？”
男人點點頭。
周渡看了看身後某個空地處。
死去的小茜也發現了什麼，拚命指着周渡。
周渡假裝很自然地湊過去看了看。
悠悠的小課桌上擺放着很多書。
令人在意的是，這些都不是一個五歲女孩該看的書。
男人似乎以為只要是書就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問題，直到跟着周渡一起來到她的房間，仔仔細細靜下心來看。
看到犯罪心理學、行為學等相關作品，男人的背後突然感到一絲陰涼。
就在這個時候，卧室外的玄關處傳來房門被打開的痕迹。
原本空蕩蕩的房間頓時變得熱鬧起來。
男人走了出去。
“媽，怎麼叫了這麼多人來……”
男人的母親把幫忙師傅請進門，轉頭看向自己這個倒霉催的兒子。
其實她心裏早就開始懷疑了，他這個兒子是不是克妻啊，不然怎麼會娶了兩個，一個進了局子一個進了棺材。
悠悠的卧室裏面，周渡還在看着，並沒有跟着男人一起出去。
越看，他越發現這個五歲小女孩太厲害了。
那個對於證詞供認不諱的前妻，周渡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她隱瞞了真正的犯罪人員——悠悠。
“你在我房間裏幹什麼呀？”
一個女孩的聲音突然從他很近的背後響起。
這個悠悠不知道什麼時候，從玄關一路來到她這個卧室，沒有人注意到她的走動。
周渡轉身對上悠悠的視線。
是那個天真孩子的模樣。
“你自從親生父母離婚之後就從不哭鬧。大人們罵你的生母，久而久之你自己也覺得你的親生母親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不可饒恕的點不在於出軌，而在於因為她所謂的出軌，你的美好生活消失了。”
周渡緩緩走向悠悠。
“法律目前還制裁不了你。你的親生母親為了強行保護你，也按照你的預期自首了。”
周渡面無表情，看她就像是在看閻王殿殿堂中央站着的一個魂魄。
“現在，請你告訴我，你做了這一切之後，得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