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七章 變幻
易博天曾不止一次的提醒了我。此時帶着個孩子多有不便,我卻總也捨不得與夏回分開,總覺得她是與我同心同意的,卻忘記了,轉生之後,她已經沒有了過往的記憶,終究成了一個嬰孩,遇上了不舒服的時候,自然是要哭鬧的。
咬着唇,聽見外頭方賢兒揚高的聲音:“易博天,不要以為你有些能耐我便奈何不得你,想藏了她,那也要看她自己想不想好生的藏住了自己。”
我已經開始慌亂,抱着嬰孩於地道中沒頭蒼蠅一般的亂串,終究不是自己的地方,找不到南北東西的,斗室內豁然明亮,我看見了方賢兒得意洋洋的笑臉。
易博天臉色泛着青白,看上去狀態並不好,跟着方賢兒身後,有些無可奈何的感覺。
“你為何不放過了我?”
方賢兒挑挑眉稍:“我放過了你。那誰能放過我?”
她的話很是莫名其妙,我低頭看了看懷中的嬰孩,卻是不想方賢兒見了我的動作,反倒笑出了聲來:“我就知道你捨不得她?”
猛地抬眼,驚愕的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方賢兒大笑出聲:“只是偶然間得了這個娃娃,我知道你定會對她感興趣的。”
聽了方賢兒的話,我低頭見懷中的嬰孩竟然昏睡了起來,心中一陣緊張,大聲的問了起來:“她怎麼了,你對她動了什麼手腳,方才她會哭,是你所為?”
方賢兒並沒有回答了我的問題,只笑着說:“你已經知道了她的未來,那便知道她的用處,你說,若是此時她便去了,這個王朝會怎麼樣呢?”
我的身子瑟瑟的發抖,沉聲說道:“你知道自己再幹什麼么,逆天是不得超生的!”
方賢兒大笑着,對於我的威嚇不以為杵,“不得超生,那倒是更好,這麼多世,我也累了,若是得了那麼個結局,反倒讓我解拖了。”
看着方賢兒依然笑着的臉,我心頭卻湧上了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好像很久很久之前,也曾有過一個女子這樣對着我笑,不過那個時候她的笑容里滿是歡愉,不似眼前,即便笑着,可聽見她的笑,我反倒有想要落淚的感覺。
“生生死死,六道輪迴,兜兜轉轉近百世,我以為你在天邊,其實你一直近在咫尺,我爹待我不公,曾經還有相遇,這一世,相遇的機會都不給我,生生的扼掉了我的希望,那我便沒有辦法了么,先前借微小的理由,鎖你於白家九霄環佩之中,我尋到了九霄環佩,他便指你為人。白月素是何物,不過是沾了你仙氣的地爬蟲,倒也逼得你自戕,他以為我不知他那番計較,只是想讓你避開了我罷了。”
看着方賢兒眼中的熱淚,實在不像是瘋癲了,可她的話卻是讓我不安,懷中的夏回睡得安閑,外頭突然嘈雜了起來,方賢兒猛地瞪大了眼,看着一涌而進的禁軍,怒目圓瞪道:“你們這是作甚?”
帶頭的竟然是邱翎,他抱手作揖道:“稟公主,小人受瑜王爺令,緝拿試圖謀害王妃的要犯。”
方賢兒猛然轉過身子,沉聲說道:“瑜王爺逾越了吧,聖上已經下令,他又下了令,難不成是想壓過了聖旨不成?”
聽見了方賢兒十分自信的言語,邱翎只是淡然一笑,隨後輕聲應道:“公主自皇宮裏走得匆忙,並未見了咱們家王爺親自進宮請命,畢竟是王爺的家事,聖上自然要給王爺些顏面的。”
方賢兒瞪着眼睛反駁了邱翎的話:“佞徒,景帝本沒有醒轉,何來命令之說?”
聽見了方賢兒的反駁,邱翎也大笑了起來:“小人以為公主不知聖上未曾醒轉之事,才口口聲聲的把大夫人的命令當成了聖旨來說,如今聽來。倒也未必如先前小人妄猜,卻原來公主對此事也甚是明了,莫不是公主與大夫人是一道的?”“
方賢兒登時啞口,邱翎不再理會了方賢兒,伸手對其身後帶來的禁軍說道:“嫌犯在此,押解回宮。”
慢慢的吁出一口氣,竟不想方賢兒卻有了別樣的動作,電光火石間,她已經抽出腰間的軟劍,劍鋒直搭邱翎頸項,目光咄咄的對着上前的禁軍道:“都給我退後,誰若敢上前,便取了這廝的腦袋。”
那本已上前的禁軍見了方賢兒的動作,皆是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反觀邱翎倒是鎮定自若,口吻一派平和的說道:“公主,刀劍無眼,莫要傷了自己。”
方賢兒眯着眼笑道:“論使劍,你遠不抵我,務虛你提醒這些,想活命,你只需讓他們下去就好。”
這本是該懸着心的事情。不知為何,見了邱翎的表情,我沒有一點點的擔心,可是看着方賢兒那自信非常的臉,我的心反倒有些七上八下了,那種熟悉感隱隱衝破了塵封的迷霧,慢慢的發散開來,我知道,那不是屬於白星凡的記憶,好像在很遙遠的過往,斷斷續續的聲音:“司樂。那個幽池幻境的小兒不過才是稚子,你不會把自己的幸福寄托在他的身上,你是司樂仙子,高高在上的仙子,而那幽池小子不過是個雜兒,沒個正式的仙籍,你莫要為他動了心思。”
“可是,這親事,是天帝允的,我不得不從!”
