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線索
百花樓是汴京城裏最大的青樓,每夜都是歌舞笙簫、燈火通明,人們比肩接踵的來到這裏,或三五成群的圍成一桌,點上幾個小菜,划拳喝酒、暢所欲談;或叫上幾個漂亮姑娘,裝模作樣的吟上幾首小詩,彰顯自己的才氣,引得姑娘們一陣讚歎,虛榮心得到極大的滿足;也有不解風情的猴急之人,匆匆忙忙的甩上幾兩銀子,拖着年輕貌美的姑娘進入僻靜之所翻雲覆雨。
百花樓總是掎裳連襼、笙歌鼎沸,今日也一如往常般熱鬧,座無虛席、門庭若市,穿過熱鬧的大廳,在後院一處靜雅的小竹間裏,卻是瀰漫著濃郁的血腥味。
“稻哥,這百花樓的老闆到底是什麼來頭?後院死人了也若無其事的開門做生意,還不許我們衙門的人聲張出去。”模樣清秀的少年看了一眼竹間內慘絕人寰的景象,微微皺起了眉頭,輕聲詢問道。
“聽說是和宮裏有關係,具體是哪位大人物名下的產業我也不清楚,這種事情你就別管了,上頭吩咐下來,我們照辦就成。”被少年稱為稻哥的中年男子,掩鼻走進了竹間,看着地上被砍得不成人形的老頭,他眉間的皺紋愈發緊蹙。
“胸前十八處刀傷,後背二十處劍傷,臉部淤青,有被重物猛擊的痕迹,這老傢伙也不知道生前造了什麼孽,死得如此凄慘。”少年簡單的檢查了一下老頭的身體,語氣頗為同情的說道:“剩下的就得交給仵作了,我去外面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
“一七,小心點。”邢稻囑咐道。
“沒事,再怎麼說我也是個江湖二流高手,賊人遇見我只有奪路而逃的份。”林一七笑着的翻了出去。
皎潔的月光洋洋洒洒的落在地上,隱隱約約能聽見大廳里傳來的喧鬧,林一七繞着庭院仔細的勘察起來,不一會兒便發現了異樣,老舊的圍牆上沾了幾滴新鮮的血跡。
想必犯人就是從這裏逃走的吧?
林一七一邊這樣想着,一邊從圍牆翻了出去,牆外是一條漆黑狹長的小巷,左邊是死胡同,右邊是繁華的街道,林一七沒多想,拔腿就朝街道走去。
作案者一般都會抓緊時間逃離犯罪現場,這是眾所周知的常識,除非……
林一七笑了笑,將這種可能性排除腦後,眼看着就要離開小巷,後背陡然生出一股寒意,刷地一聲,長劍刺穿他的胸膛,死胡同里露出一雙黝黑髮亮的眼睛。
林一七扭頭望去,一個身形佝僂的蒙面人,悄無聲息的站在牆角,滿身的煞氣,讓人不寒而慄。
“稻哥!”林一七本能的大叫一聲。
蒙面人微微一愣,有些驚訝,他沒想到區區一個小捕快,在中了自己一劍之後還有力氣大聲呼喊,鷹似的雙眸寒光一閃,真氣猛提,整個人像箭一樣竄了出去,對準林一七的胸口就是一掌。
砰地一聲,林一七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倒飛出去,蒙面人從林一七的身上抽出長劍,正準備補上一擊時,邢稻及時趕到!
“住手!”邢稻掄着一把大刀,如天神下凡般翻了出來,看見地上奄奄一息的林一七,心中的火氣瞬間涌了起來,對着蒙面人不由分說就是一頓猛劈。
雖然功夫可能不如人,但在氣勢上絕對不能輸!懷着這種念頭,邢稻瘋狂的揮動着手中的大刀,不要命似的貼了上去。
完全是在以命搏命!
面對他那如暴風雨般的攻勢,蒙面人漸漸落了下風。
“咳咳咳!”蒙面人一劍挑開邢稻的大刀,蹲在地上一陣猛咳,想必是與邢稻交手前就已經身負重傷,蒙面人抬起頭,冷冷一笑:“邢捕頭的刀法果然厲害,在下今日算是領教了,以後有機會再切磋,告辭!”
說完,蒙面人將手中的長劍當暗器擲出,射向倒在一旁的林一七,邢稻臉色大變,連忙回身救援,哐啷一聲,刀劍相交,在千鈞一髮之際救下了林一七的性命。
“卑鄙!”邢稻破口大罵,回頭望去,巷口已是人影無蹤。
……
“我……在哪?”一片黑暗中,零的意識漸漸清晰,粗略回憶,只記得自己將那個傻瓜徒弟的M1911斬碎,然後從百米高樓上一躍而下,反正中了劇毒,也活不了多久,不如選一個瀟洒的死法。
這是零當時內心的真實想法。
疾風從指縫滑過,感受着拍打在身上冰冷的雨水,他的意識漸漸模糊,等回過神來,已經身處這樣一片黑暗空間,茫然中有一個略微滄桑男聲在耳畔響起。
“大夫,難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邢捕頭,恕老夫無能,這位小官爺身上的傷實在是太重了,能勉強活下來,都算得上是奇迹,至於能否清醒……只有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長時間的沉默,緊接着是一聲無奈的嘆息:“唉……這段時間,有勞您費心了,我去給您取銀子,然後送您離開。”
“嗯。”
一陣木門的開合聲響起,周圍陷入一片寂靜。
通過二人剛剛的對話,零在黑暗中陷入了沉思,難不成自己的靈魂穿越了?依附在了一個身受重傷、昏迷不醒的小捕快身上?
接下來的幾天,斷斷續續的對話聲總是響起,看起來那個叫邢捕頭的傢伙,對“自己”十分關心,幾乎到了無微不至的地步,不僅親自給自己換藥、擦拭身體,還隔三差五的找大夫給自己看病,雖然大多數都是無功而返,但總有幾個瞎貓碰上死耗子。
在一個聲音低沉的大夫行完針之後,自己的意識明顯清醒了不少,同時,黑暗空間裏也出現了一絲裂縫,透着微弱的白光。
隨着大夫行針次數的增加,這條裂縫逐漸擴張,最終大到將整個黑暗空間都吞沒,刺眼的白光佔據了零的視野,等他恢復視力,一張憔悴的臉龐映入眼帘,想必這個男人就是照顧自己這麼多天的邢捕頭。
“林一七”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大夫們都叫他邢捕頭,自己總不能隨着大夫一起叫他邢捕頭吧?話說,這位大哥的全名是什麼來着……
正當林一七尷尬的時候,邢捕頭猛地撲上來抱住了他,三十歲的爺們摟着林一七的肩膀哭得稀里嘩啦,說什麼“老哥我不應該讓你一個人去調查線索。”“老哥沒用,讓犯人逃走了。”“如果你死了,我沒臉去見你死去的老爹。”之類的話。
感受着肩膀上的濕潤與溫暖,林一七的心底不由得生出一股暖意,前世的他,是黑白兩道的皇帝,雖然風光無限,但身旁真正對自己好的人卻沒有幾個,最後落得個被徒弟逼死的下場,也算得上是自作自受。
而此時,這個摟住自己肩膀哭得稀里嘩啦的老男人,那種不加掩飾的關心與愛護,讓林一七鼻子一酸,突生一股落淚的感動。
他眨了眨眼睛,強忍着不讓淚水落下,黑白兩道的皇帝,怎麼能哭呢?林一七裝出一副迷糊的樣子,推開刑稻,道:“我好像不記得你是誰了,也不記得我自己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