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安少爺，安先生。令夫人她這次嚴重惡化了。”
“我知道。”安赫擔憂的看着病房中的母親。
“小赫……你媽她……”安尋看着自己的兒子。看着躺在床上的妻子。心裏忐忑不安。“放心，爸。”
“恩。我去陪你媽。”安尋沉重的走入病房。
“赫！！！！”南宮璇老遠就看到他們個個頹喪的樣子。
看到南宮璇她們，安赫什麼話也沒說。
“小璇啊……她是？”安尋被南宮璇身邊的塵玥吸去目光。澈……和澈好像的女孩。
“涼宮塵玥。”塵玥直白地說明。
“不行！”安赫搶在自己父親之前說。
“赫，別再暝頑不靈了。這樣澈姨會死的。她會死的！”南宮璇也生氣了，她真不明白他在堅持些什麼？
“只有我可以救她。”塵玥雖看着安尋話卻是對安赫說的。
“安赫！！這不是施捨。如果你硬要這麼認為的話，或許我們可以做一筆交易。”
“交易？”
“或許也可以說成‘血債血償’的交易。”說道血債血償時，塵玥的眼睛不由地抖動了一下。
“交易什麼？”忽略她的諷刺，安赫問。
“用血交換你一天的自由。”
“我一天的自由？？”他揚起眉，聽她說下去。
“對。做我一天的戀人。”塵玥說出這個交易后，心裏有些後悔，但是自己卻逼不得自己那麼做，“僅僅一天。”即使我們是親姐弟……
她可是拿了自己的一生去交換……
所以她在賭……
***
檢測、核實、確認、輸血。
忙乎了一天。
塵玥再一次躺在南宮璇床上的時候，嘴邊待着笑。
其中一個心愿完成了。
當然時間也不夠了。
剩下的僅是短短一周……一個月的期限着眼要到了。
安赫，她的親弟弟；也是她愛着的男人……
她帶着疲倦，沉入夢中。
5天後。
涼宮澈蘇醒。
這個消息很快傳遍內部機構。
塵玥興奮地想跑去醫院，卻被南宮璇拉住。她從她眼中得知，那裏的所有人不會歡迎她。即使她救了涼宮澈。
她只有在南宮家，等着他們歸來。
夕陽西下。
‘叮咚’‘叮咚’門鈴響了。
塵玥帶着期待打開門，見安赫杵在門外。卻不見其他人的人影。
“她要見你。”依舊深冷的語氣。但仔細觀察，還是可以從他臉上發現改變。
臉上有那麼一絲溫度。
“好。”不知該說什麼，塵玥應了一聲。
兩人並排走出南宮家。
朝醫院走去。
一路上，氣氛冷卻僵持。好似冰封一般。
誰也沒有說話。
兩人間只有沉默。
沉默。
病房前，安赫禮貌的停下。
塵玥懂他的意思，獨自走上前。
在開門的瞬間，聽到身邊傳來，“明天，一日之約。”
塵玥淡然地一笑。
進屋后，關上門。
這是他們之間唯一的，也是最後一次交集。
只要涼宮澈醒來，他接受這個交易。
但是，這畢竟是一場交易啊。
僅僅是，交易罷了。
***
白皓皓的病床上躺着一個同樣面色蒼白的女子，依舊是動人心魄的容顏。只是眉宇間帶着絲絲憂傷。日光的照射下，酒紅色的長發尤其耀眼。
“你找我？”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開口，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是你輸血給我的？”涼宮澈似乎有些期待的看着她。
“血債血償罷了。”塵玥不習慣涼宮澈這樣看自己的眼神。她害怕又像6歲那年，欣喜之後墜入地獄。用冷淡的語氣來覆蓋自己的不自然。
“不。上次是你不小心的。”畢竟曾經也是殺手，她當然了解當時的情形。