“天帝,他這是為了償還自己的虧欠,卻為何要賠上你的幸福,我找他理論去……”
許是看見了我的不適,易博天竟衝破了那兩人的僵持來到了我眼前,伸手接過我懷抱着的嬰孩,聲音低低柔柔的說道:“凡兒,你怎麼了?”
也就在易博天喊叫的過後,有兵刃落地的清脆聲音,我急忙抬眼,便看見邱翎手執鎖魂鏡,正逼在方賢兒頭上,而方賢兒卻縮在那裏,蜷成一團,樣子甚是惶恐。
想也不想,我便沖了過去,那鎖魂鏡打在身上的光線好像千萬把銳利的刀子生生的割着肉,未曾料到會是這樣的感覺,禁不住一聲尖叫。
聽了我的聲,方賢兒竟抬起了頭,先是不解,隨即綻開一抹笑,淡淡的說道:“你還是捨不得我。”
愣怔只是,方賢兒伸出了手,狠狠的把我自鎖魂鏡下推了出來,易博天一手抱着那個嬰孩,一手接住了我踉蹌的身子,緊張的問道:“凡兒。你沒事吧?”
茫然的回頭看了一眼易博天,我竟想不出自己那動作代表了什麼意義,可是心中分明,那一刻,我見到了一個別樣的女子,不是玉迎幽的妖嬈嫵媚,也不是方賢兒的清純可人,那張臉明明很陌生,我卻覺得已經認識了很久很久。
掙扎着奔到邱翎身邊,伸手便要去奪那鏡子,緊張的說道:“你不能傷了她,我有話要問她,你放了她。”
說這話的時候,邱翎抗拒着我,卻並沒有傷我,我奪不下鏡子,看着鏡光籠罩下的方賢兒,周身繞着奇怪的光澤,愈加的緊張了起來,恍惚之時,邱翎猛然收了鏡子,隨即方賢兒柔柔的癱軟下了身子,我伸手接着,卻被她一道壓倒了。
不管自己此刻是怎樣的狼狽,我伸手拍打着方賢兒的臉,聲聲焦急的問道:“賢兒,你醒來,我有話要問你,醒過來啊?”
邱翎小心翼翼的用紅色的布包收起了那個鏡子,隨後對方才被嚇退的禁軍說道:“尋幾個婆子過來,小心的伺候着公主。”
站在前頭的禁軍領命迅速的退了出去,易博天把懷中的嬰孩擱置在一旁的桌子上,隨即上前把我從方賢兒的身下拉了出來,邱翎至始至終站在一邊,也不上手,也不阻攔。
不多時禁軍便從別院裏尋來了幾個婆子,邱翎沉聲命令着那幾個看起來高高壯壯的婆子把方賢兒抬出去,我有些緊張的跟在後頭。
也才把方賢兒抬到有光線的地方,她竟嚶嚀出聲,我直覺先是一退,隨即大步上前,拉着方賢兒的手說道:“賢兒醒來,我有話要問你。”
方賢兒眼睫撲扇了幾下,隨後緩緩睜開,我心頭一顫,後退了幾步,那雙眼十分的清澈,就是因為清澈,我才恍然,那已經不是我所認識的方賢兒了。
果不其然,方賢兒睜開眼之後一陣茫然,隨即輕緩的喊道:“小姑姑?”
我輕點了頭,隨即奔到邱翎身邊,一字一頓的問道:“你把她弄到哪裏去了?”
邱翎淡淡的掃了我一眼,隨即沉聲應道:“那不是我該關心的,我只是遵照着王爺的吩咐辦事。”
伸手捂住了我的唇,險些嗚咽出聲,心口揪痛着,喃喃的說道:“這樣說來,他是知道了換魂之事,卻為何不來尋我?”
邱翎依然冷淡的掃着我的臉,輕緩的說道:“王爺有正事要辦。”
有如兜頭的冷水,澆滅了我那殘存的希望,也是,宮廷政變,於兒女情長之前,那才是重要的事情,可我只是一名自私自利的女人,那些大丈夫氣吞雲天的豪情之於我太過飄忽,我想要的,不過是一個可以攜手人生的男子,他不必恢弘崢嶸,不必指點江山,他只要可以擁着我的肩膀,與我笑傲名山大川便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