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花妍
蔡媽媽的宣傳不可不謂到位,不過一日一夜的功夫,整個京城之外所有的難民都知道了陳鑰要拿出一筆巨大的銀錢施粥並幫助他們安家的消息,更知道了這筆銀錢源自哪裏。
不過蔡媽媽畢竟是靖安侯夫人身邊的人,這事兒辦得,夫人認為不該知道的人一個都沒得到消息。
若不是陳鑰的刻意張揚,陳思宇根本不知道她從榮國公府得到的東西,和她所做的事情。
而此時的程思宇呢?
恨得直咬牙齒。
可是即便是知道了,他也抽不出時間來。
一個敢於對親妹妹下手的人,這會子應該忙着撇清自己,將自己從事態中摘出去。
如果還頂着這個檔口在靖安侯府外做一些什麼,那可真是愚蠢至極。
她就喜歡這種別人恨得自己要死,卻又拿自己沒辦法的感覺。
翻了翻手上的賬目,陳鑰露出了真心的笑。
賬目上記着的是那些寶貝變現后的銀錢具體數額和那些寶貝里御賜之物的具體數量,以及...榮國公府這些年的荒唐事兒
——這筆數字遠比她想像中的要大,即便的事兒也極大的豐富了她的“見識”。
現在看來,她前世看到的還只是其冰山一角。
這個榮國公府似乎比她前世所發覺的更加不堪,是個實打實的藏污納垢之地。
在陳鑰身邊侍奉的花妍頓時覺得房裏冷了許多,讓她整個人都不禁一哆嗦。
她十來歲上下便跟了陳鑰,卻還是第一次見到陳鑰這個樣子。
從前的陳鑰雖然嬌縱,但待她卻是極好,出了事第一時間就把她送到了別院避難,否則她一個奴才牽扯進兩府面子的事情里,說不得就要給退出去頂罪。
可這一次見到主子,她發現這個主子似乎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花妍這幅畏畏縮縮的樣子,讓陳鑰眼神一凝。
這幅我見猶憐的姿態,陳鑰前世見得太多了,多到記不清楚有多少人。
花妍從小就被父母丟棄,是她把花妍撿了回來,這才沒讓之餓死。
虧得前世她出事時候,還想着花妍,可是她出事之後,她卻連花妍的人影也沒瞧見過一次。
這個她曾最器重的侍女固然沒有像其他人一樣踩着她向上諂媚上位,可花妍終究是沒有在她困難的時候出現。
她對花妍的器重,早在前世的一次次期待與失望交加中消磨殆盡。
重來一次,陳鑰註定不可能再對這個侍女掏心掏肺。她不緊不慢將賬目合上,對花妍說:“你跟我已有近十年,府里的規矩大抵都知道。到如今,你也足二十歲的年紀,按規矩該配一個小子。”
“不過你是我身邊的人,與旁的人自是不同的。”
“你若是願意,府里尚未成家的管事小子盡可以挑一個,我許你一份豐厚的嫁妝。”
“若不願待在府里,便等此間的事情了了,我親自替你物色一個府外的人家。大富大貴是不能,但嫁一個有前程的小子,恩恩愛愛一世無憂也是好的。”
聽到這番話,花妍的眼底已經湧現出晶瑩:“姑娘,您這是不要奴婢了嗎?”
陳鑰面無表情,冷淡道:“我現在要做的事情很多,想要致我於死地的人也很多,我也無暇顧及你。左右你已經置身事外,就此找個歸宿,好過跟着我過提心弔膽的日子。”
沒有過多的解釋,她相信自己這個侍女有足夠的聰明聽明白。
花妍驚訝到怔住,這全然不像自己認識的那個小姐。
不過她承認小姐說的對自己有莫大的吸引力。——也許是因為幼年的經歷,即使是日子過得苦一些,她也是喜歡平靜安穩生活的。
只不過一瞬間她就有了答案:“承蒙小姐關照,花妍願出府去。小姐的大恩大德,永世難忘。”
陳鑰不可否置地笑了笑:“我就知道你會想要出府去過日子,這樣也好...侯門深似海,並不適合你。”
說心不痛嗎?
——那是假的。
“不過眼下還有一樁要緊的事兒,旁的人我都信不過,要央你與我一同去的。”陳鑰對花妍說,“我素來是睚眥必報、銖錙必較的,那榮國公府送了我幾份‘大禮’,我也得禮尚往來送他們幾份。”
花妍會意,道:“姑娘放心,今日我什麼都沒看到,什麼都不知道。”
“這樣就很好。”陳鑰滿意地點點頭:“方才你看到的儘快都忘掉,現在陪我出去走走。”
若不是前世三十六年的苦難磨鍊了她的心性,她真的就要笑出聲來。
一個靠着她才存活至今的人,居然為了些許的利益就拋棄了她。花妍此人,還真是一個冷血的人。——是她錯勘賢愚沒錯了。
想到這裏,陳玥沒有了再和花妍說話的興趣,冷冷撂下一句:“待會子跟着我走,到了地方以後,無論遇到什麼都不要出聲。之後回來你也即刻忘了,到我的院子裏等候,莫做多餘的事情。”
隨後便乘着馬車往難民聚集的地方而去。
陳鑰出別院的消息迅速傳到了靖安侯夫人的耳朵里。
靖安侯夫人固然不方便出面,但這並不妨礙她關心女兒。只見她吩咐蔡媽媽說:“秘密地領一隊人馬,暗中追上鑰兒,看着她莫讓她出事極好。”
“僅是如此么?”蔡媽媽猶豫道,“小姐年輕,恐怕...有些事情難以妥善處理。”
靖安侯夫人抬頭看看不遠處焚香飄出的裊裊輕煙,道:“無妨,年輕人就是受一些挫折也沒什麼。”
“我們都老了,趁着還能出力的時候為後輩們出點力,讓她們成長起來也是好的。”
蔡媽媽彎着眉笑了起來:“是這個道理,還是夫人想得周到。”
她自己清楚靖安侯夫人的想法,無非是覺得小姐已經能夠獨當一面,只是手法還不成熟,這回夫人便親自看着,讓小姐可以放手施為。
至於她...主子都沒意見,她就更沒意見了。
她話音未落,靖安侯夫人已經催促道:“小姐已經出發多時,還不快快的去,在這裏說甚子閑話?若再晚一會,只怕小姐的影兒你們都追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