她不怪她。因為她是她女兒。
“作為殺手這是個致命的錯誤。”塵玥依舊不太自然，眼神不知應該放向哪裏。但語氣輕柔的許些。
“是嗎。”涼宮澈低沉淡淡的語氣，腦海中則在回憶。回憶着自己曾經在DEVIL的日子，與自己哥哥在一起的日子，“我想你應該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誰吧？！”她確信涼宮罹會告訴她。
“知道。爺爺告訴了我一切。”只是爺爺告訴我的同時還扭曲了事實。
“那他也一定扭曲了一切。”涼宮澈了解自己的父親。他心狠手辣什麼事情都做得出。
“我也知道。”塵玥的語氣中沒有多大起伏。
“你知道？？你知道為什麼還要害人？”涼宮澈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女兒。她真不明白，明明知道是誰是好是惡。為何還要助紂為虐？
“我是因復仇而苟活。因為恨你，殺你。是我6歲堅持活下來的原因。”塵玥大膽直白，她不介意在涼宮澈面前這麼說。
“……”涼宮澈什麼話也沒有說。
“知道當年有多恨你嗎？手刃自己的母親，是我6歲發下的誓言。”直言不違的話，讓涼宮澈心很酸。她知道自己當年鑄下的禍根。
“但是16歲的那一天，我發現了涼宮邪的日記。才知道一切……自己居然錯了10年。而待在爺爺身邊為他做事，只是為了償還他的養育之恩。”
“那你不恨我嗎？”這才是涼宮澈最最在意的事情。
“……不恨。”涼宮澈死過一次，是她親手害的。現在她還有什麼權利去恨。更何況她從沒恨過她。
“那你為什麼到現在也不肯叫我一聲媽媽？”說著她的眼神黯淡的許多。
“……我不想叫你。不想。”她開不了口。
“是因為小赫吧。因為你不想承認他是你的親弟弟！”涼宮澈一針見血的說。
唯有聽到安赫的名字，塵玥的臉上有了波動。
僅僅一瞬的波動。卻被涼宮澈抓住了。
“塵玥，你聽我說。”有些事是要講清楚，要面對現實的。
“不要！！”塵玥頗為激動地捂着自己的耳朵。說到底她也是個不敢面對現實的膽小鬼，即使她一開始自己就知道這個事實。
“不。你先聽我說。”
“不要。不要！！”
關於安赫的一切……
“涼宮塵玥！！”涼宮澈虛弱地吼了一聲，臉色更加蒼白，“聽着，你給我用心聽着。安赫不是你弟弟。你們根本就沒有任何血緣關係。沒有！！聽到沒有？？”
“……什麼？”塵玥有些不相信。不相信剛剛所聽到的一切。“你再說一遍。”
“你們根本就不是姐弟。沒有任何血緣關係。”涼宮澈看着自己女兒，無奈地說。
“真的？？”塵玥仍是一臉懷疑。
“真的。當年，你也知道。我與哥哥生下你。深受刺激的我有些瘋狂。而安尋為了不再刺激我，沒有生孩子。至於小赫是我們在孤兒院領養的。”
“領養？但為什麼他的頭髮是酒紅的？”
“為求掩人耳目。”
“是嗎…”
雖然聽到這一消息，心中小小的竊喜。
但是……
似乎自己知道的太晚了……
“聽小璇說，明天你們約會一天？”
“對。”
“那明天你自己告訴他吧。相信他會很高興的。”涼宮澈相信她會做得很好。
“我？不行。”她馬上就是別人的妻子了。還有什麼資格告訴他。
“放心，那小子他一點也不恨你。”涼宮澈鼓勵地說。
“嗯。”塵玥點了點頭。
“那你是不是可以叫我一聲媽媽？”這是她現在最期待的名詞。
“……媽…媽媽。”顫抖的開口，語氣仍有些哆哆嗦嗦的。她這輩子，沒想到還可以說上這個詞。
