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屠戮

姜醒簾和江連帆對視一眼，也跟着出去。

是一處不算太高卻隱蔽的山頭，應妝兒穿着染血的麻布衫坐在高高的草叢裏。周遭早已沒了那破敗的屋子。

“我們現在是處在一段記憶里。”似是看出了姜醒簾滿肚子的疑惑，江連帆沉聲道。

“應妝兒的？”

江連帆不再說話，兩人順着應妝兒的視線看向山下。

那是四面群山圍起的低谷，草木蔥鬱，遍佈桃花。是世外桃源，卻也是絕佳的狩獵場所。

飛起飄揚的赤色戰旗，黑壓壓的鐵甲將士，卻對着泱泱手無寸鐵的部落族人。

姜醒簾看見為首的男子正是先前見到的男子，此時卑躬屈膝的與騎在高頭大馬上的人說著什麼，卻被一刀捅在胸口。

應妝兒驚呼一聲，“阿爹！”一邊不管不顧的向著山下跑去，磕磕絆絆，跌跌撞撞。

即使是撕心裂肺的呼喊，卻依然沒有人聽得見。

旗幟在正午的日頭下越發鮮艷。

姜醒簾緊緊靠着江連帆，目睹了一場人間煉獄般的屠戮，且是一場毫無抵抗力的，狩獵般的，單方面的屠戮。一直持續到了日暮時分。

應妝兒就在這場屠戮中四處奔走呼號，閃躲，麻布衣衫都成了鮮紅色。她最後靠在一堆屍體裏，一動不動，像失了魂的傀儡娃娃一般。直至日暮西垂，再也沒有人的慘叫和呼喊，也沒有人再發現她。

姜醒簾只覺隱隱作嘔，像是聞到了濃郁的血腥味和殺戮氣息。江連帆輕輕給她撫着背，回過神的時候，她已經靠在江連帆身上，指尖泛涼，她就那樣毫無預兆的哭了，淚水怎麼也止不住。

“你產生共情了。”江連帆皺着眉遞上一塊綉帕，示意姜醒簾看前方。

又是那間屋子。

沉默的應妝兒站在英娘的床頭，眼淚沉默洶湧。“阿娘！”暗啞難聽，似鋸木之聲。

“阿娘！哇…”然後她舉起那把被她丟掉的刀具，對着英娘的胸口狠狠劃了下去。似是觸到了什麼，她將手伸進去又拿出來。

姜醒簾身體僵了僵。

應妝兒滿是血污的手裏，拿的赫然是那枚玉墜，只是顏色泛着淡淡的粉色，而不是她所見的血紅色。

姜醒簾想起她睡前將玉墜放在了枕邊，如果是與之相關，那麼，江連帆又是如何進來的？

“妝兒。”有人輕聲喚着。

應妝兒維持着一手拿刀，一手拿着玉墜的姿勢，僵硬的回頭。姜醒簾同江連帆也一起回過頭去。

破敗的門口，逆着光線的少年，身披鎧甲，於漫山血腥中不染纖塵。

是年少的均離啊，真真當得起俊美無儔四個字。

“啊…！”應妝兒突然發瘋似的將手中的刀沒入少年胸口，“為什麼回來啊！為什麼！到底為什麼！”

姜醒簾捂着疼痛的窒悶的胸口，是應妝兒的情緒影響到了她，她抬頭去看應妝兒：滿是血污，目眥欲裂。

姜醒簾腦海里迅速閃過擁擠的記憶碎片，一幕一幕，在應妝兒腦海里，同時也在她腦海里放映破碎。

那是怎樣美好的過往？

桃花盛開的鄉野，誤入桃源聖地的少年均離，結識了同樣年少無知的應妝兒。整整三年的朝夕相處，親密無間。整個部落給予了二人無盡的包容和慈愛。英娘更是對他視如己出。

直至幾個不速之客尋跡而來，帶走了均離，那也是所有不幸的開始。

姜醒簾感到應妝兒心口一寸寸的撕裂，胃裏翻湧作嘔，像是有什麼悸動於此刻被連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