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父母和兒女

程可想如果程媽是姑姑的性格，她們倆可能會不得安寧。程媽屬於自己錯了，但明白了就能講通道理。姑姑是好像永遠講不明白或者是講不通道理的人。可你又不能否認她是一個好妻子，好母親。這就讓跟她生活在一起的丈夫和女兒經常會感到糾結。她看着米莉和姑父，只能在心裏表示對他們的同情。

姑姑表面上被程爸和老公說服了，那只是暫時的。下午在程爸被程媽拖出去超市買東西后，他終於忍不住盤問起了米莉。

“上午就沒有別的工作單位？”姑姑知道程爸他們所在的學校與交通，電力行業聯繫很緊。她原本是希望自己的哥哥為米莉找份在這兩個行業的工作。一來穩定沒得說。國家在任何時候都需要搞這種基礎建設，永遠不怕沒飯吃。二來正是基於此，這兩個行業的效益一直很好，收入待遇肯定是差不了。而且以米莉的專業，不會有可能去建設施工一線，那肯定是坐辦公室。相對輕鬆又有錢，多好！

“也有啊，但是我都不喜歡。”米莉回答得很漫不經心。

姑姑一聽心裏就咯噔一聲。她直覺接下來問話的答案不會是她想要聽到的。“那你跟媽說說還有些什麼單位？”

米莉斜睨了她媽一眼，突然起了個心思，“還能有什麼？不就是什麼電力局，還什麼交通局之類的，鐵建，電建，中交集團。哦，對了，還有一個離我們家特近的電廠。”

姑姑一聽氣就來了，血壓蹭的就往上竄，頭暈乎了一下。她不自覺搖了搖，定了定神，看着米莉咬着牙關硬着聲音說：“你是不是就，就是要和我對着干！一天不氣我，你就不舒服。你怎麼不想想媽媽年紀這麼大了，讓我安心過幾天消停日子。這些工作都不錯，你為什麼不跟舅舅說選這些？”

米莉也急了，“我怎麼沒讓你安心了？我畢業了為啥着急找工作，就是不想在家啃老，不想讓你和爸爸覺得有負擔感。我很努力地去找一份自己覺得還不錯的工作，你有什麼不滿意的？是不是所有人都要像你手裏的提線木偶一樣，你一個動作我一個指令，把我們這些人全當成你的傀儡，你才舒服。你喜歡什麼我就得選什麼，那我還是個獨立的人嗎？自己什麼都不懂還把別人當成不明白的。”

姑姑臉皮漲得通紅，舉起手來打着自己的腦皮，“我是為了誰才這樣，你的工作難道是給我找的？是給你自己啊，你該考慮的不考慮。我為你找個好工作容易嗎？本來就不能坐車，一坐車就頭暈嘔吐，頭皮扯着疼。我和你爸從老家三四個小時趕過來有多難受？你對着我大吼大叫時候就沒想到過你媽是個六十多歲的人了？你說我不明白，要不是當年歷史原因，我不會讓你有機會這麼說話糟踐我！”話到最後，姑姑聲音破碎，其中的傷心聞者可見。

這一聽外面事態好像很嚴重，本來躲在書房裏面的程可坐不住了。她疾步來到客廳，一把拽來表妹，“米莉，這是你不對啊，不管怎麼樣態度是真的不好。你自己想想，真是什麼話都敢說。你舅舅要是在家，估計會抽你的人！你先到一邊去！”

姑父把姑姑扶到沙發上坐下，“頭疼得很嗎？先休息一下，跟你講過多少次了，不要急躁，不要動怒，本來就不好，自己要上心。”

面對姑父的關心詢問，姑姑毫不理會，只是皺着眉哼哼個不停。

米莉在旁邊小聲嚷嚷：“每次都是這樣，只要指出問題，話語稍微直接一點中她，我媽就成這個樣子。一次兩次三次都成了狼來了。”她臉上對姑姑作態很不以為然。

程可卻直覺有些不對，因為她看着姑姑的臉色確實不太正常。“米莉！你講話口氣注意，那是對平輩講話的感覺，不是對你媽的。”隨後轉而問姑父：“姑姑這是個什麼情況？”

姑父嘆了一口氣，沒先回答程可的問題，反倒看着米莉：“你媽真不是裝模作樣，上個月在家晒衣服突然倒在了陽台上，把我都嚇到了。我想說跟你講一聲，你媽說你在搞畢業論文答辯，硬是不肯讓我通知你。”

米莉估計也是才知道姑父所說的情況，一臉茫然失措，看不出她心裏想些什麼。

程可走到姑姑身前，看着臉色確實不好，之前還是紅色，這下臉上沒啥血色了。她想了想，問姑父：“喝點熱水能不能好點？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邊姑父已經拿出了杯子，一看就挺熟練的，邊喂水邊說：“檢查做了一堆，開始沒發現什麼情況。但你姑姑確實頭暈一天發作好幾回，有時頭疼起來晚上睡覺都困難。”

程可忍不住插了一句：“怎麼不到省城來，我們找個好點醫生看看。”

“哪裏不想？我勸她來，她說麻煩你們。再說一來，米莉肯定就要知道，那還不是影響她。”姑父不停地嘆氣，顯然想起當時情況，他拿老妻也沒什麼辦法。

程可聽到這裏，瞪了一眼米莉，後者已經有些回過神來，看了程可一眼，低頭不說話了。

“後來我們也找了個縣人民醫院的主任，他建議我們重新做了個增強的頭部CT掃描，一下就發現問題了。你姑姑頭部有幾個小血栓，不仔細看，沒經驗真的很容易忽視。醫生也講了，這個其實還是危險的。萬一哪天血壓往上飆得太厲害，一衝破就不得了。”姑父講起來也帶着后怕，“米莉，爸爸平常在你和媽媽有矛盾的時候，我一般都還是支持你的，可就算你媽說話不好聽，她為你那顆心沒得假，今天你態度傷人呢。你說她不明白跟說我不明白有什麼區別？”

一番話說完，姑父對程可說：“我讓你姑姑躺一下去。”他沒再看米莉，摟住姑姑的腰，“來，起來，我扶你到裏屋休息下。”

程可看着姑父攙扶姑姑進屋，突然覺得人老了老了最後能靠的還是那個伴。

常說“養兒防老”，其實兒女大了有小家庭了，又能放多少心思在老父母身上？

就如她自己，離婚了和父母住在一塊，沒有兄弟姐妹一碗水端不平的矛盾，沒有重男輕女的影響，甚至父母親喜歡女兒更多些，這應該就算是最好的家庭親子關係之一了。可平時沒啥特殊情況肯定不錯，一旦父母和凡凡之間需要做出選擇時，自己絕對會毫不猶豫選擇兒子，父母對此當然也不會有任何責難，因為他們自己也會這樣選。

程可能預想到將來凡凡面臨同樣狀況時也會是情景再現，這就是人生。