“乖女兒。那你是不是應該誠實的告訴我，為什麼你會出現？他是不會輕易放你出來救人的。”
這世上知罹者非澈也。
她太了解了。
“我與爺爺定下一月之約。”
“一月之約？”自己女兒怎麼那麼喜歡和別人訂下約定？
“恩。過一個月的正常生活，與DEVIL沒有任何交集的生活。”
“僅僅這樣？”她有些不相信。
涼宮罹不會做虧本生意，他更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人。
“對。這是我應得的報酬。”塵玥並不想告訴她關於這一月之約的代價。
她不想媽媽擔心。
能夠得到媽媽的理解，她很欣慰。
“那你乖乖回去吧。你也累了。明明好好約會。”涼宮澈真心祝福自己女兒。她希望她得到幸福。
她已經失去的太多了。
“那我先走了。”塵玥點了點，走出病房。
“這樣告訴她好嗎？？”等塵玥離開后，安尋從病房的另一個暗門走進來。從開始到結束，他聽到她們談話的全過程。
“有些事情終究是要面對的。讓他們自己解決不是更好？”
“話是沒錯。”但是，安尋心裏覺得怪怪的。總得似乎事情不會這麼順利。
“你不回去？”
“不。我要待在這。”陪你。
“傻瓜。”
冷冰冰的醫院，難得還會讓人覺得溫暖。
***
那你是不是應該叫我一聲媽媽。
乖女兒。
那你乖乖回去吧，你也累了。明天好好約會。
好開心……
活到現在第一次覺得如此幸福。
塵玥不知不覺嘴角微微上揚，淺淺的酒窩若隱若現。
“你怎麼了？”一邊的安赫了無生氣的說。
“很開心。”第一次這麼直白的表達，讓她的兩腮顯得微紅。
“…是嗎。”
“對。”塵玥留意到他的表情。涉及過心理學的她，聰明的知道他在想什麼。她想開開心心的度過最後一天。為自己的選擇不留遺憾。“安赫，既然你答應了交易。”
“……”看着望着自己的塵玥，安赫什麼也沒說。
“那麼，就請你把所有的世俗、血緣關係在今天統統拋開。”塵玥故意這麼說，這是在提醒他也在提醒自己。
原諒我的自私……安赫。
她不打算把事實的一切告訴他，因為她知道她永遠也擺脫不了涼宮家族的命運，“不要管什麼‘血債血償’什麼‘姐弟’，今天我們是戀人。”
僅僅是今天。
安赫點點頭，上前拉住她的手。
兩人漫步在熱鬧的街上。
兩人有着情侶般的默契，就好象回到一個月前表演時的樣子。
彼此間的微笑拉進不少距離，彼此的心裏也默默的提醒自己……一切僅限今天。
第一次做公交車……
第一次像孩子一樣的笑……
一直手拉手。
緊緊的十指相扣。
塵玥第一次來海邊。
蔚藍的天空、灼熱的陽光、湛藍的海光。
越涌越烈的海浪、一波又一波。帶來屬於海的氣息。
眼前的海域描繪出一幅虛無幽美的畫。
赤腳在這金色的沙灘上漫步。
鬆柔熱烈的感覺從腳底傳來，身後印下一個個大大小小的足跡。
海星、貝殼、海螺、或是彩色的石頭，又或是其他生物。都遍佈在一片寬廣的沙灘上。
如此勝景，來的人也不多。
四周的遊客也不過寥寥無幾。頂多再多算幾個小攤。
面對海風的洗禮，讓塵玥覺得清新。
這裏帶着大自然的氣味，歡笑聲處處可聞。
“游泳嗎？”安赫沒有聽她的任何回應，直接拉入海的領域。
海水蔓延到膝蓋，一個巨浪打來。湧上大腿……
褲子衣服全濕了，但是他們不在乎。
只在乎眼前的一切。
“塵玥，再過來一點。”安赫早已被大海擁抱着，回頭見塵玥還離得遠遠的。不禁好笑。
“我…”塵玥皺着眉，撩起袖口，褲子。慢慢向安赫走去。
速度很慢……
“你是不是不會游泳？”安赫調笑道。現在的他比之前好多了。
“不會。”說來真的好笑。堂堂涼宮塵玥，竟然是個旱鴨子。但也是事實啊，承認而已。
“哈哈！”安赫笑着，快速游過來。把她拉入海中。
“喂，你……”塵玥已經覺得自己腳都夠不着地了。整個人的重心只得靠着安赫。
“你真的不會啊！”他調停的語氣中絲毫沒有準備把她帶回安全地帶的樣子。
“你把我……啊！”猛地一個激蕩澎湃的巨浪打來。沒有準備的好的塵玥，被慣了一大口水。
碧波的浪花在海岸邊撲吻。
霎那間湧出晶瑩明亮的水珠，在燦爛的陽光下閃着耀眼的光澤。
安赫及時抓住塵玥，帶她慢慢向沙灘游去。
好不容易吐出所有的海水，塵玥也被餵飽了。
嘴裏仍殘留着瑟瑟的海水味，
鹹鹹的。
她的心好像被海水灌溉了。
滋潤的享受。
倆人瘋到現在，渾身濕透。
不得已，在受眾人的目光下。
走進藍蒂斯廣場。
換下一身海水味的衣服，又煥然一新的離開。
向下一個目的地進軍——遊樂場。
兩人像普通情侶打打鬧鬧，十分入戲。但是有的事情是沒有選擇的。
坐在摩天輪上，兩人望着夕陽的落顏，俯視人群……隨後相視，微笑。
一切盡在不言中。
誰都不想打破這和諧的氣氛。
溫馨。
從摩天輪上下來之後已是晚上，他們攜手走進影院。
在零食的簇擁下，大包小包的提着。
電影開播的那刻，也是他們開葷的時候。
輕輕脆脆的聲音隱約從他倆口中竄出，敵不過電影的激烈。
覆蓋。
觀眾都被劇情吸引着。
他們也不例外。
電影很贊，零食很鮮。
看似忙得不易樂乎的兩人，心裏卻同樣的沉重。
因為電影一結束，他們就註定離開。
只是在昏暗的影廳內，誰也看不見誰。
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
時間在享受時，總過得很快。
在人無法掌握它們的時候，從指縫間偷偷溜走。
影片終曲…
望着影廳內漸漸稀少的人。
座在靠椅上的兩個人都沒有動，靜靜看着對方。
清亮的大廳內，
獨獨坐着他們。
這一刻，世界是屬於他們的。
彼此的眼瞳中映出對方的容貌。
直到管理員清場，他們才離開。
走出影院的兩人。
在遼闊的黑夜中漫步。
一步、一步……
靜寂的巷口，微亮的路燈。讓人覺得前面的路是無盡的黑暗。
涼風襲過臉頰，吹亂塵玥的頭髮。漫溢飄揚的髮絲，在黑暗蘊溢出一種說不出的美。
塵玥停下腳步，轉身看向安赫。靠着微弱的燈光，最後一次仔細看着眼前的俊容。
望着這深邃透徹的雙眼，黝黑的瞳孔中略淺略深的自己。雙手不禁撫上他的臉。
最後一次了……
安赫同樣看着眼前的人。他理解她即將分離的心情。因為現在他也是一樣，遊歷一天的結果。讓他看到她不同的一面。
溫柔、可愛、糊塗。
與之前冷漠的她完全不同。
他心裏也不捨得……但是，他們畢竟是姐弟。
無法改變的事實。
“赫！謝謝你。”塵玥放下雙手。“今天很開心。”
“……”依舊看着眼前的女人，什麼話也沒有說。
“從今往後我不會再來找你。……保重。”塵玥一改先前的語氣，淡淡的說完。咬着唇，瀟洒的轉身離開……
再不走，就沒有力氣了。
不能回頭……
嘴裏突然舔到股甜甜的腥味，這曾經與她從小相伴的味道又回來了。
暗淡的街角，留下安赫一個人。
他沒有上前攔住她。
他已經沒有資格上去，只能在原地靜靜的看着那消失的盡頭。
抬起手。
12點。
一切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